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馳牽着法小藍的手,默默地站在微涼的夜風裡好一陣。
“……呃,早知道我當時還是應該多學幾門外語了。”他不好意思地對法小藍笑笑。
法小藍牽着他手指,指指不遠處的一家24小時快餐店:“我也只會說一點英語,不過應該不止於餓肚子。”
拖着行李一路走進快餐店,收銀員是一個紅色頭髮的雀斑少女,擡頭看到兩個兩個亞洲人,準確地來說,是一個亞洲女子和一個混血男子走進來,熱情地招呼他們要吃什麼。
那個長相美麗的亞洲女子走過來,用英語說要兩份飲料,一份海產什燴,兩份薄餅。
雀斑少女笑着將點單交給後廚,請他們稍等。
法小藍就帶着景馳坐到靠窗的位置,從這裡看出去,可以看到穿過城市的那條深藍河流,和倒影在水裡的點點燈火。
景馳看着靜美的夜色,無限憧憬地說:“藍兒,我們今晚先住酒店,明天就可以去租住喜歡的地方了。你喜歡什麼風格的,現代公寓,鄉間別墅,還是田園鄉村?”
法小藍還真沒想過到了這裡住什麼樣的房子,也不見心思爛漫起來:“嗯,真要說起來,鄉間別墅和田園鄉村都好,但我還是更喜歡田園鄉村,周圍有兩三個親切的鄰居就更好了。”
景馳握住她的手,激動地兩眼放光:“我也是!真是心有靈犀!”
說話間,他們點的東西已經做好,兩人端着托盤過來時,景馳卻看到被壓在最底下的是一張傳單,上面的文字他並不認識,但上面有一座可愛的鄉村小屋,被環繞在一片藍紫色桔梗花當中。
“藍兒,看這個看這個!”
景馳把那張宣傳單遞到法小藍眼前,和他一樣,她也對這間小屋一見鍾情了。
“這個應該是電話,我們可以先打給主人試試看,問問他是打算賣掉還是租給別人!”
景馳說着就拿出手機,對方很快接通,只是看樣子並不習慣說別的語言,嘰裡咕嚕說了一大通,他們兩個什麼也沒聽懂。
這時那個紅髮的收銀員走了過來,做了個手勢表示要接電話,景馳將信將疑地給她,又聽了一陣嘰嘰咕咕,那個收銀員把電話還給他們,用英文說:“他要出國,所以打算把這個房子租給別人一年,如果你們想要的話,他現在正好在那裡,可以先去看看。”
景馳喜出望外,問:“現在過去?這裡距離那裡遠嗎?”
紅髮少女聳聳肩:“不是很遠,現在開車最多半個小時就到了。”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景馳看到法小藍也是一臉高興,就連東西也只草草吃了一點,兩人就出門打車。
司機對這一帶很熟悉,沒多久就將他們送到了目的地,還熱情地指引他們怎麼走才能到,兩人在微暗的夜色中一前一後走着,景馳走在前面,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牽着法小藍,沒走一會兒果然看到了那棟小房子,更隱約看到屋前站着一個人。
“嘿!我們在這兒!!!”
景馳舉起手衝那人呼喊道。
那人似乎也看到
了他們,點點頭朝他們走來。這是一個大腹便便、有着“地中海”髮型的中年男人,他面色紅潤,雙眼炯炯有神,先和景馳握了手,看到他身後還有一位美麗溫柔的女士,更加笑開了花,對法小藍行了吻手禮。
這棟小屋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美麗。這裡地處城市和鄉村的結合地帶,它靠近脈脈流動的河流,河岸邊長滿了細長碧綠的水草,大片的桔梗花就遍開其中,偶爾有船隻經過,卻也不會發出嘈雜的聲音,船體滑過水麪的聲響反而更顯靜謐。
往不遠處看,錯落有致地散佈着五六戶人家,都亮着橘黃小燈,看起來非常溫馨。
“這是我媽媽以前住的房子,她現在已經過世了,我有事必須出國,所以也不能好好照顧它。我想找一個有愛心、負責任的主人替我照顧它一年,這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這個中年男子顯然考慮到了這兩個人未必聽得懂他說話,所以事先準備好了同步翻譯軟件,雖然有些語法錯誤,但大致意思景馳和法小藍都看明白了。
所謂的機不可失,大概就是如此。
景馳和法小藍立刻表示願意租下這棟小屋,但這個中年大叔還是表示,他們可以暫時在這裡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復他,他的確非要爲這個小屋找到一個“情投意合”的主人才行。
這當然是意外之喜。
景馳和法小藍也不推辭,跟着這位大叔來到屋子正前方。
這是一座磚砌的老房子,濃郁而不熱烈的磚紅色,搭配着深藍色的屋頂,儼然是童話裡的小屋。門是嵌了玻璃的小小拱形門,不甚寬敞,到了裡面卻能發現別有洞天,裡面被打掃得乾淨整潔,是典型的F國建築,一應傢俱都簡單而雅緻,廚具都有了煙火痕跡,但非常乾淨,兩間臥室也是他們喜歡的簡約風格。
大叔乾脆利落地請他們今晚住在這裡,他則要去忙着收拾另一個家裡的東西,第二天早上再確定是否要籤合同。
盛情難卻,景馳和法小藍只好答應下來,送走大叔之後,兩人雖然非常疲倦,卻不約而同地在屋前坐下來,望着藍紫花朵後默默流淌的河流,心裡平靜而感動。
他們掙扎了許久,終於換來這相互依偎的時刻。
“藍兒,我們以後就住在這裡,從現在到我們滿頭白髮,好不好?”景馳說。
法小藍微微一笑,滿足地道:“好。”
“那時候我們會有很多孩子,有美麗的女孩,也有健壯的男孩,他們已經長大,但依然會經常回來看我們,我們白天的時候就去公園走走,照顧家裡的花園,晚上的時候就坐在鞦韆上看天上的星星。”
景馳想得很入迷,法小藍沒有打斷他。這樣美好的想象總是好的。就像睡前的一杯紅酒,能讓人的夢也格外的香醇。
第二天,景馳和法小藍正式和那位大叔簽訂了一年的租房合同。那位大叔把鑰匙交給他們,稱呼他們是景先生、景太太。
景馳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承認他和藍兒的關係,興奮得什麼似的,握着大叔的手,快把他的胳膊搖斷。
但這筆錢交出
去,景馳的積蓄幾乎就沒有剩的,幸好法小藍準備了一些錢,可以再撐一段時間。而景馳都被叫了景先生,都是有了景太太的人了,自然深覺使命重大,當下就掏出畫筆畫架說要繼續服裝設計賺錢養家。
法小藍看到他如此振作,心裡也很高興,兩人你創作來我改進,不到一個月就已經有一整套完整的設計,是以他們那次在公園看到的那篇藍花楹爲主題進行的。
景馳看着那幾篇畫稿,信心十足地說:“這是我最才思泉涌的一次!他們肯定會喜歡的!”
法小藍也以爲如此。
卻不料,這次投稿卻不同往常,完全石沉大海,毫無迴音。
按着性子等了一個星期,景馳實在等不下去了,只好打電話。那邊卻一直不接,好不容易接了後,卻只說現在輿論風向很不對,沒人敢接景馳的設計。
景馳向來不關心輿論的說法,法小藍病後也很少看電視,因此等他們從網絡上了解到國內對他們倆的譴責有多猛烈時,兩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簡而言之,兩人如果以前算是人中龍鳳,那現在的處境真是連肉雞都不如。任何一個媒體都可以往他們身上盡情潑髒水,而且完全不用擔心被起訴。儘管有人爲他們說話,甚至趙子宸也站出來爲法小藍申明過,但只發揮了越描越黑的效果。
景馳的設計事業雖然一直一波三折,但這無疑是這一路走來的最低谷,而法小藍的過去也終於被人翻了出來,無論真僞也被炒得甚囂塵上。
他們現在真的是進退維谷的境地了。
留意了幾天工作之後,法小藍找到了一份私人教師的工作,景馳的信心遭遇重創,法小藍卻勸慰他不用太擔心,再等兩個月試試看。
“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她說。
兩個月後,景馳的再次投稿依然毫無消息。
“好吧,雖然我曾經想過要讓這個品牌一直繼續,但現在如果不能做下去,也沒我想的那麼遺憾,反正我們已經在一起了。我也可以去找一份工作,我可以去當模特,去……做廚師,再不濟也能做個服務員。”他故作輕鬆地說。
法小藍看着他:“你當然可以找別的工作,但我記得你說過,你從小就想做一名設計師,那時你可不僅僅是爲了我,而是爲了你的國、家。”
景馳一時愣住。要不是她的提醒,他還真忘了自己的初心是什麼。
“……我早就不想回去了。”想到王后等人對他們倆做的那些事,景馳現在對他們一點好感也沒有。
“你雖然這麼說,但那裡是你長大的地方,你就算不喜歡某幾個人,總還懷念着那裡的一草一木。”
法小藍說的是現在家裡,景馳特別喜歡的那幾幅油畫。
“真正的愛可以讓人成長。”她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我想到一個辦法,我們從頭再來。”
“從頭再來?”景馳疑惑地重複了一句,突然明白她說的是什麼,雙眼驟然明亮。
“還記得你的作品第一次出現在大衆面前嗎?我們現在還有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