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了個馬紮坐在院子裡,凝望着陰沉的天空,思前想後,覺得應該給晨星打個電話…
“你是要跟我說,雨馨接你去市裡的事,對吧?”電話裡,晨星道。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
“因爲,我有順風耳呀。”
“…”
“好了,不逗你了,看你那傻樣兒。”晨星笑了笑,“雨馨剛纔已經打電話告訴我了,去吧,一切要小心…”
不知道爲什麼,掛掉電話以後,我心裡有種莫名的失落感,怔怔的盯着頭頂光禿禿的樹枝出神。
恍惚聽到門外有車聲,很快,雨馨推門走了進來。
“阿風呢?”我問。
“一大早就出去幫我辦事了…”雨馨歪着頭看了看我,“不愧是冷大師啊,還人五人六在這兒坐着,一點也不急,莫非是在等我把您老扶起來麼?”
我‘呵呵’一笑,站了起來。雨馨衝我一撅嘴,做了個鬼臉。師父從屋裡出來,把裝法器的包遞給我,叮囑我們見機行事,一切小心。然後,我們便出發了。
一路上,雨馨默默的開着車,目視着前方,我坐在旁邊,兩個人都一言不發。車裡那種沉悶的氣氛令我渾身都不自在,終於,我扭頭看向雨馨,沒曾想,雨馨也剛好朝我看過來,兩人同時說了個‘你…’字,然後雙雙一愣。
雨馨尷尬的笑了笑,扭過頭,盯着前方,咬着嘴脣問,“你想說什麼?”
“你先說吧,女士優先。”我攤了攤手。
雨馨撇了撇嘴,微微一笑說,“剛纔想的什麼,我都忘了,還是你說吧。”
“我…”我撓了撓頭,“我好像也忘了。”
雨馨‘撲哧’一樂,看了看我,“真是笨蛋。”
我‘嘿嘿’一笑,心說,您老還不是一樣,咱倆彼此彼此,誰也別說誰…不過,這話嘴上卻沒有說。
聽着車輪碾地發出的‘沙沙’聲,看着兩旁飛越而過的景物,先前那種失落感漸漸消失了…
來到市裡,穿過大街小巷,拐拐繞繞,我們來到朱賓他們那夥兒人住的大雜院前。從車上下來,雨馨當先走了進去。
‘磕巴嘴’朱賓急忙從屋裡迎了出來,“白,白小姐好,哎呦冷,冷哥也來啦!”
“嗯。”雨馨點了點頭,“老六呢?”
“屋,屋裡呢。”
“叫他出來。”
朱賓朝屋裡喊了一聲,老六耷拉着腦袋走了出來,後面跟着兩個壯漢。這些人其實每個年紀都比我大,但紛紛管我叫‘冷哥’。
“老六,你師父在電話裡怎麼說?”我問。
“他說今天過來見我。”
“幾點過來,在哪裡見你?”
“他沒說,說到時候再給我打電話,告訴我地址。”
“你沒蒙我們吧?”雨馨盯着她問。
老六慌忙道,“哎呦,借我十個膽也不敢啊…”
雨馨‘哼’了一聲,沒搭理他了。
“走,屋,屋裡坐吧,外面怪,怪冷的…”
朱賓把我們迎進屋裡,拿塊毛巾把破沙發擦了又擦,‘嘿嘿’道,“我們這裡太,太髒,讓白小姐見笑,見笑了…”
雨馨微微一笑,“不必這麼客氣。”徑直走過去,坐在了那裡,朱賓把我讓到雨馨旁邊落座,然後便去沏茶了。
一邊喝茶一邊等待,直到傍晚,老六師父也沒打電話過來。
“老六,你到底說的真話還是假話?”
我眼睛一瞪,老六嚇得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冷哥,要不我給你看…通話記錄…”
“別急,再等等吧。”雨馨說。
不一會兒,朱賓叫來了飯菜,他那些小弟一個個侷促的站在一旁。
我擺了擺手,“一起過來吃吧…怎麼,還要我把你們一個個抱過來嗎?”
幾人‘嘿嘿’的笑,紛紛看向朱賓。
“冷哥說讓你們過,過來,就就過來吧。”
幾口酒下肚,這些混混逐漸活潑起來,紛紛向我勸酒。我推說等下有事,不能喝,這些混蛋不依不饒,說最少要跟他們每人碰一個,所謂‘一個’,就是一杯,接近三兩,一圈碰下來就是一斤多,高度白酒。這些人勸我酒不是擠兌我,而是出自誠意。我這人好面子,盛意難卻之下,端起酒杯正準備碰,被雨馨給叫住了。
“等等。”
衆人紛紛看向她。
雨馨微微一笑,“我替他喝,取只大碗來。”
朱賓取來個大碗,雨馨手一擺‘倒吧’。一個混混把一瓶剛開蓋的白酒,一股腦倒進了碗裡。衆人大眼瞪小眼看着雨馨,雨馨誰也不看,嘴角掛着笑意,緩緩起身,輕柔的擼了下手鍊,端起那碗酒,嗅了嗅,‘咕嘟嘟’喝了下去…
喝完以後,雨馨把碗放回桌上,衝衆人點點頭,坐了下來…她把這些混混給嚇到了!
終於,我反應過來,低聲問,“喂,你沒事吧?”
“放心吧。”雨馨微微一笑。
回過神以後,那些混混轟然叫好,紛紛朝雨馨豎大拇指。正吵鬧間,一旁吃‘獨席’的老六,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急忙擺手,“都別吵了!”
老六看了看我,接通電話。
“喂?啊,師父…”
我的心‘撲騰騰’的跳,手心發熱,既興奮,又有些緊張。
“啊?你說什麼?嗯嗯,好…”
老六掛掉電話以後,我穩了穩情緒,“你師父說什麼?”
“他說,讓我幫他去挖一座墳。”老六攤了攤手。
“挖墳?”我眉頭一皺,和雨馨對視了一眼。
“嗯啊。”老六說。
“還有呢?”我問。
“沒了。”
“就說挖墳,沒說別的?”
“嗯,就說讓我把墳裡的屍骨刨出來。冷哥,要…要不要去…”
“阿冷,會不會有詐?”雨馨問。
我想了想,衝老六道,“去,等下我們跟你一起去。”
匆匆又吃喝了一點,我跟着老六來到他的住房。老六從牀底下拉出一個包,打開給我看了看,裡面是把摺疊鏟。我和雨馨都喝了酒,不能開車。和老六一先兩後出了大雜院,來到街上,分別攔了輛出租車,按照老六師父電話裡說的,指揮着司機朝南駛去。沒多久便出了市區,從車上下來,我們走上一條小路。
我挽着雨馨,裝作是一對散步的情侶,走在路的另一邊,遠遠的跟着老六,朝他師父指定的那塊墳地走去。夜漸深,西北風‘颼颼’的颳着,兩旁曠野裡的殘雪,東一小塊,西一小塊,白花花的。
一邊走,我一邊警惕的朝四周張望。雨馨先前那碗酒喝的太急了,此刻微有些醉,軟綿綿靠着我。
走着走着,我收到老六發來的短信,‘冷哥我到了,找到那座墳了,要不要挖?’
我想了想,回道,‘挖吧’。
回完短信,我指了指路旁一棵樹,和雨馨走過去,避風蹲在了那棵底下。過了一會兒,隱隱約約聽到有‘咕咚咕咚’的刨土聲順着風傳過來。過了大約二十分鐘左右,突然沒了動靜。時間一點點過去,我不由焦急起來,心說,莫非,老六師父知道了老六背叛他,讓他跑過來,把他給害了?…
這樣想着,我正打算和雨馨過去看看時,就聽‘咚咚’的腳步聲朝我們而來。起身一看,一個人遠遠朝我們跑來,從身形來看,依稀便是那老六。
“怎麼樣?”老六跑到跟前,我問。
“那是一座老…老墳…裡面埋的是個小…小孩子…”老六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小孩子?”我眉頭一皺。
老六點點頭,把手裡的包放在地上,打開來,現出一顆小小的骷髏頭,以及一些零碎的散亂骨頭。雨馨有些緊張,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朝左右望了望,低聲說,“走,先回去吧,到時候,你師父應該會告訴你挖這些骨頭做什麼用。”
依然是老六在前,我們在後。走着走着,老六手機又響了起來。
“喂?…嗯,好…”
“你師父說什麼?”我跑上前問。
“他問我有沒有挖出骨頭,我說挖出了。然後,他就跟我說,讓我打車去市西開發區那裡等他。”
“他說他幾點到?”我問。
“沒說。”
我心裡暗罵一聲‘他媽的,搞的跟民國特務一樣’。上了大道,走了十多分鐘,終於攔下一輛車。彎彎轉轉一路往西,我們來到老六師父所說的那地方。這一帶已經被規劃了,大都是些老建築,房戶早已搬走,拆的亂七八糟的。
狹窄的老街道上,到處都是碎磚亂瓦,以及刮斷的樹枝。空蕩的路燈杆有的已經傾倒了,橫在路上。路旁的臭水溝裡,垃圾和雜物被凍在了一起,用腳踢一下,硬邦邦的。
沿着老街道走了一會兒,老六指了指路左的一座大院子說,“應該就是這裡了,我師父讓我在這裡等他。”
院門已經被拆卸掉了,院子裡看進去,依稀分辨,這應該是一個廢棄的幼兒園。正中一座二層小樓應該是近些年建的,樓頂是那種卡通的蘑菇形狀。其餘兩邊的建築都很老舊。院子靠牆那裡,殘雪映照下,橫着一個壞掉的蹺蹺板。
我心說,老六這混蛋師父讓他挖了具小孩兒的骸骨出來,跑到這廢棄幼兒園裡來等他,一定是有用意的…
這樣想着,我朝道路兩邊望了望,不見有人,於是便揮了揮手,帶着雨馨和老六走進這座幼兒園的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