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方爾的那一瞬,金元茹就忍不住癟嘴了。“你說我才和你分開多久,你就變成這副鬼樣子了?”
方爾摸了摸臉,眼裡沒什麼光彩:“我的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瞬間老了個十幾二十歲的樣子,一臉的怨婦像,你說說你都對自己做了什麼?”
“……人不是本來就會老的嗎?”
金元茹簡直和方爾交流不下去,眼神恨不得能在她臉上戳一個洞出來:“有你這麼說自己的嗎?本來就會老,也沒有你這麼老的呀,你看看你這皮膚狀態,暗沉無光澤,我以前可最羨慕的就是你滑嫩的皮膚了。”
沉默了半晌,方爾吸了一口奶茶,從鼻子裡哼出來一個音:“哦。”
在金元茹的眼裡,方爾這副模樣和行屍走肉已經沒有區別了,她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坐在對面的方爾,相勸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到底該說的話她都說了,只是都沒什麼作用,她能怎麼辦?強逼着他們在一起?她也沒那個能力啊。
金元茹有些煩心的皺了皺眉,攪拌着被子裡面的液體,把話題往一邊引:“公司出差帶上你這麼個出納員做什麼?”
方爾當時也是有這個疑問的,當時經理給她說了一個什麼答案,方爾當時覺得很有道理,可現在卻記不起來,皺了皺眉,乾脆不說話了。
“你乾脆裝啞巴算了。”金元茹嗆她。
方爾沒做聲,像是真的要做一個啞巴似的。金元茹她本來想新開一個話題,可方爾不給力根本就撐不起來,金元茹絮絮叨叨的又說了些身邊最近發生的事,最後說着說着忽的就想起了猴子,她猛地一拍手:“對你,那個猴子你還記得嗎?”
猴子?方爾猶豫了一下,臉色變了幾變,點了點頭。她怎麼能不認識,那個人他就是化成了灰她也認識。
“他被送進監獄了!”
方爾一驚,那件事之後那羣人都走了,被送進監獄了?
似乎知道方爾在想些什麼,金元茹接着解釋道:“也沒什麼,就是有人舉報了猴子那幫人聚衆吸毒,後來被全部一鍋端了,嘖,還正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我平時也就以爲那羣人小壞小壞的,沒想到還吸毒。”
“……”方爾有些想問這是不是林森舉報的,可她又怕自己自作多情,再說她明明都打算再也不做糾纏了,現在問起來又算是什麼?
“聽說這都是林森做的。”
方爾心裡‘咯噔’一些,抿了抿脣,埋着頭喝奶茶將一張臉都掩藏子啊陰影裡。
金元茹饒了好幾句又說道林森身上:“我還真是想不明白了,你說林森哪裡不好啊?哪裡不好?你就是神經病來的!”
過了好一會兒,金元茹似乎也說累了。兩人安安靜靜的對坐了十幾分鍾,耳邊充斥着店內嘈雜的聲音,這種聲音讓方爾覺得很安全。
金元茹拿眼睛看她:“你這次過來……林森知道嗎?換句話說,”她皺了皺眉,“你想他知道嗎?”
前面一個問題很簡單,方爾張嘴就要回答,可卻被金元茹後面一個問題截斷,她輕輕的合上嘴,眼神落在面前那張黑漆的桌面上,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看。
過了不知多久,金元茹都放棄得到答案了,方爾卻忽的開口:“我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
“……”秒變深情的節奏?金元茹吊兒郎當慣了,一時間習慣不了這麼深情的畫風,悠了好一會兒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又聽見方爾再次說道。
“我這一次出出差的對接公司是森日集團。”
我又不想知道你……森日?金元茹眼睛瞪圓了,一臉懵逼的看着方爾:“什麼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這一次出差的對接公司是林森的公司。”方爾這一次講的更加的簡單粗暴簡潔扼要了。而金元茹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這都算是什麼事兒?巧合嗎?
“你可別告訴我是你自己要求過來的。”
方爾搖頭:“不是,是公司指派的。”方爾聲音又斷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金元茹看的心急,心裡卻也暗暗叫奇。這可真是厲害了,兩人天各一方,你不去找我我不去找你的,又有緣分莫名的把兩個人分開,這分明就是上天註定兩人非要在一起啊!
金元茹張嘴要將自己分析的結果說出來,方爾提前打斷她,“今天來的路上我坐到了我領導的裙子上面,把她裙子坐出來好多褶子。我一直在向她道歉。”
她這句話穿插的有些莫名其妙,金元茹不知所以:“啊?什麼意思?”道歉不是很正常的,可金元茹同時也感受到什麼不對勁,她甚至能夠預料到方爾接下來會說些什麼,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意思就是,”方爾擡眼看着她,“如果我的領導讓我賠她這條裙子,我是賠不起的,所以我卑躬屈膝的向她道歉。”
金元茹覺得自己有些沒聽懂方爾的意思,可卻又好像聽懂了話裡話外的無奈。她張了張嘴,擠出來一個笑容:“不過就是一條裙子,你說這麼多做什麼。”
“是啊,不過就是一條裙子,”方爾盯着金元茹笑,卻笑得比哭還要難看,“不過就是一條裙子,我卻要拿我的尊嚴去買賬。”
金元茹看着方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方爾的經濟現狀她是知道的,一條專櫃的裙子付不起……很正常。可她現在看着方爾臉上的表情,卻莫名的有些幸災樂禍,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選擇的,本來就應該由她自己承受後果。
不想方爾還有下文:“你知道我現在活的很用力嗎?我現在生活的不算辛苦,但是真的很用力,我在努力的活着,努力的接受不一樣的世界,因爲我知道,這纔是我原原本本的生活,這纔是我應該存在的世界。”
金元茹聽見方爾哽咽了一下,然後她繼續道:“這纔是生活的模樣。”
爲了生存,奮力掙扎,爲了自己想要的物質上的滿足,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個方向一步一個腳印前進,這是許多人的一生的描述,這也是很多人這一生逃不開的循環牢籠。
這就該是方爾生活原本的模樣嗎?金元茹不敢妄自下定論,你想要的生活必定是你現在經歷着的生活,如果不是你就會爲之奮鬥。金元茹不理解方爾爲什麼那麼執着於將她自己束縛在一個區域內,那樣她不快樂,別人也不見得快樂。
這大概是兩人從認識以來的第一次不歡而散。正好是晚上八點過,這座不夜城剛剛燃起光輝,天邊的光亮還沒有耗盡。金元茹說要送她會酒店,方爾拒絕了。兩人雙雙離開了店面,朝着不同的方向。
方爾一個人走在路燈下面,迎面是來來往往的人潮,嘰嘰喳喳說話的聲音,每種不同的音色都混雜在一起,聽得讓人覺得腦袋混混沌沌的,卻又莫名的心安,這一刻她是安安全全隱匿在人羣中的。
街邊還有不少商城,都是她以往光顧過得,現在卻提不起來一絲興趣,一方面是真的沒有興趣,另外一方面也是真的沒有錢。一路上各色的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着自己的表情,詮釋着喜怒哀樂,可方爾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失魂落魄的像是一隻落敗的喪家犬。
一路上她只看着腳下的路,時不時的看周圍的人,倒像是一個走馬觀光的人間過客。走了不知道多久,方爾站在酒店門口,她長長的嘆了一聲氣,擡腳走了進去。
明天,明天就回去了,就是再一個說再見的時候了。那些纏繞在心中的愁緒也會隨着離開而一併消散。
……
林森好幾天沒去公司了,他最近一直在鼓搗着之前給方爾置辦的那家工作室,他想重新把它組建起來,還是按照原來的模式,名字也不邊,說起來也就一點變了,就是坐在裡面的人再也沒有方爾了。
當天下午他正在和一個室內設計師商討着格局,手機震動起來。他掃了一眼電話上面的名字接了起來:“說。”
“你一定要這麼對我說話?我現在的感覺就跟養了一頭白眼狼一樣一樣的,你說說三年前要不是我,一個月前要不是我,你這森日集團還能撐得住?”
林森不耐煩的皺了皺眉,語速明顯的加快:“有話快說。”
“……哎喲喂,好了好了,你還記得我們公司今天上午和白城一家小公司有一個合作案嗎?”
聽到白城兩個字林森愣了下,“不記得。”
“也對,這段時間你根本就不着家,成天瞎鼓搗着什麼工作室,但是我還要告訴你另外一件事。”
他本來想製造個懸念什麼的,比如說讓林森猜,至少要問問什麼的,可他等到的卻是一陣沉默,本想挑起來林森的好奇心,到底是沒這個膽子。
“我見到方爾了。”
林森握着礦泉水瓶的手驀然一緊,眉心緊緊皺在一起:“你說什麼?她還回來做什麼?!”
“……我是說,這一次那個小公司裡面過來的人有方爾。”
林森握緊的手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眼神緊了緊:“現在呢?”
電話那段的人一時間沒明白過來這三個字的意思,反應了片刻立即道:“酒店呢酒店。”
被林森丟在一邊的室內設計師試圖叫住要離開的沒有打過招呼就要走的林森:“Hel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