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小藍站在那裡,面色雪白——
難道以前那個率真可愛的景馳,只是她的一廂情願?是她一開始就錯了,只知道把他按照自己想象的樣子去塑造,卻忘了他的本質到底如何?
……如果景馳的天性如此,她還會愛他嗎?
……還應該再愛他嗎?
“但就這一點來說,我但是比他坦率多了。至少你一開始瞭解的我就是現在的我,沒處可壞了。”梅里無所謂地聳聳肩,“在你生下孩子的這段時間裡,我會給你時間你好好考慮是否要再回到他身邊問題。爲了幫你做出聰明的決斷,我會告訴你景馳的最新動向。”
他把那一疊資料交給她。
“好好想清楚,你愛的到底是景馳本人,還是你想象中的那個影子。”梅里意味深長地說。
梅里離開後,法小藍無力地坐到椅子上出了好一會兒神,纔開始緩緩翻看手中的資料。
梅里口中所說的“景馳的最新動向”,當然也不可能包括景馳做的所有事情,但凡是傾軋利用、打擊報復之類的,全都陳列在案,幾乎一件不少。
除了法小藍知道的那些,在她沉睡的喝幾天,景馳又做了一些大事,距離最遠的應該是陳氏企業破產的消息。
陳氏,陳默磊。
法小藍疲憊地閉上眼睛。
如果本身就不是一條對人忠誠的家犬,而是一匹熱衷掠奪和殺戮的頭狼,她或許也不應該再用自己的期待去束縛他的天性……
羅勒推門進來時,正好看到法小藍,或者說“菲”,正坐在沙發上,看着壁爐裡比剝燃燒的火堆發呆。
他走了過來,對她自我介紹道:“我是羅勒。你以後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找我。”
法小藍想起那天在車上電光火石之間的一眼對視,沒想到兩人現在卻是客人與管家的關係,點頭:【好的,謝謝你。】
“你以後的房間還是這裡,其餘的事也不用管,這段時間只需要好好休息就可以。”
法小藍有點詫異:【可這不是梅里的房間嗎?】
羅勒點頭。
【我在這裡休息,他怎麼辦?】
羅勒說:“梅里先生並不經常回到這裡。且還有其他很多房間,他可以在任何一間休息。”
法小藍點頭,覺得稍微放下心來。
“樓下住着一個醫生,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隨時聯繫他,只用按一下這個鈴鐺即可,他二十四小時待命。此外,爲了方便照顧你,我會安排給你兩名女傭。”
外面走進來兩名女傭,羅勒一一介紹:“這是紫蘇,這是薄荷。”
法小藍對她們點了點頭,才突然意識到,除開梅里本人,羅勒、紫蘇、薄荷也都是花草的名字。
紫蘇和薄荷平常總是一起守在法小藍身邊,但用餐和晚上休息是輪流的,唯一的例外是梅里回來的時候,紫蘇和薄荷可以一起回房間休息。
“紫蘇,那天羅勒和你說什麼了?”薄荷趴在牀上問她。
紫蘇脫下高跟鞋,抽着煙說:“你知道我們照顧的那個女人是誰嗎?”
薄荷看着自己新做的手指甲,隨意地說:“不是梅里先生的客人嗎?”
“是客人,但還有另外一重身份,”紫蘇彈了一下菸灰,眼眸
中暗流涌動,“她就是那年害梅里先生失去了一條手臂的女人。”
“是她?!”薄荷從牀上爬起來,吃驚地叫了一聲,“我那天還問她是不是她呢!她沒回答我!”
紫蘇冷哼一聲:“她這樣的女人,敢承認這些嗎?”
薄荷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法小藍那氣質怎麼看都不像是這樣的人。
“你怎麼知道她就是那個女人的?梅里先生不是瞞得死死的,連小柳也不太清楚嗎?”
“梅里先生瞞着我們,就是擔心我們知道是誰了,可能對那人不利,於是叮囑羅勒要注意好好保護她。”
“然後,羅勒就告訴你了?!”薄荷瞪大眼睛問紫蘇。
紫蘇點點頭:“羅勒說,梅里先生離開之前是下了死命令的,這段時間那個女人要是有什麼閃失,全都算在我們頭上。他提醒我這不是玩笑話,梅里先生非常重視那個女人,比對小柳重視多了。”
薄荷輕嘆了一聲,糊塗地問:“梅里先生不是恨她嗎?當初不是還對她開了一槍?我們現在解決了她不行嗎?”
“不行。”
紫蘇看起來也十分焦躁惱怒,“羅勒的意思是,她要是真的出了一點事,梅里先生就絕對不會再留着我們。而他一般情況下會盡全力保護她。”
“羅勒倒是,一向挺穩重的,”薄荷說,“那我們怎麼辦?”
“當然要聽梅里先生的意思。”紫蘇將菸頭摁滅,“但這個女人也不可能一直被藏在這裡,小柳吃起醋來可是不得了的,要是被她發現了,她絕對會給那女人好看。”
“嗯……我還是不明白爲什麼梅里先生會把這樣的人留着,他不是教我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嗎?”
“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配合我的計劃就可以了。”紫蘇成熟嫵媚的臉在煙霧後顯得陰暗不定,“這樣的女人不配留在梅里先生身邊,也不能留在這世界上。羅勒給了我提示,後面就看我的了。”
梅里夜裡回來時,法小藍已經睡下了。
羅勒接過梅里手中的傘和帽子,向他彙報一些重要的事項。
梅里聽完,往樓上看了一眼,問:“她睡了?”
“睡了。”
“最近如何?”
“還算正常,醫生也說沒什麼,只讓我們注意她可能早產。”
說話間,梅里已經走到門口,他推開門,對羅勒等三人手勢示意他們下去。
法小藍安睡着。
最近漸漸回暖,該開的花都開了,房間裡擺放着兩瓶從花園裡採下的花,高低錯落地插着,此時也寂寂的,似乎都睡了。
梅里煩躁的心漸漸安寧下來。
一盞昏黃的壁燈還亮着,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照進來,窺望着法小藍如玉的肌膚和寧靜的睡顏。
梅里走過去側坐在牀邊,伸出手背輕輕觸碰她的臉。法小藍在夢中似乎有所感覺,睫毛輕顫了一下,卻貼着他的手靠了過來,像一隻尋求溫暖的小貓咪一般黏人。
那一刻,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的嫉妒從梅里的心中涌了出來——景馳居然能獨自享用這樣的睡顏那麼多年!
不過風水輪流轉,很快她的一切就都是他的了!
梅里看着緊貼在他手掌上的這張小臉,心頭一陣溫柔,竟
有些生生髮疼,但他卻又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從心口涌向四肢,灌滿每一個手指尖。
他低下頭,輕吻法小藍的額頭。
他親吻女人一向只吻嘴脣,只有親吻愛人會吻額頭——這算是他的一個不爲人知怪癖。
梅里突然想起,他十四歲的時候,一個波西米亞女人曾經給他算命。說他這輩子命途順遂,但會愛上一個女人,果敢放棄的話萬事大吉,他必將青出於藍,成就一番大業。
“萬一我不放呢?”他問。
波西米亞女人望了他一眼,得意地笑道:“那就會重蹈你父親的覆轍,被那個女人害死。”
梅里的風流就源自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此生只愛過一個女人,最後也死在她手上。而那個女人不是梅里的母親。
梅里聽她說完,哈哈一笑,隨後掏槍殺了這個信口雌黃的巫婆。
他愛上的女人,絕對不可能殺他。
如果他真的爲她而死,那也是他樂意。僅憑這一點,那個巫婆就該死。
一個男子的風流多情,硬生生被說成了一個悲劇,多可笑。
法小藍又一次陡然醒來。
她看清牀邊的男人,似乎愣怔了一下,眼眸中的光彩迅速暗了下去,她撐起身子,離梅里遠了一點。
梅里也是面色一僵,總是微笑着的桃花眼都不笑了。
她動了動脣,明顯在用口型問他:【你回來了?】
梅里被她剛纔的舉動弄得心癢難耐,卻又被她現在明顯的疏離態度惹得有些生了氣,有點生硬地說,“嗯,我回來休息,發現你還睡在我房間裡。”
法小藍一臉困惑:【是羅勒告訴我,我可以睡這個房間。】
“嘖,羅勒也開始聽不懂我說的話了嗎?”梅里毫不猶豫地把鍋甩給羅勒。
法小藍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麼,就起身準備下牀:【那我換一個房間。】
梅里看她真的要起來,立刻說:“不用了。”
她望着他,小鹿似的圓圓的眸子,因爲剛睡醒顯得特別黑而亮。
梅里發現自己像個夢遊症患者一般,要難以自拔地沉浸進去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大腦一片空白,竟然想不到該對她說什麼。
“……”
法小藍還看着他,問:【什麼事?】
關於景馳的事?
還是關於她的事?
梅里停頓片刻,終於說:“我要結婚了。”
法小藍輕微地瞪了一下眼睛,然後露出一絲笑容,眉眼彎彎:【那恭喜你啊!】
恭喜個毛線球啊!
梅里很想摔東西,但環顧左右,不是花就是書的,竟沒有一個可以下手的,只好氣鼓鼓地作罷。
“你不問問我和誰結婚?”他懷着一股隱秘的報復心理說,“萬一是我和你呢?”
法小藍看着蓋着被子都有些顯形的肚子,苦笑了一下:【你認真的?有哪個新娘是挺着大肚子穿着婚紗的?】
梅里確實挺喪氣的,突然自暴自棄地說:“我要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了,你很開心吧?”
【我爲什麼要開心?】法小藍眨眨眼睛,繼續敲出一行差點氣死梅里的話,【難道結了婚,你就真的會三從四德,不在外面拈花惹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