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法小藍果然被叫到校長辦公室。
校長依然比較客氣地請法小藍坐下,才說:“小藍啊,我這幾天看到一些照片和新聞,你能替我解釋一下嗎?”
法小藍接過照片,正是那次設計大賽時的照片,因爲拍照角度的問題,看起來景馳和她有些過於親暱。
“校長先生,參加這次大賽是景馳的願望,他爲此準備了很久,從材料選購到後期聯繫,只是因爲一位模特臨時出了一點問題,我才代爲登場而已。景馳在人才濟濟的大賽中獲得銀獎,欣喜之下情不自禁地和我擁抱,您也是能夠理解的,對嗎?”
校長先生坐在辦公桌後,雙手交疊在腿上,“在舞臺上我當然能夠理解,但下場之後他爲什麼要抱你回家?”
法小藍微微一笑:“那是因爲當天我的腳被磨破了,不能走路,他想幫助我一下而已。”
校長嘴邊的笑意更深,“那麼,你能解釋一下這個細節是怎麼回事嗎?”
法小藍順着校長的手指看去,那張照片上,景馳正低下頭,親吻法小藍的髮絲。他低頭的姿態如此明顯,以至於她根本不能用攝影角度這樣的理由來辯解。
而她當時在現場,內心五味雜陳,卻根本沒注意到這個輕飄的吻。
校長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等着她的回答。
法小藍擡起頭,臉上恢復淡定,“我的理解是,那是他們國家表達感謝的一種方式。”
校長先生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就笑了,“小藍老師,我一會以爲你是安靜內斂的,卻沒想到你也如此口舌伶俐,是我錯看了。你剛纔的解釋很好,但堵不住悠悠衆口。大賽之後,關於景馳和你的報道,你看過嗎?”
“看過。”
“那你應該也知道他們是如何博人眼球的,‘郎才女貌’就不說了,‘姐弟戀’‘師生戀’這樣的詞彙也大行其道。知道嗎?這次大賽的金獎得主,與你們倆花邊新聞相比,反倒落了下風。”
法小藍看到鋪天蓋地的新聞時,就猜到會有今天的談話。
“我很欣賞景馳的才華,也很感謝他爲我們聖蒂斯爭光,但也有不少聲音指責我們聖蒂斯縱容在校師生的戀愛,面對如此巨大的輿論壓力,你覺得我該如何處置呢?”校長問。
法小藍擡起眼眸,平靜地道:“您應該對我提出警告,並做全校不點名批評一次。”
校長輕笑起來,“我終於知道陳董事爲什麼如此愛重你,你的確非常聰明。我也相信,這樣的你不會和在校生有任何越距的關係。警告就免了,但也請你理解,我必須迴應這件事。就請你暫時受點委屈了。”
法小藍輕輕笑了笑。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白蓮正迎面走來,很是來者不善。但法小藍沒有避開,直接走上前去。
白蓮看了她憂鬱的神色,笑道,“法小藍,距離上一次大出風頭已經六年,我還在想你爲什麼還如此安分,你果然就鬧了一次大事情。拜你所賜,聖蒂斯的所有老師都要進行一次師道倫理的學習了。”
“師道倫理的
學習是每學年初都要進行的。六年前的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你應該也十分清楚。”法小藍並沒看白蓮得意的神色,“至於這次事件,如果由你操刀,可能會更‘波瀾壯闊’。沒關係,拜你所賜,我已經習慣了。”
“你——!”
白蓮恨不得扇她一記耳光,法小藍卻只是平靜地看着她。
“法小藍!你也就現在還能猖狂!默磊昨晚知道這件事,要是他知道你背叛了他哥哥,你的下場怎樣,不用我說吧!”
白蓮氣急敗壞,她知道“陳默磊”一直是法小藍的軟肋,無論她怎樣頑強抵抗,照樣還是得在陳默磊面前認輸。
她痛快地看着法小藍的臉色變得蒼白,像現出原形的狐狸一樣逃走。
法小藍轉過樓梯,沒有回辦公室,而是先去找景馳。
以前陳默磊對法小藍變態的控制慾,還可以用陳信忱的事情來解釋,但直到上次陳默磊追出來,法小藍才知道,他對她的感情遠遠不止仇恨,裡面摻雜了太多感情,早已變質。
而更糟糕的是,陳默磊已經注意到景馳。
法小藍不知道景馳的身份背景,但他現在處在陳默磊的“五指山”中,實在太過危險。她必須提醒他要注意的那些地方。
但此時景馳正在上課,冒然叫他出來反而會讓整件事越描越黑。
法小藍站在一個僻靜的角落,給景馳發了一條消息——“因爲最近的新聞,我們短時間內不宜再見面。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保重自身。另外,注意校長和董事會的人,我會照顧好自己,盼你也一樣。”
之後,她回到辦公室,和她同室的幾個老師本來正說得熱火朝天,她一進來便立刻安靜下來,法小藍就知道她們在說什麼事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法小藍正打算離開時,突然來電話請她到校董會辦公室一趟。
周遭的老師聽到是校董會來的電話,都知道這次法小藍的確是攤上大事了,彼此交換了幾個眼色。法小藍猶豫了一下,拿上包出去了。
景馳的班主任受了校長的叮囑,這幾天要看緊景馳,所以景馳直到放學才能去找法小藍。看到那條突然的短信,他被嚇了一跳,他完全沒有料到他一個情不自禁的舉動會帶來如此嚴重的後果。
正當他紛紛火火跑下樓梯時,卻正好看到對面樓梯上法小藍已經走到校董會辦公室門前,她敲了敲門,一個穿着西裝的冷俊男子打開門,將她帶了進去。
景馳立刻轉了個彎,向校董會辦公室跑去。
他氣喘吁吁地走到門口,正打算敲門時,突然想起法小藍的那條短信,“注意校董會的人”。
他按下焦灼的心,盯着這扇緊閉的門,他在外面什麼也聽不到。
“你對校長的解釋我已經知道了,但你能告訴我,爲什麼都決定放棄你的舞臺夢了,卻還願意登上舞臺嗎?六年的時間,當真治好了以前的創傷?”
陳默磊和她面對面坐着,語氣如同質問。
法小藍看了他一眼,清冷地道:“我以爲陳董事是日理萬機的那種人,現在看
來似乎有些清閒,連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管。人生也不過十來個六年,有什麼傷治不好呢?”
“那也就是說,你會重拾你小時候的舞臺夢,重新登臺表演?”
陳默磊在意的完全不是景馳那小子對法小藍有多愛慕,他在意的是法小藍的態度。之前尚不明瞭,可現在她爲了他都願意重登舞臺,是誰給了她這樣的勇氣?
是景馳。
法小藍微仰起頭,語氣不卑不亢,“我現在的夢想已經不是小時候的那個了,我對舞臺沒有渴望。”
她現在只想平平靜靜地教自己的書,畫喜歡的畫。
“法小藍,你以前逃避我,現在要逃避自己的心嗎?”陳默磊盯着她精緻的側臉,聲如驚雷,“你還不承認你喜歡那個叫景馳的傢伙嗎?!”
法小藍驟然轉頭,堅定地說:“不是。”
“小時候的舞臺夢一直持續到你十六歲那年!那之後,聽白蓮說你就再也沒有登上舞臺,以前的老師請你再參加表演你也全部拒絕,你讓所有人的都出乎意料,沒有報考表演系而是報考了美術系,而如今你卻又一次登上舞臺大放異彩!這中間的原因你難道沒想清楚嗎?”
陳默磊身體前傾,隔着半張桌子問她,“你捫心自問,是因爲這六年,還是因爲景馳?!”
會議室桌上的銀色沙漏流盡最後一粒沙,兩個人沉默的時間便在也無法計算。
不知過了多久,法小藍終於說:“不是因爲這六年,也不是因爲景馳。”
她停頓了一下,對陳默磊強調,“是因爲我自己。我不想一輩子活在你的陰影之中,永遠逃避那些過去的事,我要面對我自己,一個已經成長和變化了的法小藍。不是小時候的我,也不是六年前的我,是一個你所不知道的法小藍。”
“可這六年裡,你沒有遇到任何新的人新的事,你是怎麼改變的?”
“陳默磊,‘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我沒你想的那麼頹廢無聊。”
陳默磊久久地盯着法小藍,卻看到她確實已經不是六年前的她了。六年前的她稚嫩脆弱,還溫順得如小羊羔,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反抗。
眼前的她,已經變了。
“小藍,你現在究竟想做什麼?”他問。
法小藍緩緩閉上眼睛,“對不起,無可奉告。”
“不管你想做什麼,記得,在聖蒂斯,在任何一所學校,都絕對禁止在校師生的戀愛。”
法小藍沉默以對。
“如果你說完了,那我就走了。”
陳默磊捏住椅背,儘量保持溫和,儘管他現在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一把將她抓回來:“你明白了嗎?我現在做這些,不是因爲我哥。”
法小藍已經打開門,只有她才知道自己背脊上滲出的冷汗有多少。
“法小藍,我會一直等你。”在她出門之前,陳默磊急促地說,“再給我一個機會。”
法小藍關上了門。
而門外,在轉角處偷聽的景馳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