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路上遇到了幾波流民,盤查的力度也不大,很輕鬆的就應付了,晚間,他們宿在了野外,倒也安穩;第二日,行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纔找到了一個茶館,店老闆也在收拾行囊,就着茶水,幾人吃的還是自備的乾糧,可是舉目所及,拖家帶口趕路的老百姓是越來越多,方向正好跟他們相反;第三日,饒是幾人晝夜行駛,可是情況似乎越來越糟糕,很多的村莊都已經空了,大批大批的百姓從南往北趕。一種恐慌的情緒在蔓延,到了此時,幾人的心中越發的沉重,商議一番後,決定走水路,慕容或也是頗無奈,再往前,他已經無人可派了
不知不覺,靈漪她們已經走了數十日,幾人喬裝打扮,靈漪和紅袖全都扮作小廝,靠着一枚令牌,總算是有驚無險。每到一處,水一航都要先行打探一番,所幸叛軍開拔後動靜頗大,憑着徐虎的記憶,險險的避了過去。
就靈漪所知,南詔是由烏蠻、白蠻和一些小的部族共同組成的統一聯盟。其中,國王是由烏蠻選出的,白蠻大姓爲輔佐,烏蠻分七部,第一部名阿芋路,居曲州靖州,第七部名勿鄧。勿鄧地方千里,居民有邛部六姓,其中五姓是烏蠻,一姓是白蠻。又有初裹五姓,都是烏蠻。又有東欽蠻二姓,都是白蠻。烏蠻歸人著黑色衣,衣長曳地;白蠻婦人著白色衣,長不過膝。勿鄧地方烏蠻白蠻以衣色作區別,其他地方也同樣以黑白色所區分。通過路上所見,叛軍的兵士多爲烏蠻。
從一開始,幾人就不是盲目的行動,出京時徐侯爺給了幾人他的名帖,還曾經交代過他們:到了南詔後可以去找白霫酋長白果。據侯爺說,此人仰慕天朝文化,是南詔部族中唯一反對起兵的大臣。等到了白霫的轄下,靈漪心中暗叫萬幸究其因,卻原來這裡的白蠻文字與天朝相同,語言又相近,連耕田養蠶等生活習性,也如天朝。至於幾人的穿着打扮,在這裡更不顯出挑。
靈漪幾人先找了個客棧安頓下來,打探一番後就回房了。幾人一商議,徐虎和紅袖留了下來,靈漪在慕容或和水一航的陪伴下,來到了白果的府邸門口。真到了此時,靈漪心中反而一片平靜,一來南詔之行本就在她意料之內,二來,她感覺到這個地方對她很重要,似乎是發生所有事情的源頭。
水一航走上前,把手中的名帖遞給了衛士,衛士不敢怠慢,轉身回去通報。等待的當兒,靈漪斟酌着說辭,慕容或則一派灑脫,幾人之中,最輕鬆的便是他了
不多時,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走了出來,他拱了拱手說道
“幾位尊客遠道而來,請隨小人來”
靈漪走在最後,驀地,水一航頓了頓,他眼帶深意的看了看奇石林立的花園,灑然一笑,一言不發。靈漪見狀心中暗暗警惕,老管家引着他們到了一個偏角的客房內,幾人坐下後,僕人端上了茶水,管家便站在一旁,只說主人隨後便到,其他一概不談。
等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時,靈漪坐得筆直,三人之中慕容或離門口最近,可以說來人才到門檻他就能看個真切,一下子,他的臉色變得很奇怪。靈漪沒有察覺,她低着頭,可是等了半天都沒有聽到水一航開口說話,她詫異的看了過去,隨即便驚呆了
彷彿早就料到了幾人的這種反應,來人揮了揮手,管家無聲的退了下去,臨走時把門也關上了。水一航的眼神中有探究,而靈漪,她激動地上前,耳邊傳來的是熟悉的聲音
“小姐”
雖然面前的人身着華服,可是不會錯,眼前的人哪裡是什麼白族的酋長,他、他分明是福伯啊兩人的一番對答讓慕容或的臉上多了幾分感傷,他沉默不語,水一航回過神兒來,他不敢放鬆,安靜的坐在一旁
“福伯,真的是你?你好好的?太好了,太好了”
靈漪嘴裡翻來覆去的都是這幾句話,福伯也樂開了懷
“小姐瘦了,瘦多了”
終於意識到兩人的不妥,靈漪扶着福伯坐下,
“福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你怎麼成了白蠻的酋長了,那、那具屍體?”
“小姐,福伯就知道你會怎麼問,呵呵,別說是你,我到現在還覺得是做夢一樣。不過小姐,在我回答你這些問題之前,我想讓你見個人”
他說完就看向了門口,隨着他的話落,一個年輕人推門走了進來,他走起來一高一低,卻原來是個瘸子。來人走的很吃力,靈漪懵了,她半天沒有動作,等來人站到了她的面前,福伯急切的說道
“小姐,你不認識了嗎?他是少爺,他是少爺啊”
一張很滄桑的臉,鬢角處早早的長出了白髮,一道猙獰的傷疤從鼻樑上直貫左右,雖然面目中還能辨得出幾分熟悉的面貌,可是靈漪從來沒有這一刻這麼驚慌過。
“小妹,看來連你也不認不出我了”
來人苦笑出聲,眼角的余光中看了眼水一航。靈漪顫抖的伸出了手,她摸了摸那道恐怖的傷痕,終於痛呼
“大哥,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她撲進了來人的懷裡,一個趔趄,兩人差點都摔倒。水一航安慰的走上前,
“靈漪,你還是請大哥先坐下吧”
“對對對,大哥,我們坐下說,我有好多的事情要跟你說呢”
所有人坐下了,可是片刻間哪裡能恢復得過來。慕容或心中早有疑問,他搶先問道
“福伯,你見過劉叔嗎?他,他怎麼樣了?”
福伯哀嘆一聲,看着他熱切的眼神
“他,唉”
“這麼說來,那具屍體,是劉叔是嗎?”
福伯點點頭,水一航彷彿是想通了什麼,他沒有問出口,只聽得到福伯悠悠的聲音
“南詔有個習俗,如果誕下雙生子,兩女、龍鳳胎即可,可是若是兩個男丁,就會給整個部族帶來災難不幸。所以,一旦發現這種情況,孩子的父母就只能留一個”
衆人也聽過這種習俗,其實不只是南詔,天朝人也曾有過這種說法。
“終於,這種事情發生了,最悲慘的是,有個婦人誕下了三個孩子,都是男丁。而這三個孩子的父親,還是白蠻的族長”
啊靈漪驚呼出聲,她看向了福伯,福伯悲傷的說道
“爲難之下酋長几下狠心,可那畢竟是自己的骨肉,他怎麼也下不了手。於是,他做了個選擇,留下了最先出生的那個孩子,另外的兩個,他送給了別人”
說到這裡,他看了眼慕容或,接着又說道
“他有個天朝的義兄,經商往來於南詔和天朝兩地,心存着以後還能見一見孩兒,他就把孩子送給了那人。當時黑蠻和白蠻正在爭頭人的王位,黑蠻打探到他有雙生子的消息後,爲了抓住他的把柄,派人搶劫,最後酋長設局,找了一個死嬰代替,結果最後黑蠻的酋長當選,也就不了了之。而那商人最後雖然脫困,可是半路上卻弄丟了一個孩子。”
靈漪明悟,福伯感嘆出聲
“自此,三兄弟一個留在了南詔,一個在慕容山莊長大,一個顛沛流離,最後被賣到了尚書府。你劉叔是老莊主臨終前交代過他的,老酋長在白果小的時候就跟他說了這件事情,至於我,是最後才知道的”
“那你,你是怎麼到了這裡?”
靈漪不解,福伯嘆了口氣說道
“這就要從少爺出征開始說起了,從一開始,白蠻都是反對用兵的,可是南詔王跟秦太師勾結,最後天朝全軍被殲,少爺被幾個部衆拼死救出,誰能料到,逃出生天的,只有少爺一人”
“我傷重後昏了過去,醒來的就到了白酋長的府邸,他的女兒救了我,當我見到他的時候,我以爲見到了福伯。其實那時候,真正的白酋長已經去世了,出現在人前的,就是劉叔。黑蠻的人不知道,只是以爲白酋長跟慕容山莊的人勾結,爲了避免白蠻勢大,曾經託秦賊的人刺殺他,沒人想到,居然成功了”
聽完少爺的話,福伯唏噓着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命中註定,我們三人居然從來沒有相見過。後來我們到了慕容山莊,白蠻的人得到了消息,用劉叔的屍體換了我,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南詔。當然,這一切,黑蠻是不清楚的。於是,我在少爺和侄女兒的勸說下,變成了白果。”
靈漪啞然,心中還是有一個謎團,福伯見了自然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他拍了拍手,走進了一個人,水一航恍然大悟,靈漪也是一愣
“小三子,你怎麼、、、”
小三子靜靜的站在幾人的面前,雖然還是下人的打扮,可是形容氣度卻變了,明白了,到了這會兒,靈漪所有想不通的問題都一目瞭然:所有的破綻,只要有小三子收尾,一切都變得無懈可擊。小三子跟賬房在一塊兒,又熟悉慕容山莊,對金花的事情更不陌生,想來,一直在中間左右逢源、藉機成事的,就是小三子
這時候,一句石破驚天的話語響起
“小妹,你知道嗎,我雖然一直盼着能再見你一面,可是,說實話,你真的不該來”
(書癡的新文盛門名姝已上傳,求收藏、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