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烈不再說話，很顯然他也無話可說。
述靜已經接了陰燁塵的請求，越善的死是一定要開始查了。既然事情已經成爲定局……
他靈機一動獻策道：
“述靜大人，既然要查我師父的案子，陰九一干人等還是先押回陰司局。如果師父的案子真的有貓膩，下官願意盡全力查清！”
我微微皺眉，溟烈這是想趁機把九哥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監視，如果就這麼去了陰司局，只怕不脫一層皮是出不來的。
他根本就是想先把陰燁塵弄回自己的地盤，然後關起門來慢慢折磨。
可是陰燁塵怎麼會讓他得逞？早已有話堵他。
“罪臣已經被逐出幽冥，就這麼被你帶回所謂的陰司局，視刑罰規定爲空氣？”
“沒錯。”述靜一臉嫌棄地看着陰燁塵，看似補刀，其實也是不想讓溟烈把人帶走。她道：
“你的流放還沒有撤回，就這麼回冥界有失妥當，再過幾日就是中元節，這是幽冥的盛大典禮，舊規裡有一條曾規定，這一天鬼門大開，陰陽界限不如往日那麼明朗。不如你就那一天入幽冥，也不算違背規定。不過——”述靜陰沉沉地警告說：
“你剛纔也說，會在那一日帶回證明越先生他殺的證據，到時候若食言，閻羅殿一定不會饒你。”
陰燁塵莞爾，他們兩個人唱雙簧還挺有默契，述靜根本就是護着九哥嘛，可是卻讓溟烈挑不出毛病，只能乾瞪眼生氣。
“大人，陰九可是殺了這麼多陰差，您……您你就打算這麼放了他？您之前不還說要把他帶回冥界麼！”
述靜冷笑，她看着溟烈已經完全失控，嘴臉全部暴露的樣子，有些惋惜道：
“溟烈，如果我當時不答應你帶回陰燁塵，你會怎麼做？當場殺了他？你和陰燁塵之前有什麼恩怨我不管，但身爲閻羅，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冥界，還不是你陰司局一處說了算！”
“你！——”
“如果我沒記錯，陰差如果沒有重大的傷亡事故，是不會傾巢出動，這次你帶着大半數陰差去人間，到底做了什麼我懶得管，但是你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趁我剛走就要動手，怎麼，是心虛要殺人滅口？”
“述靜，我敬你是七殿閻羅，你不要血口噴人！”
“是啊，咱們吵來吵去也的確很沒意思。誰說我要放陰燁塵離開，既然這條黃泉路容不得他安全通過，組委越善先生案子的關鍵人物，我有必要保證證人的安全，送他暫回人間，我自會派人監視。離中元節也沒剩幾天，莫不是溟烈你還擔心他能跑掉？”
述靜的口才了得，溟烈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而且溟烈今天的表現已經完全失控。
他不僅沒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剷除後患，反而還給自己惹來一個大麻煩。
明明就在手邊，一個箭步就可以殺了他，可偏偏現在卻錯失良機，再也無法動手。
九哥說的對，溟烈已經不是當年的林遠致，安心做一個老老實實的陰差，他想要更大的權力，就必須要粉飾太平，必須要保住自己現在的地位。
機會一旦失去，再想找回絕無可能。
今天，他是動不了九哥了。
“大人說的是，是我目光短淺。既然如此，那她，是不是應該要留下！”
溟烈還不死心，竟然用手指住了我！
“此女是剛死的陰魂，陰司局有權將其帶回幽冥處置，這一點述靜大人應該不會再阻攔我陰司局辦事了吧！”
我低咒一聲，真是該死，動不了九哥，就想着拿身邊的人開刀。
這種人，還真是……噁心！
雖然知道九哥不會拋下我，可是此刻，說心裡不害怕那是假的。
我故作鎮定，一直沒有開口，述靜微微皺眉，此事比較棘手了，我也知道。畢竟勾魂的事情就是陰司局管，溟烈要真的帶我走，似乎理由有一大堆。
“恐怕不行。”陰燁塵冷冷拒絕，一手牽着我，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陰九，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真的當陰司局好說話！”
“哦，聽聞陰司局的陰差比較好說話，不想死的塞點錢就可以改改引魂簿。璃月是我的妻子，如果溟烈你執意要帶走，不知道給你多少錢你才覺得可以考慮放手？”
凌睿一聽，樂了。九哥的嘴巴一如既往的毒辣，說的溟烈身後的陰差都擡不起頭。
溟烈臉色都快憋成豬肝色，可是他依然不死心，非要帶走我，甚至還搬出陰司局的調令，說如果陰燁塵再反對那就是妨礙陰差公務，到時候根據規定也可以一起帶回陰司局。
陰燁塵冷笑着，轉而對述靜道：
“大人，我需要向您申請證人重點保護。我的妻子也是師父案子的重要證人，就讓她這麼進陰司局，我實在不放心，何況您也看到，溟烈似乎對我有些敵意。陰司局那種地方又黑又髒，我可不想璃月進去受苦。”
他看着我，手指擦過我的臉頰，笑道：
“她這麼細皮嫩肉的，萬一一不小心被折磨死了，重要的證據沒了，我的妻子也沒了。這不正趁了那個殺手的心思，讓案子查不下去。”
溟烈還要再吵，述靜實在不耐煩，直接拍板讓我也跟着陰燁塵回去，不過會加派人手監管我們。
總之，比起在陰司局“必死無疑”，在人間監控自由似乎要好一些。
幾番較量，溟烈完敗，他今天被氣得得回去吐三升血。
臨走時，九哥還狀似無意地向述靜透露了證據是他找到了被撕掉的那一頁，正在想辦法修復，等到上面的內容清晰，就可以知道到底是誰害死越先生。
這一點我覺得應該是九哥故意泄露給溟烈聽的，有時候適當的打草驚蛇，纔會讓蛇有所恐懼，纔會在恐懼下做出愚蠢的部署。
跟着九哥，我分析案件的能力好似也越來越敏銳了。
交涉的最終結果，就是述靜讓溟烈派一部分人把我們送回人間，而她和溟烈還需要回幽冥覆命，畢竟神屠被毀的動靜還鬧得挺大，似乎已經驚動其他人了。
溟烈雖然不情願，但他輸得起，放得下。在坦然接受自己完敗的情況下，竟然還能掩蓋心底的情緒，平靜地把我們送上去渡口的小路。
臨行前，述靜叮囑了幾句，都是讓隨行陰差緊盯監視我們的意思。輪到溟烈，他
看着被凌睿一直攙扶的陰燁塵，陰狠道：
“陰九，這次算你棋高一招，不知下一次不是不還能這麼走運。案子的事不着急，咱們來日方長！”
誰要跟你來日方長？我忍不住翻個白眼，卻不小心被九哥瞧見，他噙着笑意，對溟烈的表情出奇的好，他硬生生回答：
“來日方長就算了，不出十天，等我帶會證據的那一天，希望可以看到你不一樣的表情。”
溟烈冷哼，扭頭跟着凌睿回冥界覆命了。
直到那兩個人走的遠了，顏臻還停留在原地，剛纔的辨爭當中，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像個木頭人一樣。
此時此刻，陰燁塵看着她，還是和平常一樣冷漠：
“還有事嗎？”
顏臻的心碎一地，她僵硬着表情，動了動嘴皮，可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只留下一個哀傷欲絕的神情，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押送”我們的陰差領頭換成了凌睿，見人走遠了，才大大鬆口氣，感嘆道：
“我的媽呀，嚇死老子了，還以爲這一趟有去無回呢。可算是能返程了！”
陰燁塵坐在車裡笑着罵凌睿沒出息，雖然他並沒有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可是剛纔的一切都印在跟隨陰差的眼中，他的睿智，他的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控。
溟烈幾乎就沒有還手的餘地。
陰燁塵並沒有直言天命案，可是卻以越善先生的案子獲得了中元節正式入幽冥的許可。
這纔是他真正的目的，計劃天衣無縫，各處銜接雖然出了點狀況，但總算最終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我和九哥在神屠裡被困了七天，算時間現在已經是初八了，唔……還有七天，就是最後的期限。
隊伍浩浩蕩蕩地行到渡口，我才發現這裡靜靜流着一條河，有些詫異，問道：
“這是忘川？”
陰差們忙着整頓隊伍坐船，九哥扶着我從囚車上來，一面給我解釋：
“不是，忘川自天際流下，入冥界以後，雖然河道不改，但是流出冥界的河水已經不再純淨，爲做區別，我們都把它叫‘冥河’。這條河一路往南，流向人間。”
我特別好奇，繼續問；
“還有能流往人間的河？”
陰燁塵一刮我的鼻子，笑道：
“傻寶寶，世界無奇不有，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不然你以爲人間那些鬼節點的河燈，死去的家人如何能收到？就是順着冥河漂進幽冥的。”
“哦……”我化身是“十萬個爲什麼”，又問：
“可是你剛纔不還說，這條河是從幽冥流往人間的麼……”那這河水還能再流回來不成？
九哥看上去心情不錯，很有耐心，給我解釋：
“你點河燈祭祀先祖是什麼時候？”
“七月半，中元節啊。”不過這個習俗一般是在南方比較流行，我是北方人，還真沒試過。
他聳聳肩，說：
“對啊，只有七月十五這一天，鬼門打開。陰陽磁場會暫時顛倒，陰間的魂魄纔可以從鬼門入人間探望親人，留戀一時人間煙火。而人間的東西也會順着逆流的冥河，進入幽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