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房門被砰的一聲撞上,旋即又被推了開來。

夏侯繆縈連頭也不想回,哪怕只是望一眼那緊隨其後的男人。

她很想裝作不在乎,但那些悲哀的情緒,卻如同蓬勃的潮水一般,迅猛的抵上她的心底,壓的胸口鈍鈍的痛,一呼一吸,都彷彿變成極大的磨難。

“出去……”

緊咬的牙關,只來得及吐出這兩個字,便已用盡了全身僅餘的力氣,而眼下,除了這句話,她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的交談。

赫連煊卻只靜靜的望着她。

“難道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問本王的嗎?”

冷冷清清的一把嗓音,一如既往般,平常的就像是在談論外面的天氣如何。

夏侯繆縈突然恨透了他這樣的冷靜。

“問你什麼?”

霍然轉身,夏侯繆縈望向對面的男人:

“問你是如何跟沈嵐霜顛龍倒鳳的嗎?還是問煊王爺你即將身爲人父,現在心情如何,是不是很激動?”

冷冷一笑,夏侯繆縈只覺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剎那,都像是被狠狠凍住了一般,漫過陣陣滯重的冰涼,微啓的脣瓣,扯開乾裂的笑紋,一字一頓:

“很抱歉,我沒有興趣知道……”

赫連煊眉目幽深,如同望到沒有盡頭的一池秋水,薄脣如削,突然沉沉開口:

“你吃醋了?”

不過短短四個字,他當真說的如此的雲淡風輕。

夏侯繆縈驀地望向他。不能置信一般。

“吃醋?”

一瞬間,夏侯繆縈幾乎認爲自己聽錯了,世界上最荒謬的兩個字,也不過如此。

“赫連煊,在你眼裡,****與我同牀共枕的那個男人,卻在不知什麼時候,竟與別個女人生兒育女這件事……你真的以爲,對我來說,這樣的背叛,根本無傷大雅,只是高門貴戶裡,再稀鬆平常的、大小老婆之間的爭風吃醋嗎?”

夏侯繆縈不想讓自己似一個被拋棄的怨婦一般,指摘他做錯了什麼。是她一直以來,太過天真與一廂情願,她真的以爲,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身邊,甚至他的心裡,都僅僅只有她一個人存在,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女子。

很好,沈嵐霜的懷孕,狠狠給了她一個耳光。

夏侯繆縈不怪他。真的,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自以爲是,怪不得別人。

她只覺自己是如此的可笑。

赫連煊寒眸清冽,動也不動的凝在她身上。此刻,終是不由眼底一閃,低聲開口道:

“本王從來沒有想過要跟她在一起,那只是一次意外……本王喝醉了……”

於他而言,彷彿這已是他能給出的至大的解釋。

“喝醉了?”

輕輕重複着這三個字,夏侯繆縈如聽到世間一個絕大的笑話一般,笑了:

“赫連煊,你可以找一個更爛俗的藉口嗎?”

擡眸,望住面前的男人:

“赫連煊,對你來說,身邊有幾多個女人,又或者她們將爲你誕下多少兒女,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但我做不到,我的心真的很小,一輩子只能裝得下一個人,同樣的,我也希望,那個人,他只有我……或者很自私,但我不覺的有什麼不妥,若我果真喜歡一個人,我要的便是他的全部,不容許任何人的分享,無論身體,還是他的心,我都要他完全只爲我……”

這些話,說出口,比想象中更容易,承認她對他的感情,在這個不恰當的時機,還能有什麼比眼下發生的一切,更加糟糕嗎?

夏侯繆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貪心,要的太多了?若他不能像她一樣,迴應她,又何必給她虛假的希望,讓她錯以爲,這些日子的雙宿雙棲,真的是兩個人的心照不宣?現實卻永遠都是最殘酷的,將結了疤的傷口,毫不留情的狠狠撕開,赤、裸裸、血淋淋,如此醜陋而噁心的暴露在日光之下,全無遁形。

赫連煊定定的立在原地,濯黑眼瞳,映着面前的女子,她如櫻的脣瓣,明明掛着抹盈盈淺笑,明眸裡,卻是一片如水的悲傷。那樣的厚重,那樣的銳利,彷彿割得他的心,都一陣陣生疼。

“夏侯繆縈,你想怎麼樣?”

暗沉嗓音,輕如鴻毛,從赫連煊微啓的薄脣間,徐徐吐出,字字卻重若千斤。

夏侯繆縈忍不住笑了笑。是呀,她想怎麼樣?她還能怎麼樣?

“出去好嗎?”

夏侯繆縈心底突然一片荒蕪,無喜亦無悲,她只是覺得太累了,累到腦海裡只餘空白,再也容不下任何的事情: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最後一個字,幾乎微不可聞。輕飄飄的浮在半空中,彷彿風一吹,轉瞬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面前的女子,此刻如此的迷茫而疲憊。

赫連煊靜靜的望着她。

像是過了許久,男人終於低聲開了口:

“你先好好睡一覺……本王稍後再來看你……”

話出口,他卻彷彿釘在了原地,遲遲不肯離去,像是在等待着對面的女子的反應。

夏侯繆縈卻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她甚至沒有再望他一眼。

怎樣都好,現在的她,只希望他遠遠的消失在她的眼前。她不知道自己該拿怎樣的表情,來面對他,更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所以,她只是緩緩的轉過身去,背對着他。

赫連煊望着那一道單薄纖細的身影,終究什麼也沒有說,然後,腳步輕擡。

夏侯繆縈聽到房門咯吱一聲被推開的悶重鈍響,男人沉沉腳步聲,卻在這個時候,隨之一頓:

“夏侯繆縈,你放心,本王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低緩語聲,一如他慣常的清清冷冷,和着門外灌進的徐徐春風,一字一句的吹入夏侯繆縈的耳畔,將那一顆沉寂如死水的心,復又蕩起絲絲不能自抑的漣漪,輕瀾微波,不知漫延到何方。

夏侯繆縈不想追究。

偌大的房間裡,終於只剩下她一個人。屬於男人特有的清冽氣息,卻彷彿依舊固執的縈繞在鼻端,沁心入骨,久久不肯散去。

夏侯繆縈終於支撐不住,緩緩跌坐在牀上。

窗外,溶溶日光,如火如荼,一片春意盎然的好景緻。

夏侯繆縈幾乎是被一片呼天搶地的嘈雜聲響,驚醒的。

恍惚間,只聽得穗兒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不能進去……我們家公主不會見你的……”

然後又是一陣推推搡搡的動靜。

窗外,日光如鏡,懸在半空中,夏侯繆縈一時分不清,這橙黃色的一抹日光,是冉冉初升,還是即將墜落。

她只知道,這一覺,她睡得並不安穩。醒來,已是頭疼欲裂。

下了牀,夏侯繆縈緩緩走向門口,屋外各色嘈雜的人聲,似乎清晰了些。

伸出手去,夏侯繆縈推開了房門。

突如其來的光線,刺進眼底,有微微的痛,夏侯繆縈本能的闔了闔眸子。她沒有看清,屋外一衆擾人清夢的,究竟是何方神聖,卻聽到所有的聲響,隨着她推門的一剎那,瞬間陷入死一般的一片沉寂。

夏侯繆縈突然有些想笑。

眼睛仍是一時未能適應,惟見一抹蒼白的影子,突然迅速的向她掠來。

膝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的聲響,隨之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急切的攀上她的衣袖,灼灼力度,如溺水之人,陡然抓到最後一棵救命稻草,又彷彿恨毒的巴不得將她挫骨揚灰了一般。

“王妃娘娘,我知道自己錯了……那夜,我不該跟王爺在一起,我真的錯了……”

嬌媚溫婉的嗓音,即便是此刻充滿恐懼,泣不成聲,也依舊動聽如黃鶯出谷,因帶着哽咽,反而更增添幾分柔弱,叫人心憐。

夏侯繆縈望着這跪倒在她面前,仰着一張如紙蒼白臉容的女子,眉頭微微一皺。然後,將目光從她身上移了開來。

“原來幾位姐姐也都在……”

擡眸,望向佇立在一旁的另外幾個女子,夏侯繆縈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就煩請幾位姐姐將沈姐姐扶起來吧……時節雖已入春,但乍暖還寒的天氣,要是沈姐姐在這冰冷的青石路上跪出個好歹來,妹妹着實擔當不起……”

她冷漠而直白的一席話,倒叫一衆各懷心事的女子,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半響過後,柳依依果然不負衆望的搶先做了出頭鳥:

“夏侯繆縈,你少在這裡假惺惺的……你都已經慫恿王爺要害死嵐霜妹妹腹中的孩兒了,現在怎麼還敢說出這樣的風涼話?”

那一句“慫恿王爺要害死嵐霜妹妹腹中的孩兒”,像是陡然劃破雲層的一道悶雷一般,激的夏侯繆縈心中一跳,隨即一沉。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一旁的柳依依,尚在咬牙切齒着,精緻臉容,怨毒的幾乎能夠滴出水來。

夏侯繆縈絲毫不懷疑,她這一刻,只怕是將她抽筋剝皮、拆骨入腹的心都有。

“妹妹倒不知柳姐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富有同情心,以及正義感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漫不經心的截斷了柳依依的喋喋不休,面前的女子,一張清麗容顏,瑩潤似玉,白皙臉頰,梨渦淺淺,笑靨如花,繞進眸子裡,眼角眉梢,都殊無半分旁人期待的震驚或者內疚。

款款立於一旁的容珞琬與容珞琰,似水明眸裡,同時劃過一絲幽深,旋即斂了去,彷彿從未有過。

惟剩柳依依幹瞪着一雙大眼,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繆縈妹妹,你不要這樣說……”

梨花帶雨的沈嵐霜,突然哽咽出聲,拽在夏侯繆縈衣袖上的纖纖十指,彷彿也越發的用力,倒叫人忍不住擔心她那養的青蔥似的指甲,一不小心就會被她自己毫不留情的坳斷了一般。

夏侯繆縈眉間攢開些些笑意,垂眸望着這跪在她身前,柔柔弱弱如溫室裡不堪風雨摧殘的沈嵐霜。

“妹妹我真的知道錯了……”

沈嵐霜似被她眼神所懾,半響,方纔重又嚶嚶開了口,一把帶着哭音的語聲,也似更加的惶恐不安:

“我知道,妹妹你恨我分薄了王爺的寵愛……但那一夜,王爺是喝醉了,纔會跟我……而且,真的只有那一次……”

夏侯繆縈實在很好奇,這樣蒼白着一張臉、彷彿隨時都會心痛欲死的女子,在說到這番話的時候,仍能夠清晰的染上一抹嬌媚的羞色,還真是詭異的動人心絃呢。

盈盈一笑,夏侯繆縈突然打斷她的嬌羞:

“只一次,沈姐姐就懷上了王爺的骨肉,還真是叫我們這些姐妹羨慕呢……”

在場的衆人,莫不容色一變。奼紫嫣紅,煞是好看。

夏侯繆縈旁若無人的淺笑着,彷彿渾然不察。也許柳依依說得對,自己真的是一個惡毒的女人。

但她一點都不想假裝大方,怎麼辦?

沈嵐霜面色由紅轉白,再轉紅,兜換過幾回之後,泫然欲泣的神色,幾乎從眸子裡淌了出來,一張嬌豔的櫻脣,更是被編貝似的皓齒,咬的一片血色,瞧來如此的楚楚可憐。

“繆縈妹妹,我知道你恨我……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跟我肚子裡的孩子沒有關係……你要怎麼處置我,哪怕將我千刀萬剮了,我都沒有怨言……我只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我求求你……”

一邊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沈嵐霜一邊將光潔的額頭,重重的磕在夏侯繆縈面前的石板路上,一聲一聲,頗有幾分貞潔烈女的架勢。

夏侯繆縈往後挪了挪腳步,像是唯恐她濺出血來,沾到她的繡花鞋,一雙澄澈透亮的眼眸,只靜靜的望着匍匐在地、滿面淚容的女子。

半響,方纔閒閒開口道:

“嵐霜姐姐,我勸你還是悠着點吧……萬一因此破了相,王爺會不喜歡的……”

還在不斷磕着頭的沈嵐霜,身子瞬時一僵。

一旁的容珞琬,彷彿到此刻,終於看不下去了,怒而向前一步,出聲道:

“繆縈妹妹,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

呃,即便是指責的話語,由她口中說出來,都帶着一如既往的溫婉與柔潤。

夏侯繆縈緩緩擡眸,望向她:

“珞琬姐姐這樣大的一項罪名壓下來,當真是叫妹妹我受之有愧……”

語聲一頓,悠悠嗓音,倒彷彿愈加的漫不經心:

“說起來,姐姐們站在這裡也好、跪在這裡也好,都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妹妹我還不知道姐姐們這唱的是哪一齣,着實叫人汗顏……如果不介意,哪位姐姐可否不吝賜教,告知一二?”

這麼久,他們演的不累,她看的也累了。

容珞琬似乎有些不能置信,遲疑的開口問道:

“妹妹你難道真的不知發生了什麼嗎?”

夏侯繆縈突然覺得如此的百無聊賴,陪着他們裝糊塗了這麼久,她厭煩夠了。

“還請姐姐解疑答惑……”

淡淡開口。

如此一來,容珞琬倒一時之間,彷彿不知該如何接口了。半響,方纔爲難的望向她身旁的容珞琰:

“妹妹,不如由你來告訴繆縈妹妹吧……”

容珞琰微微一笑:

“姐姐倒是聰明,將這樣的苦差事,推給妹妹來做……”

半真半假的一句話,卻也叫容珞琬嬌媚的臉容,浮起一抹紅暈,櫻脣微啓,就要出聲解釋什麼一般,容珞琰卻已嗓音婉轉,悠悠開口道: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是王爺派人端了一碗滑胎藥,逼着嵐霜姐姐打掉腹中骨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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