從昏迷醒來以後,杜雨發現自己身體受有重傷,禁不住搖頭嘆息。
前段時間得了小病,將養數日,沉痾已去,明日即可正常工作。沒料這次打獵,又摔傷了小腿骨。
傷筋動骨一百天,看來要繼續將養下去,一直到過年前後才能好起來。這段時間,章丘府衙的事務,也就只能麻煩李棟的父親李渾代爲料理了。
幸好,杜雨的家庭世代習武,家中配有跌打損傷的藥物,即便如此,休息一段時間也是避免不了的。
李棟十分慚愧,一直以爲,自己過於疏忽,與杜雨失去聯繫,才使他摔下懸崖的。便一個勁向杜雨道歉,請求他的原諒。
杜雨一笑置之,勸他不要過於自責。這事與李棟無關,是他發現一隻大猛虎,擔心他跑出山林害人,杜雨才一直追趕,沒料一不留神,從懸下摔落。所幸懸崖不高,對生命無大礙。
李棟一聽,杜雨受傷與那隻老虎也有相當密切的關係,一時又驚又疑。那隻老虎絕非偶然出現,而是故意引開杜雨,好讓自己單獨處理那隻怪蟒的事。
給杜雨包紮傷口的時候,李棟便掐頭去尾稱道,自己在山林裡也遇到了那隻老虎。這冥冥之中似乎有上天安排,杜雨一笑了之。
李棟從他表情看出來,杜雨一定是不相信,老虎這樣的大蟲,論吃人逞兇還算山中一霸。若論稟性天賦,則還沒脫離走獸一族。
杜雨不信兩人之間的離奇故事,李棟也不勉強他。便把心中的疑惑,何爲天道講了出來,問杜雨是否瞭解。
杜雨搖頭,表示不知道。不過他又揣摩着稱說。天就是頭頂的天,也是天意,上天的安排。這道嘛,便因人而異了。儒家的人以爲是仁。道家的人以爲是道。佛家人認爲是佛,是善。
因爲杜雨是練武的人。對曲曲折折的書袋子一直不敢興趣,
雖然杜雨沒有詳細講出來,也給李棟指明瞭一個方向。在不同的學派學說中,對道的理解便不完全一樣。首先得弄清楚。向自己暗示天道的人,究竟是從哪一家的角度出發的。
在李棟的攙扶下,杜雨勉強騎上馬,二人一前一後慢慢回到章丘城內。杜雨升任縣尉後,家中也有僕人照應,李棟不用擔心他家中父母老邁無人照料。安排好以後,馬匹留下。李棟才步行回家。
回家以後,天色已經黑下來,胡亂吃些晚飯,逗一會孩子。
陸柔在一邊一直看着李棟。心裡似乎有話要說,可一直也沒有出聲。
二人都躺下以後,陸柔才輕聲問他,今天遇到什麼事了,一直悶悶不樂的,話也很少。
李棟心中吃驚,自己一句話也沒有說,陸柔便看穿了自己心中藏的有事。果然是同一戰壕的朋友瞭解自己啊。李棟沉吟一會兒,就問陸柔,天道怎麼講。
未嫁李棟以前,陸柔可是飽讀詩書,可涉及這種至高的哲學精華,陸柔也犯了難。飽讀詩書不等於是學究天人,不見得是學貫古今,站在至高點上俯視一切。
因李棟提供的資料只有兩個字:天道。
天無所不在,無時不在,既指自然之天,也指人間之天,還指每個人心中的天。有人以孝爲天,有人以武爲天,有人以貪爲天,有人以仁爲天。人人心中都有一個自己理解的天。
這道字更復雜,既有亙古存在之真理,也有身體力行,屢敗而不餒的意思。天道酬勤嘛,還有替天行道,都證明了該層關係。
天與道這兩個複雜含義的字湊到一塊,含義便更加複雜。
陸柔雖然講了很多,李棟卻越聽越亂,講還等於不講,因爲仍沒得出最終結果。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上天暗示自己有所作爲。絕不能再消沉下去。無論天道酬勤還是替天行道,都明確指出關鍵所在:做。不做任何事,便是有違天道,而這做,如何做纔是順天應道?把關鍵所在弄清楚才能明確自己的最終目標。
第二天,李棟便取來了一些磺硝和木炭,重新拾起原來爲造出子彈而不斷試踐的火藥。前兩次已經試踐出來,木炭和磺加大比例,並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那餘下的只有最後一種了,把硝加大份量再試驗幾次。
李棟迎來的仍然是無數次失敗,不過隨着加大硝的含量,火藥的效果越來越明顯。當加大到五分之四的時候,藥效特別顯著。只是李棟手中並沒有秦瓊爲自己打製的彈殼和子彈。
過了一段時間,經過無數次試踐,李棟確定火藥有了重大的進展,便騎馬趕到齊郡,找到秦瓊。
秦瓊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李棟了,還以爲李棟回心轉意,要重歸大隊。
李棟對重新歸來不感興趣,寒暄數句便提出要秦瓊拿出按圖紙做出來的特殊兵器。秦瓊見他嘴是拒絕重歸,實際行動卻要兵器。兵器只用在隊伍之中才能發揮真正作用,這豈不是在暗示,他已經有了迴歸的潛在心理嘛?
秦瓊自然很是高興,取來一些空彈殼和特殊的兵器,也就是手槍。
李棟取來彈殼,火藥填進去,子彈壓進去,裝在手槍之中,來到無人的地方,懷着無比激動的心情,打響了第一槍,隋末的第一槍。
可惜的是,手槍冒出一陣濃煙便熄了火,子彈還滯留在彈殼內,根本沒有射出去。這讓李棟氣急敗壞。
已經浪費了這麼多時間,這麼多精力,爲何還是不能成功?
心中雖然異常惱怒,甚至有想放棄製造手槍的願望,但已經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到最後一步的時候放棄,前面氣功的功夫豈不是白白浪費?
只得按住性子,取出槍內的子彈,仔細查看,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檢查以後,李棟發現,子彈的密封效果不夠理想。每個彈頭填進彈殼以後,都露着小米一樣的縫隙,怪不得火藥只冒煙卻不能把彈頭射出去。
找到秦瓊,讓他親自加再工一遍,使彈殼更加密封,確保萬無一失以後,李棟和秦瓊雙雙來到箭射場地。
嫺熟地裝子彈,上膛,扣動扳機,“啪”的一聲脆響,金黃色的彈頭疾如閃電,快比流星,射出槍膛,奔向箭靶。
秦瓊初次見到這種兵器發出這種怪異之聲,又是冒煙又是閃光還有巨大的響聲,秦瓊饒是膽大,也給唬得臉紅心跳。問李棟這是什麼怪物?怎麼會發出這樣大的響聲。
近一年的努力,始於成功射出大隋第一顆子彈,李棟也欣慰異常。
對秦瓊的疑惑,李棟沒有回答他,又連續射了幾顆,確定子彈能夠連續發出而不卡殼,李棟才放下一顆懸了一年的心。
“這是我無意中想到的一種兵器,也就是攻打盧明月的時候,那種火光給我的靈感。那時的火光威力太強,連我也給捲進了去。我便把火光縮小几倍,只針對一個目標,經過無數次的失敗,我現在終於成功了。祝賀我吧!”
秦瓊雖沒弄明白,李棟造出來的這兵器,讓人驚嚇不已的東西,到底何種怪物,但從李棟擡手間便把箭靶射倒的威力感覺,是一種新型的,比射箭還要利害的武器。
如果不是這樣,李棟也犯不着近一年內流血受傷,不輟不餒地爲這東西浪費那麼多的精力。
於仲文老將軍親自請李棟出山,他都沒有答應。現爲這不起眼的怪物卻不請自來。這豈不是有出山做事的苗頭?兵器兵器,就是在府兵中用的嘛!
李棟非常興奮,不過考慮到手槍的射程遠,殺傷力大,就是自己中了槍彈也無法倖免。也就是說,手槍製造出來卻不能給府兵,哪怕是秦瓊羅士信等人配用。
因爲,除了自己以外,現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懂得如何駕馭手槍。
如果自己把用法告訴秦瓊和羅士信,避免不了的,這東西便會傳出去。
一旦傳出去,世界上的能工巧匠無所不在,仿製出來,對自己來說,就是一大災難。自己也有受傷被擊斃的可能。更不要說大規模配給府兵,死傷的府兵將會成幾何級倍增。
雖然這樣來說,有可能會催化出一個嶄新的時代,使隋朝的科技得到突飛猛進的效果,也不能把這逆天的武器暴露出來。
這與自私無關,這是順應天道!
想到這裡,李棟心中驀然一動。天道!
天道不正是自己一直以來苦苦追求而仍然無果的一個詞麼?
天便是歷史,便是人心,道便是規律,便是有所作爲。
那石碑在暗示自己要順應歷史的發展規律,尊重歷史,有所作爲,也有所不爲。順應歷史走向的可以去做,違背歷史走向的便不能去做。
按照隋末已經發生的事情,接下來張須陀面對的將是血戰瓦崗。難道上天在暗示自己,對張須陀之死袖手旁觀,置之不理,任由他自生自滅,這纔是天道?
可這樣做豈不是有違人心道義,自己受他恩慧頗多,明知即將遭厄,卻不能施以救手,這並不是天道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