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中聽了，便默默看着唐斐年。這個當口，離開虞城，遠赴法國，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她想她真的需要靜一靜。
許多事，她都要再重新想一想。
“好。”當着唐家人的面，秀中點了點頭。
唐斐年看着她，隱忍的目光裡，還是透了暖意的微笑。他長長地吁了口氣。
唐靈均見慧中點頭答應，心裡失落，但目光也更復雜了。“小叔，慧中一天在唐家，就一天是你的侄媳婦。你們去法國，孤男寡女的，我希望小叔你的言行舉止要自重！”唐靈均面對慧中，雖內心愧疚，但此話不說來，心裡還是不舒服。
唐老爺子怒了。他拍着桌子，大聲喝斥靈均道:“混帳東西！還不快給我下去！現在你就去找那個藍茉，將我的意思告訴她！”
唐靈均聽了，皺着眉兒咬着脣，又瞥了一眼慧中，方出去了。
馬淑芳見兒子出去了，也趕緊尾隨其後。“靈均，靈均——”她走到前頭的牡丹園子裡，小聲提醒兒子道:“你可不能犯糊塗，全聽你爺爺的呀！藍茉肚裡的孩子，可是你的親生孩子，是我的親孫子呀！老爺子不疼，我心疼！”
唐靈均聽了，就嘆氣道:“媽！不要說了！”他說完，就要轉身去車庫取車。
見兒子要走，馬淑芳就威脅道:“靈均，你要是敢和藍茉那樣說，那媽就當沒你這個兒子！”馬淑芳也生氣了。
“媽，好歹我去看一看她。其實，我也不知怎麼辦，我的心也很亂！”
馬淑芳見兒子這樣猶豫，就問:“從前你不是巴不得藍茉有孩子嗎？現在她好比容易懷了，你看起來怎麼一點兒也不高興呢？趁這個機會，趕緊一腳將慧中踹了！我看老爺子不過是嘴硬，待藍茉生下孩子了，我將那孩子抱了家裡，在老爺子跟前逗一逗，我不相信他不開心？哼哼！這上了年紀的人麼，講究的無非是個臉面！到時候，我和你爸爸抱着孩子求求情，我不信他不答應！所以，靈均呀，你現在萬萬不能先軟下來呀！藍茉這孩子可是要不慧中好上幾百倍的呀！”
馬淑芳攔住兒子，只管囉哩囉嗦地說了一大堆。
唐靈均聽了，神情依舊低沉。什麼都未變，只是他的心變了。他搖擺不定地對馬淑芳道:“媽，我先去看下藍茉，回頭再和你說。”
馬淑芳一聽，更是交待兒子道:“到了藍茉那裡，你可要好生哄哄她纔是呀！這懷了孕的女人，是最最敏感的！靈均，媽希望你能主動和慧中離婚！都這樣了，你們索性痛快離了的好！”
唐靈均已經在前頭走了，也不知聽沒聽見這句話。
唐老爺子見唐靈均走了，便覺得心很累。在他看來，處理兒孫輩的感情之事，只比他自己還難。他對唐茂年揮揮手道:“行了，你也走吧！我知道你的心，並不向着慧中！”
唐茂年聽了，就有些訕訕。“爸爸，年輕人的事，我是真搞不懂。反正，隨便他們自己吧，一切順其自然。”
唐老爺子聽了，就忍不住譏諷他:“是麼？剛纔淑芳說起那個藍茉懷孕一事，你臉上可是紅光滿面呀！真以爲我瞧不出來？”
唐茂年見老爺子觀察入微，趕緊就要解釋。
“不用解釋——”唐老爺子大手又揮了揮，方道:“此事，反正你不能插手就是。”
唐茂年就皺眉道:“爸爸，咱們要是這樣做了，那外面的人會怎麼看我們？這對咱們唐家的名譽，是個損害呀！”
唐老爺子就冷哼一聲道:“不用你擔心。”
唐茂年見老爺子性子執拗，心裡就不服氣，口裡就道:“爸爸，斐年的母親當年不也和藍茉一樣麼？可你老人家不還是將他們母子接了回來了麼？怎麼，到了靈均這裡，就一點行不通了呢？這對藍茉來說，似乎不大公平呀！”
唐茂年說完這話，便又拿眼兒覷了覷一旁的唐斐年。唐斐年接收到了他的目光，只是抿着脣，不發一言。
唐老爺子聞言，勃然大怒。他將桌上的杯子，狠狠往地上擲去。做工精緻的景德鎮茶杯一下被摔了個粉碎。“放肆！”老爺子站了起來，顫抖着拄着柺棍。
唐茂年也知自己說話過了，但他就是想挑戰一番，給老爺子一點壓力。見任務達成，唐茂年就假模假樣地道:“爸爸，我口不擇言了，你老人家不要放在心上。到底，我是見不得我們唐家的孫子流落在外。”唐茂年說完這話，就挺着胸脯走了。
偌大的飯廳裡，此時只剩了三個人。
唐老爺子還在氣頭上。唐斐年過來了，對老爺子道:“爸爸，不必生氣。”
“斐年——”唐老爺子就對他嘆道:“我沒有生氣。我是不待見他這態度。他這是面相地威脅我。”
唐老爺子說完了，便對沉默不語的慧中道:“慧中呀，不如就此跟你小叔去法國散散心。許多事，你再好生想想。回頭，再告訴爺爺你的決定。”
唐老爺子說完了，就步履踉蹌地走了。唐斐年想上前攙扶他，卻被老爺子一把擋開了。“不用。我想我並不是一個好父親。這是我該受的苦。”
唐老爺子走後，大廳裡就剩了斐年和慧中二人。
斐年方嘆:“慧中，你若不願去，也不打緊。”
“不，小叔，我願意去。爲什麼不去呢？我從沒去過巴黎。”沈秀中聽了，就擡起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不是真正的慧中，妹妹從那麼高的崖墜了下來，應該是死了。她和唐靈均根本沒有半點的關係。她是完完全全的自由人。她想愛誰，想不愛誰，悉誰自己的便。
但是，縱然妹妹是意外而死，唐靈均和藍茉也不是那樣沒幹系。他們給妹妹短暫的一生中帶來的痛苦，不能這麼快一筆勾銷。既然做了惡，就該得到應有的代價。
只要茵媛一心查下去，很快她就能得到唐靈均收受賄賂的黑材料。到時，她的心舒緩了，就會悄然離開唐家。
正因爲意識到自己終將離開，所以此時的沈秀中，倒希望能和唐斐年來個短暫的燦爛的綻放。
“小叔，我很喜歡巴黎，這麼好的機會，我爲什不去呢？”思怔過後，她反而淡淡笑了起來。
唐斐年疑惑不解了。“慧中，我不希望你是在賭氣。”他正色道。
“賭氣？我哪有？我樂意跟隨小叔，直至天涯海角。”秀中帶着苦澀的戲謔說道。
唐斐年聽了，又認真地看了她一眼，說道:“那好，我們後天出發。你先回房準備一下。”
話說唐靈均到了藍茉的公寓，進門就見她歪斜着躺在沙發上，一邊吃着零食，一邊看着電視的節目，是不是地還笑上幾聲，就皺眉道:“你不是說肚子痛的嗎？現在又能一個人回來，開開心心地吃東西了？”
藍茉見是靈均，也不下來迎接他了，還是懶懶地躺在沙發上，用手揉着肚子，撒嬌道:“靈均，我現在肚裡有你的孩子了，我當然開心呀！看來，老天爺還是眷顧我的！” 情不散眉彎:
藍茉頗有些母以子貴的味道。唐靈均走到她跟前，看着她依舊平坦的肚子，方在她對面坐下，心裡嘆口氣問道:“幾個月了？”
“醫生說，也不過才一個半月。”藍茉見靈均的神情懨懨的，終於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他背後，用手圈握住了他的脖子，嗔道:“靈均，我們終於有孩子了！怎麼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數小時前，她還躺在醫院裡，當護士過來給她驗了血，告訴她懷孕的事實，藍茉驚喜之餘，還不怎麼敢相信呢！當她切切實實看到了化驗單後，纔開心地在病房裡轉着圈圈跳起舞來。她想給靈均一個驚喜，但最終還先告訴了馬淑芳。再給靈均打電話時，藍茉發現他手機關機了。帶着幾分懊惱，她打了個的，自己回了公寓。
躺在沙發上，藍茉頭也不疼了，肚也不痛了，她開始暢想和靈均在一起的一家三口的生活。她知道，自己懷孕一事，馬淑芳必然要在唐宅大肆爲她宣揚的。這對於沈慧中當然是致命的打擊。“靈均，你爲什麼關機呀，剛纔我打你電話，總是不通！”藍茉見唐靈均表現的根本不是自己預期中的喜悅，心裡開始狐疑起來了。
唐靈均看着她，將她的手拿下，與她正色道:“藍茉，你真的想要這個孩子嗎？”
“靈均，你什麼意思啊？”藍茉見他只是和自己疏遠，心裡更是疑惑。她想了一想，乾脆轉過身來，一屁股在他的身上坐下了。“這可是我第一次懷孕，你說我能不要嗎？”藍茉說完，一下又摟住靈均的頸脖。她在唐靈均臉上親了一下，嬌聲道:“告訴我，你是不是樂壞了，反而不知該怎麼辦了？”
唐靈均見藍茉如此親密，也不好將她再推開了。他嘆了口氣，告訴她:“我不是打擊你。雖然你懷孕了，但還是不能進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