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正在吃早飯,聽到門口有人說話,語氣很生硬,很不友好。程咬金看了門口一眼,見是徐世績,臉色不善地站在門口,卻又不進來。又錯愕地看看李棟,心說這人吃錯藥了怎麼滴,一大早這麼大的火氣。
李棟聽到以後,筷子立即放在桌面上,笑着起身迎上去:“徐首領來了啊,很速度的嘛,來來來,到裡面坐,一起吃,一起吃。”說着便輕輕拉住徐世績的衣服,要他到屋裡說話。
徐世績一甩手,掙脫李棟伸過來的手,冷冷說道:“我剛吃過飯。”
李棟仍然沒有生氣,向屋內伸手作請的動作,笑着說道:“那裡面坐,外面天氣冷。”
徐世績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警覺地朝身後看了幾下,確定沒有人跟着他,三步並作兩步邁進屋,突然換了一幅恭敬的臉色:“咳……這……我……我都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了,還請李將軍原諒在下不敬之罪。”
李棟哈哈一笑,說道:“我知道徐首領是聰明人,絕不會做出自相矛盾的事兒。早上你還派人照顧我等飲食起居,一見面卻甩出這幅冷麪孔,一定是有不得己的事兒。”
徐世績一臉愧色,拱手作揖:“我也只能在他們都沒起來的時候,私下裡派人向你們示好了。在下爲李將軍有這等寬廣的胸懷,這等容忍的肚量佩服,請受在下一拜。”
見他撩衣服就要跪拜,李棟趕忙扶住他,沒讓他跪下去,說道:“如今我們都是一家人了,你再做這樣的大禮,我可受不了。快裡面請。裡面請。”
李棟和徐世績說話像猜謎一樣,羅士信聽不大懂也就算了,反正他對打架以外的事情都不太感興趣。程咬金聽得迷迷澄澄的,眼睛一瞪問道:“你們說的都是哪跟哪啊。能說明白一些不能啊?別讓我猜謎一樣猜來猜去好不好。”
李棟還沒有和他解釋。羅士信在一邊不樂意了,嗡聲嗡氣地說:“有啥不滿意的你?吃着飯還佔不住嘴?趕快吃吧你!別搗亂了我吃飯的心情。”
程咬金被羅士信一頓搶白。有些不服氣,剛想還羅士信幾句,李棟接過去說話了。
李棟說:“你們先吃啊,不要吵。我和徐首領談些事情。”
程咬金只得作罷,低頭繼續吃飯,耳朵卻支愣着,聽他們談些什麼。
李棟和徐世績上了牀榻,兩個人面對面坐下,用被褥蓋住腳。
徐世績呵一口暖氣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說:“請李將軍原諒在下剛纔的不敬。實在是被迫無奈才這樣的。因爲……”
“哎——剛纔不說過了,自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又來了。”李棟身體一仰,繼續客氣地回說。
“我的情況不是李將軍想像的那樣。我其實是個笨人,腦子裡裝了幾本書。已經僵硬了,不靈活了。”徐世績謙虛地解釋道:“昨晚翟讓首領當着我們幾個瓦崗首領的面,對他的兄長翟宏進行了懲罰。”
李棟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要他繼續說下去。
“翟宏既是他的兄長,翟首領對他進行嚴重懲罰,要嘍羅把他帶出去砍頭。我們都是他的屬下,當然力勸他手下留情。他呢,也順手做了人情,說看在我們求情的面子上,把翟宏看管起來,說今天要交給你處理。”
李棟聽到這裡,微微一笑,說道:“徐首領是明白人,自然明白我昨天爲什麼把他交給翟讓首領處理了吧?其實我從知道他是翟讓的兄長以後,就拿定了注意,不準備對他進行處罰。這是人之常情嘛!”
“他的弟弟翟讓,是瓦崗的首領,被府兵攻破,舉瓦崗全部兵力投降。換作任何人是他的兄長,都會替他的弟弟報仇的,是不是這個理兒?”
徐世績一臉的佩服,頭一低,雙手抱拳,當胸一舉,說道:“在下佩服得緊,。可是,兩軍交戰,怎能和鄉間小兒打架一般的處理方法?如果不對翟宏進行嚴格的懲罰,恐怕以後瓦崗的人再生出什麼事端,那時候再從嚴處理,就有人不服氣了,就會拿出這事來說三道四。”
李棟臉色一正,說道:“徐首領所說極是。不過我還是堅持昨天的意見,對翟宏不進行嚴格的處罰。經過昨天的一件事,大家都看清楚了他的爲人,以後他再想有所作爲,恐怕不會像昨天那麼容易得手了。”
徐世績想了想,表示同意。
“通過這件事,可以向翟讓首領示好,讓他知道,我們府兵願意和他結好。永遠不再爲敵。即便他的兄長犯出這樣大的錯誤,也會寬宏大量原諒他。只要他舉瓦崗的兵力和府兵合作,一切都好說。”
徐世績聽了有些着急,擔心地向窗外看了看。這時程咬金和羅士信已經吃過飯,小嘍羅來收拾東西,徐世績便停着沒有講。
等小嘍羅把東西收拾完以後,李棟對程咬金和羅士信說:“你們兩個吃飽了,到門外溜溜圈,活動活動。不要胖得走不動,以後再上戰場,被人像殺豬一樣胖揍一頓。”
程咬金調皮地一笑,知道李棟擔心隔牆有耳,把和徐世績的談話偷聽了出去,便答應一聲,拉着羅士信走了出去。屋內只有李棟和徐世績二個人了。
徐世績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翟讓首領今天準備把翟宏交給你處理。不管你怎麼處理,他都準備向你辭行。從此離開瓦崗,離開府兵,再也不踏入行伍一步。我就是爲這事來向你稟報的。”
李棟對這句話倒是十分意外,奇怪地問道:“爲什麼?難到他捨得瓦崗,這可是他親手帶起來的隊伍,可是情同手足的一幫子兄弟啊?”
徐世績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說:“我也想不通。可是……可是他說……”
“他怎麼說的,你就直說,不管有多麼難聽,我都不在意。如果連這點心理承受能力也沒有,還做什麼大將軍,哈哈。你說,你說……”李棟豪爽地稱道。
“他說的也不難聽,只是我覺得,他還沒有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當時是這樣說的。自己的兄長都保護不好,瓦崗的首領以後在府兵內,恐怕他也無能爲力保護了。他不忍心看着衆兄弟一個個像他的兄長翟宏一樣被李將軍你,一個一個揪出來問罪。爲了不看到那個時候,他現在乾脆直接辭行,眼不見心不煩,一了百了。”
“翟讓首領真是這麼說的?”李棟有些懷疑地問道。
“他就是這麼說的。我私下認爲,這話大大的不妥。”徐世績毫不避諱,直言說道:“他既然舉瓦崗向李將軍您降服,便要對自己的屬下犯的錯誤承擔責任。犯錯的不管是他的兄長還是其他山寨首領。一入府兵,都歸朝廷大律管轄。連自己的親屬如果都管不好,還以什麼來服衆?”
李棟坐得久了,腳有些發麻,換了一個姿勢,說道:“昨天晚上,李密首領來訪。也不算是來訪,給我們安排住處以後,我們聊了一會兒。我還說翟讓首領對待兄弟們有大俠風範。由此看來,我說的一點也不假。不過他太小看我李某了。李某豈是那種過河拆橋,兔死狗烹,兩面三刀的小人?”
“我如果存心懲罰他的兄長翟宏,還會把他交給翟讓首領?這是其一。另外,他對李密這個具有雄才大略的人,一直進行壓制,我昨天晚上也開導了李密,要他看開一些。他和翟讓首領站的角度不一樣,處理手段也不完全相同。不論是誰,都不能再爲過去的事糾結,從今天起,瓦崗也好,府兵也罷,都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不僅昨天的你們和今天的你們不一樣,就是我也有了很大的變化。我們都要面對新形勢,我們要精誠團結,衆志成城,千萬不能搞內部不和。你說是也不是?”
徐世績對李棟一番話十分佩服,這纔是大將胸懷,包容一切不同的意見,尊重每個人,允許不同的想法。就憑這一點,翟讓便不能和李棟同日而語。
徐世績說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主要是說,瓦崗人相對而言,還是比較融合的,沒有很多雜事。至於李密,他和我們不一樣的出身,不一樣的眼界。顯得高人一等了,曲高難免會和寡。這是我對李密首領的看法。”
“但是,李將軍如果還想把瓦崗帶到正路,絕不能放翟讓此人下山。他一旦下山,瓦崗的人心恐怕就散了,再也無法凝聚在一起。因此上,爲了能夠保住勝利的果實,我纔不惜冒着被人監視的風險,來和你見一見,把昨天的情況,以及我想到的情況,都向你交個底,使你心裡有個數。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好在翟讓首領來辭行的時候,盛情挽留他。爲瓦崗,也爲府兵,還希望李將軍能冰釋前嫌,不計個人恩怨,聽取在下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