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我一激動,手機差點沒拿穩掉地上。
“我說,我知道你給我的這照片裡,這倆人住在哪裡了。”
“你現在在哪裡?”
那男人告訴了我一個位置。
掛掉電話以後,我‘蹭’一下從座椅上跳了起來,“雨馨你吃飽了沒,我們走了…雨馨?”
雨馨從內屋走了出來,揚了揚手裡的包,衝我撅了撅嘴,笑道,“我怕你跳起來就跑,所以去拿裝法器的包了,你這笨蛋,老丟三落四的,穩重點兒不行麼?”
我‘嘿嘿’一笑,撓了撓頭。
出門來到外面,雨馨讓我等在路口,她去開車過來。車開來以後,我們驅車一路往南,來到那男人所說的地方。
“大哥,那地方在哪裡?”我看向四周。
“離這裡有點距離,走吧,我帶你們去。”
那男人上車以後,指揮着我們又往南駛了一段,一直駛過我和雨馨昨晚到過的那座石拱橋。透過車窗朝河道里望去,只見河面到處都是浮冰,已經被凍結在了一起。想想昨晚我和雨馨在河道里的遭遇,此刻感覺就像做了一場噩夢一樣。
來到一個路口,那男人指揮着我們拐彎往西,駛了一段,在一條老巷的巷口停了下來。那巷子十分狹窄,車根本進不去,裡面看起來黑乎乎的。
找了處位置把車停好,我提了裝法器的包,三人從車上下來,鑽進巷子。這條巷子應該很有些年頭了,巷道里鋪的青磚看起來斑斑駁駁的,很多都已開裂。頭頂望去,兩旁建築的瓦檐延伸在一起,把上方的天空擠的只剩一條線。雖是白天,巷道里卻空無一人,‘咚咚’的腳步聲回來蕩去,更增清寂與神秘。
順着巷子走了大約六七分鐘,來到一座宅院門口,那男人揮手令我們停了下來,左右望了望,然後看了看門牌號。
“應該就是這裡了,我朋友幫忙查找到的。”這男人說。
我透過門縫朝裡看了看,院子不是很大,靜悄悄的。
“大哥,那照片在你身上沒?”我問。
“在…”
男人把照片掏出來遞給我,見他一臉疲憊,眼圈紅紅的,我說道,“有勞大哥了,你回去休息吧。”
“瞧你說的,跟你救了我兒子,一分錢不要比起來,這算什麼…”
這男人又對我千恩萬謝一番,然後便走了。我目光對向這院門,深吸一口氣,心裡面既激動,又有些忐忑。我和雨馨早就商量好了,一旦找到那‘幕後人’,便將他抓住,在他住處蒐集他害人的證據,然後移交給警方。如果警方還是束手無策,那麼,我就以方術對方術,想辦法讓那‘幕後人’把害人的事實自己供述出來…眼下,這座宅院裡住的,會是那‘幕後人’嗎?…
我不敢託大,和雨馨一人往身上放了兩道乙奇陰符,然後又分別將一道孤虛神符拿在手中。命雨馨站在我身後,我挺了挺腰桿,渾身的肌肉都繃了起來,緩緩的敲響了院門。
片刻,就聽一個男人的聲音問,“誰啊?”
我沒回答,繼續敲門。
“誰?”
我還是不出聲,又敲幾下,就聽腳步聲奔門口而來,隨着院門‘嘩啦’一開,我定睛一看這人,一股血流‘嗡’一下涌到了腦門兒上…
就是這人,報刊亭賣報老頭兒的哥哥!除了頭髮花白以外,他看起來和照片裡差別不是很大。老頭兒穿着一套老式的灰色西裝,戴着花鏡,身子骨看起來挺硬朗。
“你們是?”老頭兒問。
“請問…”我定一定神,不動聲色的說,“您是丁子國大爺嗎?(賣報老頭兒有告訴我們他哥的名字)”
老頭兒一愣,點點頭,“是。”
“哦,我們是××市過來的,受丁子民大爺(賣報老頭兒)所託,找您有點事。”
丁子國老頭兒眉頭一皺,“他託你們找我,什麼事?”
“一時半時的說不清楚,可以到家裡詳談麼?”
丁子國猶豫了片刻,衝我們招了招手。我把裝法器的包往肩上一挎,牽着雨馨的手,跟着老頭兒,來到院子裡。院子不大,打掃的一塵不染,正中是一個小小的花壇,摘着兩棵臘梅,幾棵月季。屋牆上,掛着帶魚乾,以及幾條凍的硬邦邦的醃肉。我凝神感應,沒感覺到不明氣場。就聽偏房裡傳出一個女人有氣無力的聲音,“老頭子,誰呀?”
“××市過來的…”
那女人便沒聲了。
來到正屋,老頭兒朝沙發指了指,“坐吧,我去泡壺茶。”
雨馨似乎想要開口拒絕,我輕輕拉了她一下,衝她使了個眼色。屋子裡裝有暖氣,熱烘烘的,老頭兒走後,我掃望四周,只見屋裡的傢俱都挺陳舊,古色古香的。望了一圈,我的目光落在掛在八仙桌左上方牆壁上的一隻大相框上。
拉着雨馨來到跟前,只見這相框裡夾着一張張或大或小的照片,大多是一個小孩子的,應該便是丁子國老頭兒死的那兒子了。這人如果還活着的話,從年齡上算要比我大好幾歲,照片裡看起來蠻可愛的,其中一張,是在那幼兒園裡拍的。照片裡,那幼兒園的水泥地面很光潔,建築看起來也不像現在那麼舊。
我正看時,雨馨突然拉了我一下,“阿冷,看那張。”
順着雨馨手指一看,我不由一震,只見相框的右上方,有一張以青石鎮那狐仙廟爲背景的照片,除了丁子國兩夫婦以外,照片裡還有一個人,由於被旁邊照片所遮蓋,只能看到那人的半邊臉…
“阿冷,旁邊那人怎麼那麼像…像狐大爺?!”
我也覺得很像老狐,和雨馨兩個面面相覷。我踮起腳,抓住相框的兩邊往上一託,便把它給摘了下來。和雨馨兩個湊近一看,我的眼睛立時便瞪大了,這人正是老狐!瘦瘦的,眉眼十分清秀…
我的眼眶登時便溼了,視線一片模糊…我想到那時候,老狐爲了弟弟高老三,給那高小文的哥下跪,我想到那時候,爲了將血符釘在水庫裡那東西身上,老狐衝我們一笑,扭頭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的背影…
“你們在幹什麼?!”
隨着一聲大喝,我吃了一驚,手一鬆,相框朝地上墜去,幸好雨馨手快,一俯身抓住了。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過來幹嘛的?!”丁子國提着茶壺,站在門口喝問。
我抹了抹眼睛,衝他冷冷一笑,“這話應該是我問你,你是什麼人?幹過些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我?”丁子國一愣。
“對,你依靠邪術,害死了磚窯廠王會計,爲了怕事情敗露,害死了孫奎夫婦,然後,又害死了自己的徒弟老六。”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少裝蒜!”我‘哼’了一聲,“不是你命老六挖出自己兒子的骨骸,帶去那幼兒園的麼?”
“什麼骨骸?”丁子國一哆嗦,茶壺‘砰’一下掉在了地上,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是說,有人把我兒子骨骸給挖出來了?!”
看這老頭兒不像作僞,我不禁疑惑了,難道他不是那‘幕後人’?我把那晚老六刨墳挖骨,跳樓自殺的經過講了一遍。這老頭兒兩眼一直,往後便倒,被我伸手拉住了。
回過神以後,丁子國‘咧咧’的哭了起來,“哪個缺德的乾的呦…”
我和雨馨面面相覷,心說,這裡面一定有蹊蹺,我指着相框裡的那張照片道,“大爺,先別哭,我問你,你是怎麼認識老狐的?”
“嗯?”丁子國止住哭泣,“你是說,他?”
“嗯。”
“說來話長嘍…”
丁子國告訴我們說,要從他兒子死那時候說起。丁子國兩夫婦二十多歲結婚,前面丁子國老婆懷了兩個孩子,都是沒出世就流產了,直到四十歲,才生下這麼個兒子,那孩子虎頭虎腦,挺結實,眼看着一點點茁壯成長起來,兩口子愛不釋手,沒曾想,後面卻摔死在了幼兒園裡。兒子剛死那段時間,丁子國把老婆送回她孃家調養身體,自己則到處旅遊散心。當時剛剛改革開放不久,旅遊業還不發達,丁子國像個孤魂野鬼一樣東遊西蕩,這一天,他來到黃河邊上一個叫青石鎮的地方。在鎮上的一家老酒館喝的酩酊大醉出來一路往東,他來到那水庫的堤壩上,望着滿庫的水,想到愛子之死,他突然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迷迷登登跳了下去…醒來之後,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座破房子裡,旁邊站着一箇中年人。一問之下,丁子國才知道是這人把自己給救了。這人告訴他,自己小名叫‘小狐’,他便以‘狐兄弟’相稱…
“你在老狐那裡住了多久?”我問。
丁子國掰掰手指頭,“五六天吧。”
“那老狐應該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你嘍?”
“嗯。”丁子國點點頭,“他說自己父母早就死了,他跟他弟弟兩個剛生下來,就被人給扔進了黃河裡,他被一隻狐狸給救了,然後狐狸把他給養大的。”
“其它的呢?”
“其它就沒說了。”
“他所會的陰陽五行之類,沒告訴你麼?”
“啥陰陽五行?”丁子國茫然看着我。
“沒啥…”
“唉…”丁子國嘆道,“那人命也夠苦的,不過還好,他弟弟並沒死,十多年以後,被我給找到了…”
我本來正在發呆,聽丁子國這麼一說,突然就像中了電擊一樣,“你說什麼?!”
“我說,跟那狐兄弟一起被扔進黃河裡的,他那個弟弟,也沒死,十多年以後,也就是九幾年那時候,被我給找到了,帶過去讓他們兩兄弟相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