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驚又怕,生怕她會再一次發瘋地撲過來,遠遠站着,忍不住說:“你做錯的事,就該自己去償還,我好心幫你你反而還來害我,你!”
“我只是想救我的女兒,我只是想和我丈夫永遠在一起!我沒錯!”她情緒激動的同時,她的脖子上忽然就浮現一串透明的鈴鐺,死死地禁錮折磨着她。
女鬼不甘心地看着我:
“鬼差讓我永世無法超生,他把我的魂魄碎片扔在這忘川河裡,讓我與淤泥爲伍;他讓我永世不見天日,讓我再也無法和自己的親人團聚。他好狠的心!”
“……不許你這麼說他!”
“呵呵呵……你喜歡他。”女鬼凌厲的目光一下子射進我的心裡,我猛地一顫:“你胡說——”
“你心心念念一個冷血無情的鬼差?呵呵,安馨月,你以爲他真的是在乎你纔會來救你嗎?你們之間有契約,他纔會對你言聽計從。可總有一天,當你不再有利用價值,那麼,我的下場就會是你的明天!”
她的臉,她的身體慢慢散化爲漫天星光,那些銀波遊蕩着,慢慢沉到了河裡。
四周靜悄悄的,除了河面上反射的一道道水光,就只剩下一片沉寂。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這條河像是死水一般,聽不到潺潺流動的聲音。
慢慢的,河面上起霧了,對岸有燈火隱隱透過來,還有吟唱的樂曲聲順着風傳來。
“你上哪去?”
陰燁塵一身黑袍,胸前“冥”字碩大醒目,他穿着鬼差的官服,長髮束冠,俊眉凌飛,一派莊嚴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不敢相認。
“你還打算在這兒待着?越過這條河,就到陰陽結界了。”
“我……”
“你被惡鬼的戾氣傷了,我來接你回去,再不走,可就真的有別的鬼差來找你了。”陰燁塵上前拉住了我,我感覺像是做夢一樣,忍不住問:
“九哥,你真的是來救我的嗎?”
他撇撇嘴,道:“廢話,難不成我還是來帶你旅遊散步的?”他想拉着我往回走,可是我頓住了腳步。
“那個女鬼,你真的把她的靈魂碎片扔到這條河裡了?”
陰燁塵皺了皺眉,不耐:“你還相信她的鬼話?要不是我回來的及時,你這會已經在閻羅殿了!”
我心裡涼涼的,總覺的自己現在處境艱難,我想要相信他,可是總覺得這份信任隔着什麼。
他若即若離,飄忽不定,每當我鼓起勇氣向他靠近,就會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給彈回來;每當我想要讓那份喜歡更濃烈一些,就會有各種狀況讓我看清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不知道我還該不該壓抑這份情感,當女鬼戳穿我的時候,我竟然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
“跟我回家。”陰燁塵不由分說地拉起我,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掙開,然後努力跑開了幾步,回頭看着他。
陰燁塵怒了:“你到底怎麼了?”
我搖搖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好好跟他說個明白。
“九哥,你喜歡我嗎?”
他愣住,臉上錯愕的表情有些滑稽,我逼着自己開口,一股腦地問下去:
“陰燁塵,你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他面色凝重地看着我,好久才生硬地說:
“不喜歡——”
“那你,那你爲什麼每次
都會趕回來救我?鏡魂、李峰、那兩隻大樓裡的惡鬼,還有這次的寄生怨鬼,你又爲什麼答應要幫我?”
我不死心地問,豁出去了,我不想每天都看着他糾結。
他雙手抱在前面,一字一句地說:
“你救了我,解開了我的封印,我說過要保護你,一生一世。”
“只是因爲那個契約?”
“是,這是我們的約定。”
他沒有一絲猶豫,公事公辦。
雖然我做了最壞的打算,可是突然聽他這麼說,心還是好痛好痛。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開時候始喜歡他,也不知道這份喜歡到現在已經這麼濃烈。
起初我還有理智,我還能清楚知道,這份喜歡是不可能有結果,所以我不會放任自己;可現在我避無可避,他對我好一點我就想要更好,他一提起契約,我就失望落寞;越是壓抑的情感,爆發的時候,就越讓人難以承受。
“好……我知道了。”
我看着他,心不住往下沉,一步一步走向他,順從着跟他回去。
而那份喜歡好像還沒開始綻放,就要枯死在心中。
女鬼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迴盪,她說,陰燁塵是一個冷酷無情的鬼差,她說,如果我喜歡他,總有一天就會步她後塵。
我猛地打了個冷戰,可是卻還是忍不住握緊他的手。
“怎麼了?”
我看着他,忍不住說:“九哥,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對我那麼好?”
他疑惑地看我:“你是不是被女鬼給迷住了,現在還沒回神呢?我還沒說你呢,你又不聽我的話……”
請你不要再對我這麼好,我是一個渴望被疼愛的人,你對我越好,我會當真,就會越來越離不開你。
我扭頭,眼淚飄落的瞬間,忍不住望身後看去,那條河如玉帶橫在視野中間,對岸燈火間,好似有女子曼妙的身影。
那是另一個未知的世界,陰燁塵的世界。
我想,我大概是真的在做夢吧。
他牽着我一步一步往回走,身後那條河流的光芒越來越淡,前方黑暗不見五指,可是他帶着我卻像走在平地上一樣暢通無阻。
那片黑暗裡,彷彿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從他手掌心傳過來的冰涼,此刻卻如同暖流,一下一下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經。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說了聲“到了”,然後在我後背輕輕一推,我只覺得眼前忽然有光浮現,讓我一時難以適應,刺芒過後,等我再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病牀上。
“月月,你可算是醒了。”爸爸守在我身邊,陰燁塵已經不見了蹤影,剛纔的那一切就好像是一個夢。
“我……這是怎麼了?”
“你暈倒在女廁所裡,傻丫頭,身體不舒服怎麼不告訴爸爸,你照顧我再病倒了,爸爸會內疚的。”
我撐着身體坐起來,才覺得胸口悶悶的,頭也昏沉沉的,手背上還輸着點滴。他逼着我喝了幾口熱水,說:
“醫生說你有點貧血,還是體質太弱,等一回輸完液如果還是覺得頭暈,咱們就再在醫院待一天。”
我搖搖頭,忍着頭暈說:“我真的沒事了,可能是最近有點太累了。爸爸你別擔心我……你的身體也沒全好呢。都怪我不中用……”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得去車隊一趟。”
“你這纔剛好,怎麼又……”
爸爸安慰我:“你放心,爸爸是去請一段時間的假,過段時間,我們回老家。”
“哦……”
他交代了我幾句,纔出門,我還沒從那個夢裡回過神,想自己竟然在那種情況下問陰燁塵喜不喜歡我,我一定是瘋了……
不不不,這一定是個夢!
不過,元祐很快就出現,前前後後給我一捋,我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
原來我被女鬼困在女廁的時候,陰燁塵真的把惡鬼引出醫院外面去解決了,等到陰燁塵殺了那惡鬼,才覺得事情太順利情況不對。
“當時我和大人趕回醫院,老遠就能感到你發出來的求救信號,這個女鬼還挺厲害,知道屏蔽空間。大人衝進女廁,那時候你正準備拿着廁所的沖水繩子勒死自己呢。”元祐無奈地看着我,說:
“不過你放心,那個女鬼已經被大人送走,永世不得超生!竟敢傷害月姐姐,那就得付出代價。”
我猛地打了個冷戰,想起河面上慢慢沉下去的星光,心裡就特別不自在。
“姐姐,你怎麼臉色還這麼不好,被嚇壞了?”
我搖搖頭,不想說話。
“你也別怪大人了好不好,他真的不是故意把你丟在危險當中。昨天女鬼和那個寄生鬼演戲,我們誰也沒看出來。昨晚上聽說你還請求大人幫幫女鬼,就因爲這個,今天早上大人才會中他們的計……”
元祐拼命地爲自己的主人開脫,他不知道的是,我難過的並不是因爲這個。
女鬼和那個惡鬼互相利用,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經過了這幾次驚險,我的心腸好像也慢慢硬了起來。
好心幫人一把,卻反被算計,更可氣的是透過這件事,我心裡那一丟丟喜歡也被陰燁塵回絕得蕩然無存!
太悲哀了。
我難過自己的一廂情願,難過自己自不量力地喜歡上一個鬼差,偏偏他還沒有任何反應。
我真的有這麼差嗎?
當天晚飯前,我和爸爸終於回家,我疲憊地躺了一會,緩解身心壓力。沒想到晚飯的時候,李叔叔還有李嬸還有孫洋都來了。
爲了表示歉意,李叔叔買了一隻雞,還拎着牛奶水果,十分客氣和歉疚。他們還是覺得爸爸病倒的起因和相親有關,作爲多年的老朋友因爲介紹對象,差點坑得人生一場大病。李叔叔人老實,特別過意不去,就拉着他老婆還有孫洋一起來了。
飯桌上,氣氛還不算太尷尬。爸爸的氣早就消了,一直讓他們別放在心上,說就算結不成親,讓我和孫洋當朋友也行。
我的心思也不在這裡,只是看孫洋一身輕健,連眉心的皺紋也消下去了,整個人年輕了不少。
惡鬼已經被陰燁塵除掉了,他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
“小孫,你的女兒還好吧?”爸爸問。
孫洋舒展了眉頭,說:“好多了,已經度過危險期,昨天主治醫生還跟我說,妞妞的病已經在好轉。”
我瞪了他一眼,暗想難怪他不守着自己女兒,這會還敢來我家吃飯。
至於我們倆相親的事,他似乎還不是很死心,趁我收拾菜盤子洗碗的時候進到廚房,他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說:
“安小姐,其實我一直想向你道歉,那天在咖啡館,是我態度不好,我不該那樣說你。”
我搖搖頭。
“那麼……我們之間,還可能嗎?其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