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矜一直念着那個叫做“子闕”的名字,不知不覺竟已是滿臉淚水。
她只覺得很疼,心很疼,身體也很疼,彷彿有一股力量在自己身體中蠢蠢欲動,卻又好像被什麼東西壓制着,彷彿只是一張紙的距離,又難以突破,腦海中劃過的畫面,呼之欲出的記憶,都讓她疼的難以忍受。
她努力穩定着自己的心緒,想要盡力控制住體內那股洶涌的力量,可是又止不住地去想剛纔看到的那些畫面,那些畫面中的絕望甚至一絲不漏地傳達至她的腦海。
突然紫矜周身淡紫光芒一閃而過,她倏地睜開眼睛,伴隨着一聲驚呼,她立即坐起身,雙手撐着地面。
紫矜一臉愣怔,緩緩擡起自己的右手,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笑聲裡充滿了絕望與苦澀,卻又透出難以察覺的欣喜,淚水滴落在地,濺起微末塵埃。
前方突然有白芒閃現,紫矜微微擡起眼眸,看到一雙白色錦靴,纖塵不染。
她擡頭看向來人,表情茫然,眼神空洞,過了好一會兒才仿似想起了什麼,垂眸思索,突然起身緊緊擁住那抹翩然的白色身影,顫抖的聲音難掩心中的激動欣喜,“子闕,你還活着……”
重華平靜地看着懷裡的紫矜,半晌,才平靜地開口,“紫矜,是我,重華。”
紫矜心口一疼,愣怔地擡起頭,隨後失魂落魄地退開幾步,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心底生出絕望,“子闕,你是子闕啊,怎麼會是重華?你不記得我了嗎?”
重華表情依舊,平靜地重複着那句話,“我是重華。”
紫矜嘴角牽起苦澀的弧度,淚水不斷地滑落,“重華,你說你是重華,”她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重華,“那你告訴我,我和你是什麼關係?你憑什麼封印我的過往?憑什麼對我處處關照?還有,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封印解除,第一個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沒有任何理由出現的重華,甚至連封印中都還有自己熟悉的氣息,那麼這個封印自己的人,毫無疑問就是重華。
重華靜靜地看着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副溫和淺笑的模樣,甚至連眼裡都看不出任何情緒,“這些重要嗎?”
紫矜不可置信地搖頭,聲音哽咽,“難道這不重要嗎?還是說,這些事情在你上古戰神的眼裡竟是如此不值一提?”
重華沒有說話,神情疏冷。
過了好一會兒,紫矜纔開口,聲音輕的像是怕驚醒了美夢一般,“子闕,你還是……喜歡我的吧,否則你怎麼會封印我的過去,你是怕我難過,對嗎?”
紫矜緊張地看着重華,她不相信她的子闕會對她如此絕情。
重華微微側過頭,不看紫矜,“子闕這個名字只是我在天上無聊下凡歷劫時用過的名字,你又何必如此掛懷,至於封印你的過去……我只是不想因爲我破壞你的命格而已。”
紫矜搖着頭,只覺得心口很疼,像被人緊緊捏住一樣的壓迫感讓她喘不過氣,她垂下眼眸,攔住眼中快要決堤的淚水,聲音裡滿是疲憊與苦澀,“呵,我就說我一個小小狐妖怎麼入的了上古戰神的眼,原來不過是無聊時的消遣罷了,”她努力平復着自己的心緒,擡眸看着重華時,眼裡已是一片死寂,“既然不想破壞我的命格,你爲什麼要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她貪婪地看着重華,他的任何一個表情變化任何一個眼神她都不肯放過,希望能從他的神情中看出破綻,看出他對她的一絲憐惜,可惜看了半天也不過是把重華這幅冷漠絕情的模樣更加深刻地印在了腦海裡。
她自嘲地笑了笑,聲音很輕,“可是現在該怎麼辦呢?你已經破壞我的命格了。”
紫矜低垂着眼眸,心如死灰一般,緩緩向土匪山寨門口行去。
重華看着紫矜離開的背影,眼波流轉,卻也只能默默嘆息。
紫矜一路失魂落魄走回妖界,從她走入妖界結界開始,四周都是靜寂無聲,甚至有些詭異,直到走到寢殿附近,才察覺到異樣。
以往妖界雖然太平,但絕對不會這麼平靜,紫矜四周看了看,才發覺街道有些凌亂,她閉上眼睛,以神識探查周圍的情況,瞬間便消失在原地。
待她趕到大殿前方時,剛好看到漓郢飛身跌落在地,而在他的對面一黑衣男子也緩緩從空中落下,甚是不屑地看着漓郢。
紫矜並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此人的修爲在自己和漓郢之上,即便是自己和漓郢共同對敵也不一定能勝,況且她現在封印剛解除,兩千年的修爲纔剛剛回歸,她沒有把握可以控制得好,雖然感覺到體內有強大的內力翻涌,但是那些內力都很虛,若是長時間對戰,定會吃虧。
她隱在不遠處的屋頂檐角之後,注視着下方的一舉一動。
此時漓郢已有多處受傷,一身華貴的墨色衣袍已滿是灰塵,略顯狼狽,他捂着胸口,狠狠皺了皺眉,一聲不吭地站起來,死死盯着臨祉,眼裡沒有一絲波瀾。
臨祉目光陰鷙地看着漓郢,語氣陰狠,“我本來沒打算要你性命,不過看這樣子,只要你不死,我是沒辦法離開這裡了。”
說着右手慢慢凝聚起墨紫光芒,周身妖力涌動,衣袍翻飛,漓郢不動聲色,右手捏訣,墨發飛舞,眼中紅光乍現。
臨祉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隨即表情更是兇狠。
紫矜心裡一驚,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緊,緊張地看着漓郢,她沒想到漓郢竟會走此極端。
妖界生靈可由世間萬物所化,可修行並不易,妖的世界同樣也是弱肉強食,他們也會因爲精元生起爭端,當妖遇到強大的敵人,極有可能性命不保的時候,就會採用極端的方式企圖保全自己,他們會將自己若干年的修爲凝於一擊,而自己也會因此受到強大的反噬,甚至危及性命,不過從來沒有妖會融入自己的全部修爲,那樣無異於自殺,如果一擊不能成功,那麼他們已然沒有活着的機會,所以若不是被逼至絕境,妖是不會輕易凝聚修爲,把自己往絕路逼的。
此時的臨祉殺念已動,而漓郢已然凝聚了幾百年的修爲,沒有退轉的餘地,雖然失去幾百年的修爲對漓郢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其反噬之力卻相當強大。
臨祉手中凝着墨紫光芒,飛身向漓郢襲去,漓郢神色一凜,迎上臨祉的攻擊,雙臂張開一個角度,淡藍光點飛速在他兩臂之間聚攏,兩股強大的力量同時被推出,在空中撞擊,周圍的樹木房屋應聲而倒,宇內翻涌着強勁的內力,漓郢受到反噬之力和臨祉的攻擊,重重地摔落在地,鮮血大口大口地涌出,而臨祉在這一擊之下也被震開,腳尖着地滑了很遠才堪堪站穩,手捂着胸口,強自嚥下涌上來的甜腥,手還在微微顫抖。
饒是紫矜隔了這麼一段距離,都有點受不了那撲面而來的強勁內力,臨祉現在也受了內傷,若是找準時機下手,或許還可以救下漓郢。
臨祉站在原地,看着遠處倒在地上滿身血跡的漓郢,笑得得意,“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捨得下本錢,可惜我也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說罷眼中陰狠一閃而過,嘴角一抹得逞的奸笑,再次飛身襲向漓郢,帶着勢不可擋的殺氣。
眼見臨祉已快到漓郢跟前,突然一抹淡紫人影閃過,朝着臨祉推出一掌,那一掌彷彿帶着萬鈞的力量,氣勢磅礴,內力掃過之處帶過一陣疾風,揚起漫天塵埃。
臨祉沒料到會殺出這麼一個人,已來不及抽身離開,兩人掌風相對,竟是紫矜佔了上風,臨祉本就受了內傷,如今受這一掌,好不容易嚥下的甜腥再次翻涌,吐出一口鮮血。
紫矜收起內力,面無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臨祉,“你現在還有能力要了我們的命嗎?”
臨祉擦掉嘴角的血跡,慢慢站起身,剛纔紫矜那一掌雷霆萬鈞,竟讓他也有些忌憚,所以並不打算繼續糾纏,“這次我且先放過你們,下次就不會這麼好運了。”
說罷一個閃身,便消失在原地。
紫矜見他離開,強自撐起的表情瞬間消失,腳步虛浮地退開幾步,她本就纔剛恢復修爲,雖然強大,卻像泡沫一樣漂浮着,極不穩定,剛纔那一擊使出了全力,擊退臨祉的同時,也將自己那些漂浮的修爲打得零零散散,若是剛纔臨祉繼續糾纏,怕是他們兩人都難以活命。
漓郢看着這樣的紫矜,顯得有些遲疑,“你……都想起來了嗎?”
漓郢自夭音掌管妖界開始便跟在他身邊,所以夭音知道的事,一般都不會瞞着他。
紫矜俯身用身體支撐着漓郢,淺淺地笑了,那笑容卻已沒有了往日的朝氣,“先回去吧,你的傷勢已經不能再拖了。”
說着便攙扶着漓郢起身,漓郢也沒有多問,紫矜剛纔那句話,已經給了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