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向風說。
兩個都是痛快人,說走就走。雨馨,晨星她們都剛起牀,正在院子裡洗漱,打了個招呼,我和向風兩個人便發動車出發了。在這縣城的一家餐館吃過早餐,我們離開了縣城。
頭晚剛下過雨,路道看起來十分清潔,兩旁的樹在晨風中搖擺着枝幹,葉片綠的發亮。
“阿風。”
“嗯?”
“你們四川…”我沉吟道,“懂得方術的人,很多麼?”
“不多,算命先生倒是有一些,不過,大部分都是騙子。”
“嗯…”
“怎麼了?”向風看了看我。
“沒事,我就是隨口問問…我只是在想,那個法師,既然跟萬金山是一夥兒的,那麼,他的方術是從哪裡學來的…”
“你的意思是,他如果不是跟萬金山學來的,就是從老家帶過來的,對嗎?”
我不置可否。
向風將目光移向道路前方,“我昨晚失策了。”
“哦?”
“我不該將那個法師給打散。”
“爲什麼?”我問。
“我應該讓他上我的身,這樣的話,說不定我們可以探知到很多內情,比如,磚廠王老闆的死,到底是邪煞給害的,還是和他有關。還有,他明明要藉助李娟娟再生,可那李娟娟卻爲什麼突然間死了,不然的話,他也不會變成一個鬼胎…我真應該讓他上我的身。”
“那你就真是瘋了,有我在,絕不允許你那麼幹!”我說道。
向風淡淡的笑了笑。
“那個劉老頭子,之所以會動…”我嘟囔說,“是因爲那個死鬼法師附在了他身上,所以說,前晚跑去劉老頭子家裡的,實際上是那個法師,我感覺他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難道,是那份融資合同?…”
說着,我搖搖頭,感覺不大可能,因爲我想不出那份合同對那法師有什麼用。
“阿風你覺得呢?…阿風?”
我連叫了兩聲,沒回應,側頭一看,只見向風已經靠着副駕駛座椅睡着了。
我微微一笑,升起車窗玻璃,免得晨風灌進來,把他給吹感冒了。然後,我將車速放緩,反正事情又不急,走慢一點兒,可以讓向風多睡一會兒。
這樣走了兩個多小時,纔來到劉老頭兒住的那家屬院。車剛一停,向風就醒了過來。
“這是哪裡?”
“劉老頭兒住的那地方,走,下車。”
這家屬院也沒個看大門的,停車棚子底下,連一輛車都沒有,院子裡空空蕩蕩。我沒有劉老頭兒兒女的聯繫方式,所以過來,打算向這家屬院裡的其他住戶探問一下。可是,跑遍樓上樓下,除了那些沒人住的空房以外,其餘家家戶戶,包括劉老頭兒生前住的那屋子,都鎖着門,看樣子,這裡的住戶應該是都去上班了。
“還是去殯儀館吧,到登記處查一下劉老頭兒女的聯繫方式。”向風說。
“不。”我想了想,說道,“處理劉老頭兒屍體的事,不着急。我們守在這家屬院裡,等這裡的人回來,看看能不能問到關於劉老頭兒中獎的內情,以及,他和兒女們之間關係的一些內情。”
“行,一切聽你的。”向風說。
回到車裡,向風往座椅上一靠接着睡,我把車窗打開,胳膊搭在窗外,一口一口抽着煙,抽了兩根菸,擺弄了一會兒手機,我的眼皮也開始打架,乾脆把手機一揣,睡了過去。睡着睡着,我被向風給推醒了。
“阿冷,有人來了…”
我抹了抹口水,掏出手機一看,就快十二點了。外面看出去,只見一個禿頂男人,大概五十上下年紀,左手提着兩條肥大的鯉魚,右手拎着瓶白酒,一步一晃,嘴上哼着小曲兒,悠哉哉的往這邊走。見我們在看他,男人愣了愣,放緩了腳步。
我急忙走下車,迎了過去,“大叔。”
“嗯?”
男人有點兒往後縮,警惕的看着我,手裡提的魚‘撲棱棱’甩了幾下尾巴。
“您是住在這家屬院兒裡的嗎?”我指了指。
“嗯…咋?”
“向您打聽個人,來,我幫您提着…”
這男人把魚往身後一護,“不用不用,你要打聽啥人?”
“前段時間,這家屬院裡有個姓劉的大爺,猝死在了風景區那裡,您知道麼?”
“哎呦,你問他呀,他可是我們這院兒裡第一大好人!”
“哦?”
“他…”
沒用我費什麼脣舌,這人就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講到激動處,手也跟着亂動,那兩條魚左甩右跳的。這人告訴我說,劉老頭子在這家屬院裡住了好幾十年了,跟每一個人都相處的特別和睦,而且很樂於助人,東家燈壞了,他幫着去修,西家竈壞了,他幫着去補,在鄰里間口碑極好。可惜,好人不好命。劉老頭兒兩口子生養了一衆兒女,生下最後面一個小兒子沒多久,劉老頭兒的老婆就死了。劉老頭兒和一衆兒女擠住在筒子樓裡,既當爹又當媽,含辛茹苦將他們拉扯大,供養他們讀書,再到一個個都成了家。可由於家庭教育的缺失,那些兒女沒一個孝順的。老頭兒生了病,躺在牀上起不來,這個推那個,那個推這個,誰都不來照顧,都是鄰居們相幫着照顧…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開眼,前年的時候,劉老頭兒忽然中了大獎。當時挺轟動的,上報紙了,獎金的份額,所有人聽了都乍舌頭。
家屬院的人都以爲,劉老頭兒肯定會買處好房子搬過去,可是他沒有,仍然住在這家屬院裡。老頭兒說,他一把年紀了,根本享不起那種福,再者,除了這裡以外,他哪裡也住不慣。中了大獎,發了大財的劉老頭兒,看起來跟以前沒什麼區別,除了花高價往住處裝了個防盜門以外,其他什麼也沒添置,偶爾買件衣服,也是在市場買的便宜貨,手機也用最便宜的。有笑他的,也有敬他的,笑他的,感覺他太傻,敬他的,感覺他不忘本。到了後面,連那些笑他的人也都敬他了。因爲,劉老頭兒對自己節約,但對家屬院的人很大方,誰家有個難處什麼的,幾萬幾萬的往外借,連個條都不打。做人做到這個份上,就實在不能讓人不佩服,不尊敬了。
劉老頭兒中了獎以後,他那些兒女們就變了,三天兩頭過來,開口閉口,噓寒問暖,親爹親爸的叫。連常來家屬院裡溜達的狗都知道,他們無非就是過來刮劉老頭兒錢的。劉老頭兒的確分了一部分錢給他們,具體多少,外人不清楚。反正,自從分了錢以後,他那些兒女們一個個都牛逼起來了。尤其他那個小兒子,原本是個鐵路工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被部門給炒掉了,丟了工作以後,每天喝酒打牌睡覺,靠農村娶過來的老婆給別人做保姆,做鐘點工養着…從劉老頭兒手裡得到錢以後,那小兒子立馬蹬掉了他的糟糠之妻,娶了一個被大款包養過的小三做老婆,什麼私家車,商品房,一夜之間全有了…
“你說的他那個小兒子,是不是就是白白胖胖,眼睛小小的那個?”我問。
“是啊,就是他…”
我心道,那個劉胖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然後呢大叔,接着講講。”
“然後,就那樣唄,他那些兒女們都買了私家車,有的開起了網吧,有的做起了商鋪。土雞一下子變鳳凰了都。不管有多忙,他們都會到老頭兒這裡來。除了他們以外,一些當老闆的,也隔三差五的過來,找老頭兒合資的,勸老頭兒入股的,什麼什麼的…”
“一些?”我眉頭一皺。
“是啊,挺多的,大車小車往這裡跑。劉老頭兒跟鄰里抱怨,說他沒錢的時候,日子雖然過的緊巴,但也不愁吃喝,自由自在的。現在有錢了,出個門都得小心着,每天這個找,那個找,真能把人給累死,有時候真想把錢全部捐出去。鄰居就勸他,說你乾脆不如跟一個靠譜的主商量妥,把錢投給他算了,投出去以後,就沒人來找你了…”
“然後呢?”我心裡有些激動,因爲終於說到關鍵的地方了。
“然後,老頭兒就跟一個辦啥廠的來着,老闆談妥了,要把錢投給他…”
“磚窯廠?”
“不是,不是磚窯廠,磚窯廠那個是後面。”
“後面?”我一愣。
“嗯嗯…開始那個,跟老頭兒合同都簽了,沒過幾天,在高速公路上下車撒尿,被車給撞死了。老頭兒錢還沒動,人死合同廢。所以,那老闆死了以後,老頭兒就跟磚窯廠的那老闆又簽了份合同,人世間的事兒有時就是這麼巧法兒,也是沒過幾天,磚窯廠的那老闆又死了…老頭兒是個很迷信的人,他認爲,他這個錢不吉利,給誰誰死,我們這些人都勸他,說只是趕巧了,哪什麼吉利不吉利,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說了,要闢除封建迷信,可老頭兒根本就不聽,後面再來找他的人,一律擋出門外,老頭兒誰也不見,整天把自己關在屋裡,一點動靜也沒有。有一次,一整天沒見老頭兒,我們擔心他出了什麼事,幾個人就去敲他的門…哎呦,我的娘哎,那天發生的事啊,能把人給嚇死,我想起來,後背都起雞皮疙瘩…”
(週末愉快,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