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昨晚上她就一直沒睡熟過。
因爲是冬季的原因,所以房間裡特別的黑,可就算是這樣,燕皎然睜着眼睛的時候,彷彿也能夠在那黑暗之中清清楚楚地勾勒出晉王的每一個棱角。
她想,她是愛慘了這個男人。
多情自古傷離別,燕皎然雖然不認爲自己是個感性的人,但是一旦想到她和晉王在今早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天隔南北兩方,這顆心,就怎麼都覺得涼颼颼酸啾啾的。
正想着這個時候晉王還沒有醒,燕皎然打算再埋到對方的胸口睡一會兒的,卻敏銳地發現了對方氣息的變化。擡頭一看,正對上在黑夜之中顯得晶亮的雙眼。
不知怎麼的,燕皎然覺得有種被抓包的感覺,臉上也浮起了一層熱氣:“王爺,您醒了?”
晉王直接在燕皎然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嗯。”
“還早着呢,要不再睡會兒吧?”昨晚上他們折騰到半夜才睡,而且晉王還細心地讓沐雨煮了雞蛋剝殼後在自己的眼睛上滾了好十幾圈兒——燕皎然的皮膚很嫩,而眼周的皮膚更是嫩,她之前流着眼淚睡了一覺,醒了之後眼睛就紅腫了一圈兒,雖然不醜,但是有點兒影響晉王妃的形象。
“不用了,該起了。”晉王說完,就感覺到自己腰間的手臂緊了緊,他立即意識到對方其實是在向自己撒嬌。於是,平日裡覺得爽歪歪的動作也讓他的內心生出了幾分不捨來。
晉王發現,自己現在是越來越兒女情長了。
可是,想到嬌媚貼心的妻子,想到聰明伶俐的兒子和貼心可愛的女兒,晉王覺得就算自己一腔鐵石心腸化爲繞指柔也是值得的。
緊緊地擁抱了一會兒,直到不得不起了,燕皎然才依依不捨地從晉王的懷抱裡退開來——說也奇怪,雖然有先婚後愛這個說法,可是燕皎然卻覺得,她和晉王是有了墩仔和淼淼之後反而越發的黏糊了。
因爲昨晚上已經說開了的緣故,燕皎然依然拗不過晉王,只好將那“重來一次”給重新放回了系統,但除此以外,固本培元丹、金瘡藥什麼的幾乎都掏空了——燕皎然現在已經慢慢能夠做這些東西了,雖然比不得系統出來的那麼精良,但是用她以前學習的藥理知識和後來心血的符咒技法,還能能夠做出七八分成效的成品了。因此即使掏空了,燕皎然也不心疼。
除此以外,燕皎然還給晉王裝了滿滿一小瓷瓶的淨化原液——這幾乎是燕皎然在京都這段時間的所有了——因爲已經把“重來一次”交給了燕皎然,所以對於這些東西,晉王是怎麼也不好拒絕的了。
好在有空間鈕——有些類似於關於神仙的話本里的那種儲物空間,只不過這孔鈕是科技產物,而是沒有儲物空間那麼是一整個空間,而是隻有幾立方米左右的大小——不過用來放燕皎然那些小巧卻威力十足的藥丸小瓷瓶還有符咒什麼的綽綽有餘了,不僅如此,晉王的那些重要的印信和虎符都放在了這裡面,就算這樣,還有空間足夠放一隻墩仔和一隻淼淼呢。
不過這空間鈕由於是真空的空間,完全無法呼吸,所以活物是絕對不能放的。
而晉王除了感嘆這個空間鈕的神奇之外,便是這個空間鈕真的就像是一枚小鈕釦一樣,而且不用掛在哪裡,直接放到皮膚上,就要以爲生物電流的細小磁力而緊緊貼住,並且可以隨之改變顏色,讓那空間鈕變得和皮膚一個紋理色澤——如果不是仔細摸的話,是絕對看不出來的。
而晉王和燕皎然除了感嘆這高科技的東西着實逆天讓人羨慕外,到並沒有其他更多的想法了。
見識得多了,也就不會想一口吃個大胖子什麼的了。
······
大概是因爲虎符在晉王的手上的原因,因此晉王就相當於韓王和六皇子的“上司”,因此一大早的時候,他們就不約而同地來到了晉王府。
軍營重地,閒人免入,更不用說是燕皎然這樣的女子了,所以基本上在晉王府就是燕皎然爲晉王送行了。
於是,韓王就看着燕皎然不僅給晉王送行,而且還情難自已地緊緊抱了好一會兒的晉王,內心頗爲詫異——他還以爲這晉王就是個無血無淚的冷酷之人呢,卻原來也有這麼一個軟肋。
看着晉王妃那千嬌百媚的容顏和玲瓏有致的身軀,已經三十有八的韓王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光亮。
至於六皇子,在燕皎然和晉王相攜走出來的時候,便將目光投在一邊當做沒看到了——反正看了會心痛,又何必去自找虐呢?
本來京都就是北方了,而現在晉王要去的地方更加的偏向北方。而建州又是南方,這一去,也不知道再次相見之日是什麼時候,因此,燕皎然也毫不含糊地提出來要照顧自己,要有空的時候就給她寫信保持聯絡後才狠了狠心斬斷了自己的依依不捨,看着晉王瀟灑地翻身上馬離去。
看着晉王遠去的背影,燕皎然知道,自己不能夠就這樣站在原地等着他回來,而應該學會成長去努力跟上晉王的節拍步伐,只有這樣,才能夠不體會到失去的苦楚。
······
和之前跟着晉王來京都的時候後不同,這次燕皎然只帶着護衛和凝霜和沐雨兩個人。
一行人,十分的低調地從京都出發。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太過思念晉王的緣故,燕皎然覺得自己自從離開京都上路之後就一直覺得心裡不太舒服,就好像是心裡缺了一塊似的,吃也吃不好,誰也睡不好。
不過,燕皎然覺得這是自己不太適應這種遠程路。
因此,當燕皎然終於到達建州的時候,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因爲早就接到了消息,所以老夫人早早地就帶着王府的人等在門口了。
這段時間,大概是因爲老夫人約束着,還墩仔和淼淼的使勁兒賣萌,因爲對自己的侄子侄女兒的喜歡,雲柔嘉對燕皎然的牴觸也沒有那麼深了。
但是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周氏對於燕皎然的反感也越發的大了——本來她來到這建州就是靠着自己的女兒相依爲命了。但是沒想到,現在女兒也背叛她了!
原先是最討厭往老夫人的祥泰院去情感的雲柔嘉現在是三天兩頭地往祥泰院跑,而周夫人本來之前就因爲六皇子的問題而處在冷戰階段,結果雲柔嘉根本就沒有來向周夫人道歉的意思,直接就越發遠離了周夫人。
這讓周夫人怎麼能夠感覺到平衡?
因此這次見到燕皎然回來之後還如此興師動衆地讓全王府上下的人都來迎接,讓周氏的心裡原本想要強壓下去的嫉恨和不滿又冒了頭。
這段時間,因爲沒有燕皎然存在的時候,周氏不是沒想過趁機和其他夫人們談談心拉攏距離什麼的,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那些夫人雖然都來了,但是一個個太極比自己還要打得好,根本就不太理會自己,讓周氏總覺得自己熱臉在貼冷·屁·股,愣是讓周氏活生生地感覺到了一種被“孤立”和“排外”的感覺。
“回來了?太好了,看看你都瘦了。”老夫人看着燕皎然有些蒼白的臉色,不由得大爲憐惜,“凝霜,沐雨,你們是怎麼照顧王妃的?”
聽到老夫人的責問,凝霜和沐雨趕緊請罪,而燕皎然則連忙道:“祖母,不是她們的錯,孫媳只是這段時間想要早點趕回來,路上有些疲了。只要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對了,祖母,墩仔和淼淼呢?”
“墩仔和淼淼還在家裡呢,柔嘉說現在才二月份左右,海風還很大,他們還小。”老夫人說着,也是爲了讓雲柔嘉在燕皎然這裡扭轉一下印象,緩和一下她們姑嫂之間的關係。
要是以前的話,就像是雲柔嘉爲了六皇子留下來一哭二鬧三上吊,老夫人那個時候對她是十分失望的。
甚至,那個時候了老夫人想的就是既然雲柔嘉想要用這種方式威脅他們這些家人也要留在京都的話,那麼以後她也就不管這個這個孫女好了。
但是,畢竟都是血濃於水,現在雲柔嘉失落地回到建州之後,老夫人還是狠不下心來,尤其是見雲柔嘉漸漸地改變了自己的性子,老夫人原本的堅持也漸漸動搖了起來。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
老夫人告訴自己。
燕皎然雖然依然不太待見雲柔嘉,但是見老夫人都說了這樣的話,她也明白了老夫人想要她和雲柔嘉的關係有所緩和。
但是……聽了晉王說的雲柔嘉在那次自己被海盜綁架的時候又云柔嘉袖手旁觀,她的心裡就有點兒塞。
她並不是聖母。
但是,看到雲柔嘉看向自己那帶着忐忑和期待的目光,燕皎然決定至少還是在老夫人面前裝好了:“是嗎?柔嘉,你真是個稱職的姑姑呢。多謝你了,這段時間辛苦了。”
見到燕皎然對自己如此和善,雲柔嘉覺得有點兒受寵若驚——其實自從上次還得燕皎然被海盜抓走之後,雲柔嘉在面對燕皎然的時候就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而面對墩仔和淼淼這麼好,也未嘗沒有一種補償的意思。
“不……不用客氣,我們是一家人嘛。”雲柔嘉這段時間跟在老夫人身邊,也學到了不少——不像是周氏讓她學習的那些如何吸引男人的招式,而是真正作爲一名大氣端莊的王府千金。
也正是因爲這次是真的用心去學了,所以雲柔嘉才意識到自己以前的十幾年過得是多麼的糊塗。她也想過讓自己的母親改變一下她那有些自我偏激的想法。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們的思維已經不一樣了,雲柔嘉發現自己和孃親越來越無法溝通了。
無奈,雲柔嘉只能更加努力向燕皎然和老夫人她們表達自己的善意——畢竟是自己的母親,自己作爲女兒,自然應該努力讓她們母女都生活得更好。
······
從京都出發之後,隊伍走得越遠,離京都和一些大慶的一些繁華之地也就越遠。觸目之地也就越來越偏遠苦寒,幾乎已經達到了六皇子都已經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偏僻苦寒程度。
生於繁華之地且養尊處優着長大的六皇子在親眼看到這一切之前,簡直是難以想象難以置信這個世上還有比建州更加苦寒的地方。
在親眼見證過這些以後,六皇子纔算是真正明白了什麼叫一毛不長的貧瘠之地。雖然從朝堂之上,他聽過相關的傳言,但是,卻從來沒有想到親眼見到的時候會如此寫實……甚至,那些朝堂上的言論還將這些地方的情況美化了好幾分。
這次跟着晉王的隊伍的,除了韓王和六皇子這樣位高權重的,還有趙家的趙雍和宋家的宋之問以及總兵的兒子熊樹等人。
如果是六皇子是不動聲色地震驚的話,那麼熊樹等人則是完完全全的目瞪口呆了——他們可從來沒有想象過世界上居然還有這些地方的存在!
趙雍和宋之問倒是之前明白一些,但是他們在外人的面前,一向都是紈絝子弟的形象,因此趙雍先開口了:“我說,這邊關到底該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啊?”看着這邊關周圍城池之中的百姓一個個面黃肌瘦,真真比起京城中乞丐的氣色也沒有,他頓時心情凝重的皺起了眉。
其實其他人的心裡也不舒服,雖然知道邊關的情況很糟糕,可是見到這樣的事情,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來形容自己的心境了。
生來就是錦衣玉食,哪怕是做了再多的心理準備,卻也從未想過在他們大慶朝原來還有活得這麼艱難困苦到了極致的百姓。
“窮山惡水,臨近荒漠,有不少地方既荒又冷不適宜住人。”比起其他人的心情沉重複雜,在目睹了眼前的一切以後,晉王卻是顯得格外平靜,“又經常會隨時隨地的戰火瀰漫,人心惶惶,民不聊生,活在這裡的許多百姓都是抱着多活一天算一天的生活態度來掙扎求存的。”
“朝廷不是每年都有一大筆專用來救濟邊疆的專款嗎?楊大人不是說邊疆已經好了許多了嗎?爲什麼邊疆的子民還是會這樣呢?”趙雍見其他人都一副複雜的神色,裝作很是情緒激動的樣子說道,“難道我們以後來到邊關也會過這種苦日子嗎?”
“真是生活在京都無憂無慮的公子哥兒們啊,你以爲朝廷的撥款經過那麼多重的貪污納賄下來真正能發放到百姓佔地難民手中的又能有幾分呢?你以爲哪裡都是天子腳下人人自危嗎?”韓王帶着幾分譏諷說道,在注意到六皇子臉色微微變化之後,臉上恢復了那種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
“竟然會有這樣的事?爲什麼京都卻連一點風聲也收不到,爲什麼這些京城裡的所謂官員卻是一個字都沒漏過呢?”宋之問驚愕的皺起了眉,簡直不敢相信竟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謂,官官相護,底下的小官之所以有那個膽子敢做,你以爲他的上頭就沒有一丁半點的人脈嗎?這種事情……說不定父皇也是知道的,只不過……”只不過,爲了所謂的太平盛世的樣子,沒有點破罷了。
這句話,雖然六皇子沒有說,但是大家都心中有數。
只不過,畢竟皇帝已經駕崩了,他們身爲臣子,哪怕是現在,也不能去妄議。
但是,他們的心情越發的沉重了。
尤其是趙雍和宋之問等人,眼前的一切對於在京城中可謂是過得奢侈之極的他們來說,只能是用無比心酸和無盡愧疚和難以名狀來形容了。
宋之問先不說了,哪怕是趙雍,他雖然用花殘月的身份見識到了不少的陰暗面,但是真正的吃苦卻是沒有受過的,更多的面對的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
但是,當他現在面對的是這些窮苦的邊塞百姓的時候,才發現,勾心鬥角算什麼,有時候,連肚子都吃不飽,連基本活下來的能力都沒有,那些耍心機不知怎麼的就想的非常的可笑了。
他們這些所謂的官宦子弟在京城歌舞昇平,而邊塞子民卻是活在水深火熱,飢寒交迫之中。
宋之問更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他忽然覺得自己從前所享受的一切錦衣玉食,都是堆積在這些黎民百姓的屍骨身上的。哪怕是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像是那些紈絝子弟一般隨意揮霍了,但是他也似乎在不知不覺情況下揮霍着貪婪着侵蝕着國家百姓的血液。
“其實,這些百姓難民們需要的並不是什麼所謂的朝廷救濟銀兩糧食,他們所需要的不過就是一個太平天下罷了。只有沒有了戰亂,百姓們才能安下心來的去安居樂業。”晉王臉色不變,看着這些人的神色變化,淡漠地開口道。
“是啊,所以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擊退這些外族的入侵者,”韓王很是感慨道,“無論是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
燕皎然聽着雲總管的彙報,眉毛快要凝成一個疙瘩了。
她神情凝重,似乎是不敢相信:“建寧府的田地都被吃掉了?!”那可是最新一年土地的試驗品種啊,小麥還有玉米的幼苗都被吃掉了?!
雖然燕皎然可以保證這些農作物能產出足夠多的糧食,但是如果這些農作物的幼苗一開始就被吃掉,她也無法憑空變出這麼多的食物啊!
“知道……是什麼吃掉了幼苗的嗎?”燕皎然有些措手不及。
“是……蝗神。”雲管家說道這件事的時候,神色很是凝重。
燕皎然有些出乎意料:“什……什麼……!?”
與此同時,在傾玉院中,周氏有些驚訝地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等等,你是說……可以讓我的女兒成爲人上人?!”
周氏本來因爲自己的女兒被六皇子給拒絕了而覺得十分的難堪和絕望——在她看來,六皇子是最適合也最好的,而六皇子成親卻不是自己的女兒,在周氏看來就相當於卡斷了未來飛黃騰達的路途了。
“你的事情,我的主子也有所耳聞,但是,恐怕你還不知道的是,六皇子並沒有成爲新皇……”
“難道不是因爲要守孝三年,所以……”基本上沒有所謂的“政治覺悟”和“政治敏感”的周氏眼睛瞪大,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自從在這王府中被“扒皮”之後,周氏越來越不能維持自己那溫順的外貌,而是讓自己內心的自我越來越“釋放”了。
“呵……自然不是這樣。”男人極爲富有深意地一笑,看着周氏一點兒和傳聞中那種嬌弱溫婉小意的模樣一點兒不同,內心有點兒膈應,但是看到對方即使年過三十依然是風韻猶存的模樣,內心還是滿意地點點點頭,“你知道,因爲熹貴妃的事情,六皇子的繼承權可以沒有了嗎?”
“什……什麼?!”周氏被這個消息衝擊得差點失態地站起來,但還好她及時地想起來她將那麼多下人都支出去,絕對不能驚動其他人,這才趕緊穩住了自己的心情,壓低了聲音,爲了不被人發現,她湊近了男人,“你……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男人看見周氏自動湊過來,內心滿意地一笑,但是臉上依然保持着一種很淡定的模樣,聞着周氏身上傳來的脈脈脂粉香氣,他只覺得自己的下腹有些蠢蠢欲動,“千真萬確。”
“那……”見男人這麼確定,周氏只覺得有些呼吸急促——六皇子沒有繼承皇位的可能性,那麼不是就是說……自己的女兒沒有嫁給他正是做對了的嗎?
周氏只覺得有些熱血沸騰起來——這麼說來,誰當皇帝還未可知,而只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最可能成爲皇帝的那個,不就是……
“那麼……我能做什麼呢?”這個時候,周氏的腦袋倒是轉得挺快。
“當然,這件事,非你不可……”男人伸手摸上了周氏保養得良好的手。
愣怔了一下,周氏隨即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另一隻手摸上男人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