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磊一隻手插在褲兜裡向她走過來。他現在已經完全是個成熟的男人了,舉手投足都是紳士的風味,和幾年以前的他已經大相徑庭,在別的女孩看來,他應該是非常富有魅力的。
當他擡起手想要托起她下巴時,法小藍別過臉躲開了,隨後,她往旁邊退了幾步,重新將自己和他的位置拉長爲安全距離。
陳默磊收回手,勾脣一笑,“這麼久不見,你看起來還和以前一樣。”
法小藍卻只說,“我沒想到你會和聖蒂斯有關係。”
“不然你以爲是誰?誰會那麼清楚的瞭解你?”
法小藍沉默着。陳默磊出生富豪之家,財力上要執掌聖蒂斯校董會的確不成問題,但陳家的勢力什麼時候蔓延到了這裡?他們一直是在南部一帶發展,什麼時候延伸到這裡的?
“聽說白蓮也在這裡,她沒有爲難你吧?”他又問,見她不回答,他說,“你見到我似乎並不高興。”
“如果知道是你,我寧願離開這裡。”
“法,小,藍!”
陳默磊低沉地一字一字念出她名字,“你就這麼想逃離我?那我也大可直白地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從我手裡逃走!”
“陳……默磊,”法小藍也擡起眼看向他,“多少年了,我們就放過彼此,不好嗎?”
陳默磊如墨的眼神色晦暗,他像山一樣佇立在她面前,不給她留出半點去路。
從那件事發生後,法小藍遭受了六年多的煎熬,她以爲她已經忘了,已經可以重新開始,但直到他的出現,這些脆弱的“以爲”竟然頃刻間全都崩潰瓦解——原來,她一直都沒能忘掉。
那些可怕的過去如跗骨之疽,而陳默磊就是最初刺下那一刀的人。跨越六年的時光,法小藍恍惚又變回六年前那個無法自衛的女孩。
……她累了,她已經精疲力竭了。
“我認輸了,那一切都是我的錯,可以嗎?當初是我太傻,我不該和白蓮搶你的,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喜歡你。”她心如死灰地看着他說。
“法小藍!”陳默磊俯視着她,盛怒的樣子和剛纔的紳士模樣判若兩人,“你這樣說不覺得字字誅心嗎!其心可誅!說,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我就是這麼想的。我已經受夠了,陳默磊。我自己的罪過我一個人承受,請你,離開我的世界。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陳默磊猛然一手卡住她下頜,表情猙獰,幾乎將她掐死:“你再說一遍!”
“請你,離開我的世界,”法小藍連掙扎也放棄,她緩緩閉上眼睛,晶瑩的淚滴順着細密的睫毛滑下,“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別做夢了。”陳默磊惡狠狠地說。
他驟然鬆開她,嘲諷地冷笑,“我沒有忘,你也別想忘。我們誰都別想得到救贖,我們都有罪,一個也別想逃!”
法小藍的淚滴順着臉頰滑落到腮邊,要墜落在地時,陳默磊突然俯身,吻去了那一滴。
“再多的淚水,你別想贖罪。”他如同一條毒蛇,吐着信子威懾。
“……Spend all your time waiting,(你花費了所有時間)
For that second chance……(等待第二次機會)”
陳默磊往回看,發現那是法小藍的手機鈴聲,屏幕上閃動着一個叫“景馳”的名字。
法小藍擦擦眼淚接通電話。
“喂?……有什麼事嗎?……我還在學校裡,嗯,是留校任教……沒有哭,怎麼會哭……嗯,你在那裡等我吧,我就來。”
陳默磊默默地看着法小藍的表情漸漸安寧柔和,
她脣邊甚至浮出一點淺淺的笑意,心裡已經暗自思忖,大約法小藍現在的態度轉變,和這個“景馳”脫不了干係。
呵,又是愛情的力量嗎?她難道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這個世界上,除開他陳默磊,沒人能給她幸福的感情!因爲他會親手把它們全都擊碎!
法小藍掛電話時,情緒已經比剛纔平靜許多,“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給你兩個選擇,當我的情人,或者戀人,你選一個。”
法小藍盯着他眼睛,像看不清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你知道那不可能。”
“我的耐心,最多隻能給你一年時間考慮。”
陳默磊不容她反駁,他離開之後,過了好一會兒,法小藍纔出去。
校長留意到,陳默磊出來時神色慍怒,而法小藍出來時則安寧許多。
——看樣子,是法小藍吃定了陳少董了?這有可能嗎?
景馳正無聊地將聖蒂斯學院的建校歷史看第五遍的時候,法小藍終於來了,景馳一見到她,立刻歡快地跑了上來,像只看到主人的大型犬,只差撲上來蹭蹭求抱抱了。
“這是怎麼回事?”法小藍注意到他的衣服有些皺皺的痕跡。
景馳小聲而有些得意地說,“這是,我剛纔翻圍牆跳進來的時候,掉到水池裡弄溼了,不過現在已經乾透了。”
法小藍看着他,哭笑不得地問,“你不能先給我打電話嗎?”
“聽說你們在開會,也不方便接電話,我就直接跑過來了。”
“這麼着急做什麼?”
“當然着急了,校長都答應我你以後繼續做我的輔導老師,他要是言而無信,我肯定要當場揭發的!”
景馳一臉正義的樣子逗樂了法小藍。
“你以後還要我做你的輔導老師嗎?”她問。
“當然了,”景馳理所當然地說,“以後我們還有高一、高二、高三,我們一直可以在一起!”
法小藍蹙了蹙眉。
“……在一起學習!一起學習!”景馳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連忙補上。
法小藍也就一笑而過。
兩人有說有笑離開的時候,根本沒注意到身後不遠處陳默磊黑沉如水的眼神。
兩個人到餐廳吃飯,景馳突然覺得頭髮很癢,撓了兩下,啪的一聲掉下來一個小東西,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小烏龜,它摔在玻璃桌面上四腳朝天,緩慢地掙扎着。
嘿—咻—嘿—咻—……
法小藍忍着笑:“……這是,哪裡來的?”
景馳紅透了臉:“大概,大概是剛纔掉水池裡混到頭髮上去了。”
法小藍將視線從小烏龜轉移到景馳的那頭黑髮上,一年前還很短,現在已經有些長了,短的時候看不出,越長就發現,原來他也是天然的捲髮。景馳溼潤的捲髮劉海一綹一綹垂在額前,像是畫裡的美少年。
法小藍突然想到,多年以前,法小藍第一次見到陳默磊時,他穿着白襯衣,也美好得如同圖畫,可現在——
她難過地閉上眼睛。
景馳正被她看得有些害羞,看她突然有些難受的樣子,急忙問:“怎麼了,眼睛不舒服嗎?”
法小藍搖搖頭:“沒有,我們五把頭髮剪一剪吧。”
看到如此漂亮的少年,理髮店裡的“主剪”立刻迎了上來,殷勤地服務。
法小藍看着髮型師利落的剪法,景馳透過鏡子看着她認真的臉。
啊,藍兒真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好好看啊!
景馳懷着一顆撲通亂跳的心,像個癡漢似的看着自己的藍兒,他到現在都有點難以置信,他居
然靠自己的成績,把藍兒留在自己身邊了!自己真是厲害得飛起來啊!
他忍不住在心裡給自己點了666個贊。
不過,今天差點失去法小藍的恐懼也還在他胸腔裡跳動着,要是以後都見不到藍兒,他還不如立刻就死了算了。
但現在看到她依然恬淡地在身邊,他就覺得十分心滿意足,就像是小時候上街去玩,口袋裡正好被媽媽放了幾顆牛奶糖一樣安心。
髮型師一邊哼着歌,一邊說:“小哥兒,你女朋友很有眼光啊,這個髮型還就要你這樣的頭型和臉才能顯出來。看看,真是酷斃了!”
景馳沒說話,法小藍先尷尬地咳嗽一聲,解釋道:“我是他的老師。”
“啊?!”幾個年輕的髮型師異口同聲地叫起來。
正在操作的髮型師也一不小心,將景馳後腦的一小片頭髮剃掉了。
景馳:“……”
完蛋了!藍兒好不容易選的髮型,你倒是好好弄啊!
“現在怎麼辦?”法小藍彎彎腰,打量了一下露出來的一小塊頭皮,景馳被她的手指碰了碰,有些癢癢,心裡癢癢。
景馳腦筋一轉:“這樣吧,乾脆剃兩個字母好了,‘JL’。”
“‘J’和‘L’?”
法小藍正在琢磨這兩個字母是什麼意思,設計師已經將它們寫下來給景馳看,景馳一看,立刻皺起眉頭:“這怎麼像個‘兒’字?”
髮型師一看,也樂了:“嘿,還真像。要是你們真是戀人的話,第一個孩子肯定就是個男孩!”
景馳臉紅了紅:瞎說什麼大實話呢你!
“要那種加粗的字體,一眼就看得出是J和L的那種。”他虛張聲勢地說。
髮型師好奇心起,問景馳爲什麼要選這兩個字母。
景馳當然不能說這是自己和法小藍部分名字的縮寫。
“……因爲我的生日就是7月30日啊,July就是七月啊。”
“哦——”髮型師長長地哦了一聲,“那你爲什麼要把自己的生日弄在自己腦袋上呢?”
景馳沉默了一秒,法小藍也覺得這好像是個問題。
“因爲我怕自己忘記了,不可以嗎?”景馳自暴自棄地說。
別人沒笑,法小藍先笑了。
“你這次的生日,我幫你記住了。”她說。
臨走之前,髮型師再三請求景馳留一張照片作爲宣傳照,景馳說如果法小藍願意他就照,法小藍被幾個人弄得沒有辦法,只好答應。
“1、2、3!看這裡!”
咔嚓一聲,景馳和法小藍第一次同框的照片就此留下,照片裡景馳還很有“心機”地將腦袋上的“JL”亮了出來。
出店門時,景馳就頂着那樣一顆炫目的腦袋走在人海里,他本來就鶴立雞羣,現在更是醒目。
過人行道時,法小藍走在前面,景馳護在她的左後方,這時,一輛黑色的瑪莎拉蒂突然咆哮着衝出來,景馳連忙往後退幾步,才堪堪躲過。
法小藍驚魂未定,確認景馳沒事纔看向車牌,但瑪莎拉蒂像條黑色的巨蟒狂妄至極,幾個甩尾就擠出人羣,居然在她看清之前就離開了現場。
陳默磊坐在瑪莎拉蒂的駕駛座上,深呼一口氣,剛纔那一下他踩足了油門,是真心想撞死景馳的。他腦海裡全是法小藍和景馳在一起的畫面,他簡直要瘋了,幾分鐘以前她連一個笑容都不願給他,現在她卻和另一個男人如此親密!
但現在想來,剛纔是太莽撞了。
他撥下聖蒂斯學院校長的電話,直截了當,“我要那個景馳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