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爾回到家的時候心裡其實還是有點期待的,畢竟昨天晚上林森給了她一個意外的驚喜。可很多時候你越是想什麼,就越是不會來。
比如她現在打開門的時候,看見的只有一室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連帶着把她本來就不怎麼熱乎的心臟更加冷藏了。方爾從心底嘆了一口氣,渾身的疲憊壓面而來,她也顧不上吃飯了,洗了個澡就把自己扔在了牀上,把所有的一切都拋在腦後,好似一整天只有這片刻的安寧。
清晨醒來的時候,身邊空落落的,不知道是林森直接睡在了拍攝地點附近的酒店還是回來的時候她根本就不知道,走的時候她也還沒有睡醒。
方爾覺得,自己的心裡也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麼。她隨手打開微博,點進了自己唯一關注的那個微博號看了一下動態。
新動態是昨天晚上十一點發的,是一個洗髮水的植入廣告,下面有一張林森和洗髮水同框的照片,照片裡面的他連每一根髮絲都是精緻的,完美到無可挑剔,原本貼在額頭的細碎劉海弄成了一個大背頭,全部梳在後面,讓他整個人的棱角全部展現了出來,眼神筆直的注視着前方,氣場全開,好像下一秒就要全世界臣服。
方爾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照片裡的林森,可是她越看,就好像對這個人越來越陌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她又翻了下面的微博,很少有自己的情感微博,基本上都是官方微博艾特轉發的,還有一些合作事項的公佈。
這麼刷着手機,方爾突然就覺得有些無力,她明明才睡醒,應該精力充沛纔是,可是她卻提不起一絲一毫的氣力,充滿腦海的只有累,上班覺得累,對於一個“明明天天睡在身邊卻只能在手機上看到的人”這件事也感到很累。
連續上了幾天班,周而復始,不像是過了許多天,倒更像是一天被複制粘貼了很多次,方爾每天都做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收收歐陽老師的畫稿,做些端茶倒水的工作,她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究竟對不對,她辭掉了林森助理的工作,就是爲了到這裡來端茶倒水的嗎?方爾知道不是,可她卻無力改變什麼。
還是有人會在僻靜的角落裡說她的閒話,辦公室裡面的人基本上都視她爲空氣,除了文藝和那幾個設計師,不過她基本上整整一週的工作日都沒有把五個設計師見完就是了,除此之外的幾個助理每個人都看起來高冷的不可接近,偶爾掃向方爾的眼神都快要把她凍成冰渣,方爾本不是熱戀去貼冷屁股的人,於是這道無形的裂痕也就這樣發展了下去。
整整一個星期,除了第一天上班結束後的那個晚上,方爾都沒有見過林森,林森也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眼,可是洗衣筐一面換下來的衣服,還能證明兩個人卻是每天都同牀共枕。方爾有時候特別特別想見他的時候,就坐在沙發上,等着他回來,可往往都是等到在沙發上睡着了,然後第二天早上醒的時候就已經在牀上了。
日子過得不聲不響,連同方爾也像是一株很久沒有見過陽光的植物,蔫不拉幾的,每天沒什麼神采的去上班,又帶着滿身的疲憊下車。
方爾不滿意這樣的自己,可是一切都像是到了一個瓶頸期,再也沒有上升的餘地了,她只能這樣得過且過的過的日子等着每天的日落,看着每天的日出。
林森一直都在忙,從早到晚,開始的時候方爾會在矮几上面看見他留的字條,字體鋒利流暢,洋洋灑灑的幾句話,卻往往不得要領,不是讓她吃早飯就是讓她注意保暖,再沒有什麼其他的,方爾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卻總覺得還不夠。
後來乾脆就不留了,兩人心照不宣,方爾知道留和不留也就那麼回事,林森還站在那裡,心裡都是自己,可有時候戀愛中的女人是沒有理智的,她心裡有些不開心,林森雖然心裡有她,但是方爾漸漸覺得自己在林森心中並沒有那麼重要了,被事業和其他的人一擠,她就到了角落裡。
她想任性的對他撒嬌發脾氣什麼都行,可是她又被自己的理智拉扯着,況且林森一直都不在身邊,她也無處宣泄,冒然打電話過去胡亂發一通氣,倒顯得她在無理取鬧。
又是按部就班的一週過去了,方爾仍然沒有見過林森一眼,她關心他的渠道僅僅是一隻手機而已,方爾覺得自己的世界彷彿失去了重心,找不到落腳點,也不知道該怎麼改善,工作不像是工作,生活不像是生活。
週末的時候露露安排了兩人見面的時間,方爾去的時候看見的卻是兩個人。露露身邊坐着一個男人,西裝革履,不是當代審美中的帥,一張國字臉看起來有些莫名的嚴肅,可是看着露露的時候眼裡卻都是笑,暖到了心窩子裡。
方爾悄然落座,視線在兩人臉上轉了一圈,臉上是久違的微笑:“露露,不介紹一下?”
那男人看着一臉正氣,見到方爾的時候卻有些害羞,偏黑的臉下又隱隱的紅暈。
“你不是都看明白了?”露露給方爾倒了一杯茶,臉上也是笑,不是淡淡的微笑,而是那種沉浸在愛情中的女人那種由內而外的笑,自發的,控制不住的笑。
露露擺着譜,那男人卻是實誠,她不給介紹乾脆自我介紹起來了。他正了正衣領,一臉嚴肅的站起來,伸出右手。方爾被他的動作弄得有些懵,瞅着這是要和自己握手的意思,被這莫名有些正式的氣氛弄得有些緊張了起來,猶猶豫豫的要站起來,那人倒是被露露一把給拉回了座位上。
“你整這些幹啥?”露露笑得不能自已,把人一把給帶回位置上,一隻手指着對面卡座上的方爾:“這是我閨蜜,方爾,這是我男朋友,姚嘉遠。”
坐在一邊的人熟門熟路的接到:“嘉慶的嘉,遠近的遠。”
方爾被兩人這一唱一和唬住了,視線又是颼颼的往兩人身上掃,一副名偵探柯南的扮相,看這模樣她怎麼覺得這是一開始就排練好了的?良久她點了點頭,在桌子下面踢了露露一腳:“嗯,不錯,挺有夫妻相的,找個時間把婚結了吧。”
露露反瞪了她一眼,岔開話:“今天想吃什麼隨便點,不吃飽不回家,不過方爾,”露露眼睛眯細打量着她,“我看着你最近好像是瘦了吧?”
“瘦了嗎?”方爾捏了捏自己的臉,手感還是和原來一樣啊。
露露點點頭,夾了一筷子鴨腸在火鍋紅湯裡面涮,一邊對方爾說道:“以前你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現在是月牙了。”喲,熟了,她把鴨腸又夾回自己的碗裡,沾上蘸料塞進嘴裡,一氣呵成,再長長的呼出一口白氣。
“……”這丫觀察還挺仔細的?方爾不知道自己瘦沒瘦,她只是最近食慾不太好,看着什麼都不想吃。
坐在露露旁邊的那位一直都在忙着給她涮各種肉,專心致志的那種,方爾陡然有一種兩人在秀恩愛的感覺。露露是四川人,吃的東西都是火辣辣的,最開始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方爾和她一起吃火鍋覺得清湯都是辣的,到現在覺得紅湯也能接受,隱隱有種無辣不歡的趨勢。
一頓飯吃完,露露隨便找了個藉口打發姚嘉遠,倆小姑娘手拉着手在大街上蹦躂,享受着難得的閨蜜時間。露露拉着方爾的手走在前面,時不時的催她走快點,可方爾一直都懨懨的,沒什麼精神。
“你怎麼了?”露露找了個長椅拉着方爾坐了下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方爾迷迷糊糊的擡頭:“我很好啊。”
“很好?很好就是吃飯的時候只吃那麼少,我男朋友有的是錢你不需要替我省着的,還有你走路的時候心不在焉,你知道你剛剛差點撞到人家小朋友的遙控飛機嗎?”
方爾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偌大的廣場上有着熙熙攘攘的人羣,方爾不知道沒有人露露嘴裡說的小朋友,卻還是莫名的心虛了,因爲她剛剛確實是走神了,因爲露露和她男朋友的恩恩愛愛,她有些想林森了。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噘了噘嘴:“我也不想啊,可是明明不是單身狗還被強行塞狗糧的我心裡很不開心啊。”
“嘖嘖嘖,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畜生。”
“你纔是畜生!”
兩人開啓了日常相處模式,你一句我一句的鬧得好不歡騰。戳夠了,露露捏了捏方爾的臉:“說說吧,怎麼都瘦了?是不是覺得工作心力交瘁?”露露也是經歷過這一段時間,自然知道方爾現在的低迷階段是怎麼回事,不過還是不太懂因爲工作會把自己餓瘦的理由就是了。
一說到工作,方爾臉上的笑容就隱了下去,視線落在遠處的人羣中,沒有說話,她不是不願意說,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從哪裡說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