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吧。”他苦笑着，看起來心裡的結還是沒能解開。
不過，他和九哥暫時的聯盟，至少不用再擔心他會被溟烈拐跑，現在只需要守住璃月別被利用，這第一道關卡就能守住了。
九哥交代的任務也算是圓滿完成，我攥緊手中的草繪地圖，有了它，至少心裡有底了。
“對了，跟你說了這大半天，差點把正事給忘了。你馬上要出發去往苦情獄了，那邊人少，又臨近法陣結界，你自己小心一點。”
看起來他是真心關心我，我忍不住問道：
“哎，眷生，半年前，咱們約定，如果你助我頂住了所有刑罰，我就得重新回陰玄司去，尋機會殺了璃月，還有那匕首……”
“呃。”他想也不想就打斷說：“等你出獄那一天再說吧。你放心，我可是最喜歡斤斤計較的人，纔不會讓你佔這麼多的便宜。匕首先暫時放你那裡，總有一天，我要跟你好好好打一架，讓它名正言順地屬於我。”
好吧，既然他都這麼說，那我就不再矯情。他又跟我交代了幾句苦情獄的情況，然後就準備回去，我擔心他心裡不痛快，跟九哥的合作是流於形式，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讓他心甘情願。
眷生似乎看出我的猶豫，臨走前，忽然跟我說：
“顏臻，我知道你擔心什麼，身爲閻羅，一言九鼎。答應了的事就不會反悔，我和陰九的私仇可以暫且擱置爭議，等到解決了神卷的危機，我還是會去和他較量。”
說完，他就走了。
我細細回味他說的話，總覺得眷生像是一個矛盾的存在，他有的時候自私自利，喜歡跟別人講條件，不合羣，又愛顯擺，對待地獄裡的獄卒還有惡鬼都好不到哪兒去；可有的時候，他孤獨冷漠，心氣高傲，面臨險境也不輸氣概。他和陰九，有的時候還蠻像的。
當初溟烈當權時，霸道橫行，七殿有三殿都暗自歸順，有的人選擇明哲保身，反倒是他一直躲在地獄裡不和他們往來。
後來溟烈潰逃，也是他盡職盡責地輔助九哥將判罪的陰差一個一個處理妥當，他掌管十八重地獄，幾百年如一日，的確是個值得敬佩的人。
至於那些小毛病，其實在大情大義面前，都可以忽略了。
“月姑娘，你怎麼今天去了那麼久？”我一回到住處，未末就焦急地圍上來，很擔心我。
我簡單跟她解釋了一下，讓她安心。“這裡沒什麼事吧？”
“沒有，啊，不過剛纔十五來了一趟，他馬上要被眷生大人調離地獄了，等着跟你道別，結果你一直沒回來，他走的時候怪難過的。”
我一拍腦門，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我想起身去追，未末拉住我：“他們都走好久了，姑娘你是追不上的。你也別內疚，十五說，他在地獄外等着你出獄。”
“你知不知道他被調去了哪裡？”
未末回憶了一下，說：“好像是冥河上的商船吧，沒事的姑娘，等你過了苦情獄，咱們就可以一起出去了。”
我有些歉疚地看着她，說：“未末，其實你完全可以先出獄的，跟我在這個鬼地方，還得等着我。”
她搖搖頭：
“你別說了，我們都是心甘情願留下來的，況且這次十五先出去，也是爲了幫你找你的爸媽，咱們再地獄裡找了半年多，也沒有他們的消息，那就只有可能是獄外了。你不是也說過，要以自己的方式把我帶出去，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我十分感動，這半年有他們倆陪着，我的生活的確充滿了溫馨和樂趣，只是要去結界處守株待兔抓溟烈的事情，我一直是獨自行動，從沒有告訴過他們細節，怕他們擔心。
到現在，也必須要一五一十地說清楚了。
“未末，苦情獄你就不用陪我去了，我過會會和獄頭說一聲，你留在這裡等我回來。”
“爲什麼？”
“我和眷生有交易，已經到了我該兌現的時候，我們要聯手去做一件事，你就乖乖在這裡等我回來接你，好不好？”
未末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聽命我的安排，只一個勁地讓我小心。
這是我們在刀鋸地獄的最後一晚，我和未末都有些睡不着。
我滿腦子想的都是神卷的事情，千頭萬緒，推敲細節。而未末，大概是還在擔心我，翻來覆去，總也睡不着。
“月姑娘，你睡了嗎？”
“怎麼了？”
“明天……你真的不打算帶上我？”
我轉過身，望着未末漆黑如墨的眼睛，安慰道：“你別多心，最多半個月，我就會回來的。到時候，咱們風風光光地出去，去投奔十五。”
她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忽然又說：
“月姑娘，你究竟……還是不是從前的顏大人？”她忽然冷不防地問，讓我心生警惕，笑道：“你說什麼呢，顏臻就是顏臻，還能是別人嗎？”
“可是……”她猶猶豫豫地說：
“我總覺得大人你哪裡和從前不一樣了，以前雖然只是遠遠地跟着，但也十分熟悉。現在的你，有時候會讓我覺得陌生。”
“地獄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我被扔下來的時候，魂脈俱斷，記憶殘缺，很多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地獄對我來說就相當於重生，過去的顏臻早就已經不存在了。你覺得我和以前不一樣，那你覺得，你是喜歡現在的我哦，還是以前的我？”
未末答不上來，猶豫了好久，才幽幽地說：
“現在吧。可是你現在這麼好，我好擔心你的安全。”
我樂了，弄了半天，是擔心我被人欺負。“好啦，我現在可是地獄裡有名望的人物，苦情獄的獄頭不會太多爲難我，一切都是按着卷宗上的刑罰來。這半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麼，我也已經習慣了。你放心，我能照顧我自己的。當然了，你也要保護好你自己。”
“嗯，大人，你就放心吧。”
第二天，未末將我送到刀鋸地獄的辯解，千叮嚀萬囑託，讓人又感動又覺得囉嗦，就在我們依依惜別的時候，陰燁塵也帶着人來了。
未末心神一緊，急忙攔在了我的面前，一臉戒備。
我倒是有些意外，他怎麼來了？
“你來做什麼？”
九哥沒有理未末的質問，只看着我道：
“顏臻，苦情獄可不是那麼好待
的地方，爲了交易能夠順利進行，我陪你走一遭。”
未末大吃一驚，扭頭看我，我有些無奈。
陰九這是想幹嘛，這麼明目張膽地亮相現身，還說要陪我走一遭，那他把那個假璃月置於何地？反過來想，他從來不會做無用的計劃，今天這麼高調，難道是想傳消息給躲在暗處的溟烈？
我愣神之間，未末已經好幾次拿眼神質問我，我只好低聲把昨天的計劃簡單地跟她說了一些，讓她安心。
“你也要去看苦情獄？”
九哥笑着，如沐春風：“嗯，正好順路。”
未末半信半疑，不過還是默認了我們的同行。
我駕車融入到陰九的隊伍當中，直到過了地獄間的結界，未末凝望的身影才漸漸消失。
“沒想到顏臻的一個小跟班，對你還挺忠心的？”我身後忽然響起九哥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他不是在自己的車裡麼，什麼時候偷偷溜上來的。
九哥這次前往苦情獄應該是想提前探查情況，他已經和眷生合作，想來眷生也對那裡做了交代，給予便宜行事的權力。
所以，陰玄司這一隊來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光元字輩的我就看到兩個。
非常時期，幽冥要穩住，假璃月那裡也需要人看守，他還要帶着人去苦情獄，這樣分兵，我不禁有點替他擔心。
溟烈的心腹並沒有全部抓住，那個長盛和雁秋至今都沒有露過面，萬一九哥分兵得厲害，溟烈逐個擊破，那可就不妙了。
我的隱隱擔憂，輕皺的眉頭落在他眼裡，換來一絲疑惑，他輕輕按一按我的眉峰，笑言：
“你再皺眉，就要變成小老頭了。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我都喊你好幾回了。”
“未末是顏臻的小跟班，她的確挺忠心的。誰的手底下沒幾個得力干將呢，我只是在擔心，你把陰玄司的人安排在各處，你就不怕溟烈這會去端了你的老巢？”
“當然怕。”他倒是回答得很乾脆，只是下面的話卻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比起你的安危，我覺得我還是得在苦情獄坐鎮比較好。”
我佯裝發怒：“你又懷疑我的能力？”
“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我陰燁塵的妻子，丈夫保護妻子的安危，天經地義。”
“……”
“再有，凌睿和我培養他們多年，爲的就是有朝一日他們能夠自己獨當一面，如果連這樣的小事都應付不了，那就不配做我陰燁塵的下屬，不配成爲陰玄司的人。”他說話的語氣還是一點未變，字字張揚，句句傲骨，雖然有時候看上去自大又自戀，但熟悉了纔會懂得，這纔是他的真性情。
我頗有些無奈：“你提前來苦情獄探查情況，我可以理解，可你也不必要弄得這麼隆重吧，專門來接我同行，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和顏臻又和好如初的緋聞嗎？”
陰燁塵一愣，忽然有些懊喪地看着我，幽怨地說：
“要不是你命魂還捏在顏臻手裡，我真恨不得將她丟在地獄裡折磨。該死的顏臻，害得我親近你也不對，不親近你也不對，她這招移花接木，還真讓我左右爲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