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小藍靠在景馳身邊,他的心跳依然溫和篤定,他的手掌依然寬厚可靠,只是不知何時,已經有了薄薄一層繭子。
她握住他的手,細細地撫摸那一層薄繭。
“以前你畫那麼多設計稿,手掌都不像現在這樣粗糙。”
景馳收攏手指,捂住她細弱白嫩的手指:“以前也是有的,沒有現在這樣明顯罷了。你現在嫌棄我手粗糙了?”
法小藍搖搖頭,將他的手掌託到臉頰邊,閉上眼睛仔細感受:“……我只是在想,當初我讓你加入到卡倫旗下,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這樣是不是對的。”
景馳一愣,手掌也不自覺地躲閃了一下。
“無論那個選擇是對是錯,只要我們能一直在一起,我們就能走下去。”
法小藍用溫潤含笑的眼眸看着他,淺笑着在他脣上輕輕吻了一下。
下午,法小藍去登記了需要的花種和樹苗,回到景馳的辦公室時,正好聽到景馳在和誰說話。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即進去。
“你們覺得這樣的結果我能接受嗎?”景馳似乎很生氣,“意外?怎麼就這麼巧剛好是藍兒坐電梯的這次出了意外?!”
“……對不起景馳先生,我們的確仔仔細細地檢查過了,您的那幾位保鏢也可以作證,電線突然斷了這確實是意外,如果您夫人有什麼閃失,我們一定賠償……”
法小藍認識這個聲音,就是今天問她是否受傷的醫院負責人,好像是位副院長。
“閃失?!”景馳聽到這兩個字似乎更爲光火,勃然大怒,“你要慶幸的,是幸好今天藍兒沒有出事。如果她在你的醫院出了半點差池,第二天就會有大半個城市的人抵制你的醫院,你明白嗎?”
副院長只能點頭。
“還有,今天我和你說的話,不可以告訴藍兒。你只需要照顧好她就可以,之後的回報當然會非常豐厚。”
副院長從喉嚨裡擠出一點聲音。他那麼還奢望什麼回報,只祈禱法小藍別在他的醫院出事就好了。
“送客。”景馳閉上眼,讓秘書把人送走。
副院長搖搖晃晃地出來時,景馳辦公室的門口已經空無一人。
這天回家時,法小藍的話明顯比往常要少。景馳開着車,法小藍的目光也一直看着車窗外。無聲的隔閡在兩人之間慢慢築起壁壘。
良久,景馳才故作輕鬆地問:“說起來,佩佩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自己的小愛人了呢,我們這週末聯繫安德烈警官,一起出來野餐!”
法小藍心頭一陣悲涼,點頭說:“嗯,很好。”
景馳終於確定今天法小藍有些反常,靠邊停車後,先用額頭試了她額頭的溫度:“不燙啊,果然今天受到驚嚇後不舒服嗎?”
“沒有。”
“那是怎麼了?你看起來很沒精神啊。”
法小藍擡起眼眸看着景馳,他的面容,甚至眼神都沒有改變過,到底是哪裡不對了?
今天我聽到你對副院長說的話了,你爲什麼讓他不要告訴我?
是因爲我對你太嚴厲了嗎?你知道,如果我看到你這樣對別人說話,我必然是要提醒你的,所以你就讓他們
都不和我說?
我一直以爲,自己與你是相濡以沫、心意互通的,現在看來,心有靈犀畢竟也只是傳說,人與人之間怎麼可能完全理解呢?
不理解也不要緊,你爲什麼告訴別人,卻不願意告訴我,告訴你的藍兒呢?
……
法小藍看入景馳瞳孔的那短短几秒鐘,她腦海中滑過太多不能琢磨的念頭,她有滿心的話想要問他,卻全都被梗塞在喉嚨。
景馳一片心全都是爲了她,自然看出了她眼眸裡不言而喻的哀傷,他捧住她的臉,急切地問:“到底怎麼了?藍兒你告訴我啊!”
法小藍怔怔地看了他許久,終於說出一句:“景馳,還記得纏枝蓮的由來嗎?”
景馳一愣,道:“當然還記得。”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願你我能如蓮一般,永無隔閡。”
法小藍看着他笑得溫柔,景馳被她的笑晃了神,心中反覆品味着這句話,竟像是一個千斤重的橄欖,意蘊無窮。
他握住法小藍的手,珍重萬分地親吻她的脣,“藍兒,我們會的。你只要相信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們的未來就好。”
七月的最後一晚,卡倫集團大廈熱鬧非凡,今天是他們青年才俊的總裁的生日。
來敬酒的人走了一撥又來一撥,景馳雖然都是淺嘗輒止,但架不住數量太多,到了後來也有點醉醺醺的,站不太穩。
法小藍畢竟心疼,最後自己站出來擋酒,這些人都知道她身體弱,景馳如珠似寶地疼着,要是真喝了他們一點酒就病倒了,那就是大大的“杯具”,都識相地作鳥獸散。
法小藍和秘書將景馳扶上車,司機是可靠的人。
她準備上車時,卻感覺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裙角,低頭一看,是個戴着天使光環的小女孩。
法小藍很喜歡小孩子,就蹲下問她:“嗨,你有什麼事嗎?”
小女孩一隻手拿着一根魔法棒,另一隻手拿着一個細長的盒子,她把那個盒子遞給法小藍:“剛纔有個叔叔讓我交給你的。”
法小藍看着那個盒子上似曾相識的花紋,突然想起前不久才收到過這樣一個盒子。
但小女孩已經一蹦一跳地跑遠了。
法小藍拿着那個盒子,轉頭看了一下車裡有些暈乎乎的景馳,咬着脣打開了盒子,裡面果然是一支猶帶露珠的幽靈蘭,同樣的,旁邊還有一張小卡片。
她將卡片反過來,看到上面也只寫了一句話:
【菲:
喜歡那天的電梯驚喜嗎?】
法小藍只看了一眼,就嚇得趕緊將卡片收好。她下意識地轉頭確認景馳沒有看到這張挑釁意味十足的卡片,快步走到附近的垃圾桶,將它丟了進去。
上車時,司機注意到她的聲音微微有點顫抖,就問她怎麼了。
“沒什麼,有點冷,請開快點,謝謝。”法小藍說着就關上車窗。
等到車輛離開後,從卡倫集團大廈的陰影處走出一個穿着銀白色風衣的男子,他目光幽幽地注視着遠去的車輛,走到剛纔法小藍駐足過的地方。
那裡,那支美麗的幽靈蘭還在盒子裡,被丟棄在夏季微涼的夜風中。
司機幫法小藍將景馳扶到家裡後才離開。
法小藍給景馳脫了鞋,解開領帶和襯衫最上面的幾粒釦子,讓他整個人舒展開躺在沙發上,纔去廚房熬醒酒湯。
景馳渾身發熱,滿面通紅,嘴裡哼哼唧唧地叫着藍兒。
他當上總裁愈發忙之後,連和她膩歪的時間都少了許多,這時他也是趁着幾分酒意撒嬌說:“藍兒,你給我準備了什麼生日禮物啊?”
法小藍哭笑不得,“我送你的手錶,現在不是在你手上戴着嗎?”
景馳也不看,還是黏着她:“誒,我生日你就只送我一塊手錶啊,你上次過生日我可是送了你一個大花園哦,我還自己給你挖了一個游泳池……你再送我點別的好不好?”
法小藍已經洗好了碗,順着景馳攬着她的姿勢轉過身,和他面對面地問:“好吧,你想要什麼?”
今天是他的生日,幽靈蘭這樣的事情還是等到明天再說比較好,法小藍想。
景馳低頭吻住她甜蜜的脣瓣,輕輕吐氣:“你給什麼都好。”
法小藍想起體檢時她問起的一件事。她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她和景馳的孩子。
他們雖然同居了這麼幾年,但景馳從不曾越矩,法小藍也一直是完璧之身。
未來,他們想要的未來,到底什麼時候會來呢?
澄澈清明如她,也忍不住有點迷惘了。
或許現在能抓住的每一刻,纔是更值得重視的吧,就像她以前所想的,能和景馳相守一刻就是幸福,且不要奢求太多。
“景馳,我送你一個寶寶好不好?”法小藍話未說完,耳朵已經先紅了。
景馳也不知是醒了還是醉着,他認真地點點頭。
法小藍牽着景馳一步步走向他們的臥室,臥室的牆壁上,景馳用筆畫了幾張荷葉,幾支亭亭玉立的荷花,還有三五個蓮蓬。
鬧鐘響的時候,景馳猶在美夢中。景馳這一生很少做夢,更別說是美夢,僅有的幾次都是因爲法小藍。
這次的夢很奇妙,他彷彿回到了混沌初開、人類誕生的時候,他無拘無束、無所畏懼,赤、身果體,暢快肆意地奔跑、跳躍,最後竟然像那些神奇的大鳥一樣長了翅膀,飛到了雲霄之上……
從小到大,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從未有過如此酣暢淋漓的感覺。
鬧鐘還在響,景馳猛地坐了起來。
窗外,透明的陽光已經透過窗簾照了進來,有小鳥啁啾的叫聲,他只迷糊了一會兒,就想起昨晚那個神奇又莫名旖旎的夢,轉頭看到藍兒在自己身邊睡着。
兩個人的睡衣都被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牀邊,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人現在都……
景馳只覺腦袋轟的一下,如同着了火,他掀開被子一角往下面看了看,果然是……光的。
景馳怔怔地坐在牀上,心思起伏不定:難道昨晚他喝醉了,然後就強迫了藍兒?!要是那樣,他絕對會唾棄自己的“小弟弟”的!
左思右想了一陣,景馳也沒搞清是什麼情況,這時法小藍微微動了一下,她顫動了一下眼睫,隨即睜開眼眸。
景馳還在忐忑不安,只能說:“藍兒,早……早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