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斐年的目光就有些隱藏不住的瀲灩。是的,只要一想起她,他的眸子總會發出熠熠的神采。
“爸爸,我也不想的。”他坦誠。
唐老爺子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他倒希望見到兒子搖頭,聽到兒子可笑地說一聲‘不’。如此他會放下不少。但偏偏兒子承認了。
他便又坐回到了椅子上。兒子願意說出來,顯然也是信任他。
他喝了口茶,裝作不緊不慢問:“慧中知道嗎?”這纔是最重要的。
“不。我想她不知道。”唐斐年回答得很篤定。他在秀中跟前,自詡表情控制的極好。
唐老爺子聽了,長嘆了一聲。“她也不該知道。”
“是的。”
“你打算一直瞞着她?”
“是的。一直瞞着。”隱瞞剋制,是他對這份感情唯一能做的。
“那麼,靈均看出來沒有?”唐老爺子也關心這個。如果,這要讓靈均那小子知道,指不定要將唐家給鬧翻了天!
“慧中都不知道,靈均哪裡知道?我什麼人都不說的,就只告訴爸爸你。”唐斐年到底不是黃毛小子,心裡知道孰輕孰重。怪只怪這份感情來得太過突兀,又太過猛烈,令他不知所錯。
“你既然不說,以後就更不能說了。你們年齡相近,又住在一處,秀中也的確討人喜歡,你不經意間動了情,也不是什麼稀罕。以後,慢慢剋制淡忘就好了。唐家傭人們也多,你和慧中說話,尤其要注意。”唐老爺子點到爲止。
“爸爸,我也這樣想的。”
“唉——好了,爸爸相信你。只要慧中不知道,你大可安心。”
“慧中待我真的像晚輩待長輩一樣。我當人不忍心擾了她。這本就是我的錯。”
兒子這樣糾結複雜的神情,是唐老爺子以前從未看過的。何必要去責備兒子呢?情這個東西,本就是無法人爲控制的。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成家立業後,會在四十不惑之年,會愛上靈均的母親。初時,他對於如慧,也是存了長輩對晚輩的情感,將她當侄女看待的。可到了後來,事情還是不一樣了。茂年的母親生病去世了,他冷冷拒絕如慧的好感,有很多次,將她從自己身邊趕出去。他固執地認爲:如果喜歡上了如慧,便是褻瀆了朋友對自己的託付。那樣的他,便是畜生不如。
唐老爺子不想再回憶往事了。斯人已去,還是令他們好生安息吧。“斐年,你也沒錯。”唐老爺子說着,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示意他不必過分自責。
“你呀,都是工作太累的緣故。慧中整天跟在你屁股後頭轉,你不喜歡喜歡誰?你不想去相親,爸爸也不勉強你。只是,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工作的事,適可而止,過猶不及。你該去度度假,旅旅遊。或許再回來後,你的心胸想法就變了。”
“爸爸的話,我記住了。我什麼人也不想傷害。希望,有朝一日,一切都能隨風散去吧。”
第二天,唐斐年收拾了一番心情,如常上班了。又過了五分鐘,沈秀中也進了辦公室。“小叔,早!”沈秀中今天穿了一件玫紅的裙子,看起來容光煥發。
“早。”唐斐年輕輕點了點頭。
秀中剛要往她辦公桌旁走,唐斐年叫住她:“你去幫我儘快聯繫一家會計師事務所。裕豐公司報上來的賬目,我想再審計一下。”
“會計師事務所?”秀中聽了,腦中靈光乍現。“小叔,你還記得嗎?上次在蓮花大廈,我那個朋友,可不就是開會計師事務所的嗎?要不,我去聯繫她?”
唐斐年聽了,就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可以。只要對方足夠專業。”
“專業,當然專業。我那位朋友在夏威夷多家事務所實習過,口碑很好的。夏威夷有幾家老資歷的私人銀行,也出過高薪聘請她的。但她還是考慮回國發展。”一提起茵媛,秀中的話就有點多。她是真的爲她自豪。
唐斐年聽了,目光不禁攢動。聽秀中的語氣,似乎她對夏威夷也非常熟悉,言語之間,真像在那裡生活過的一般。
他不動聲色地道:“好。那你幫我儘快聯繫她。”
“行,我這就給她打電話。”沈秀中說着,趕緊拿起電話,撥通了茵媛的手機。
事務所剛開張,茵媛已忙得不可開交,新招聘的兩名會計助理,也跟着她忙得團團轉。茵媛想着,等業務再拓展開了些,還得去招人。
就在這個當口,她身邊的手機響了。“茵媛,是我。”
“秀中呀!找我什麼事?”茵媛邊看賬,邊問她。
“我在上班。我小叔要我儘快聯繫一家會計師事務所,我心裡立刻想到你!”
“是嗎?那我謝謝你呀!”茵媛說着,心裡馬上想起秀中口中說的‘小叔’,可不就是唐斐年麼?她的口氣便帶了幾分激動。
“茵媛,你能儘快來一下嗎?我小叔想見你。”裕豐的賬冊,唐斐年不想一放而過。
“好的,我現在就出發。秀中,謝謝你的幫忙呀!”接着幾天的忙碌,令她一下有些淡忘唐斐年了,但現在想起,還是覺得心裡激盪。
“茵媛,咱麼是好朋友呀。我應該的。何況,你的確很不錯。”秀中說着,呵呵一笑。她打着電話,也不介意小叔聽到不聽到。
“唔。晚上我請你吃飯。說實話,咱倆已經幾天沒見了。我怪想你的。”茵媛的心裡,只想找到秀中,將那一晚上,唐斐年和她在夜市逛街一事,給她好好解釋解釋。
“行呀。”秀中說着,就掛了電話。
二十分鐘後,茵媛便換了衣裳,略施了妝容,面帶春風而又落落大方地進來了。
見了唐斐年,茵媛便主動伸出手,微笑道:“唐總,咱們又見面了!”她說着,便對着另一邊的秀中擺了擺手。
秀中朝她一笑,過來給唐斐年、茵媛各倒了一杯咖啡。
唐斐年便也伸出手,禮節性地握了一下,方道:“宋小姐,我們總部有一個下屬分公司,他們報上來的賬目,需要專業的機構審覈一下。慧中推薦了你,既然大家都認識,我不如儘早將材料交給你。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唐斐年的微笑很迷人。茵媛見了,便點頭笑:“唐總,我求之不得呢!我剛在虞城立足,就接到這樣一樁case,這對我將是一個很好的經驗,我非常樂意能和您合作。”
唐斐年聽了,便從桌上遞來一份合同,解釋道:“雖然是分短期的合作協議,但我希望咱們還是按照規矩來。”
茵媛聽了,就在合同上籤了自己的名字。“唐總,我是秀中的朋友,我希望唐總見了我,不如和秀中一樣,叫我一聲‘茵媛’得了。”
“秀中?”唐斐年一聽,心裡不免狐疑。
茵媛一聽,暗叫不好,她心裡高興,嘴巴就說漏了。秀中也聽見了,苦着個臉,心裡想着怎樣解釋纔好。
“慧中,你來一下!”唐斐年轉過頭,示意秀中過來。
秀中皺着眉頭,無奈地看了茵媛一眼,到了唐斐年的跟前。
“慧中,怎麼你朋友叫你‘秀中’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希望你不要和我說謊。”唐斐年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勢。
“呃——呃——小叔,不是有個成語叫‘秀外慧中’的嘛!茵媛喜歡和我開玩笑,有時叫我秀中,有時就叫我慧中,反正都是我!”秀中故作一臉的輕鬆。
茵媛見了,便也在旁‘添助’,她看着唐斐年的英俊面容,故作鎮定道:“是呀。我老這樣和她打趣。這不是她的好朋友,一般也不敢這樣隨便叫她。”
唐斐年看着秀中和茵媛,低了低眼,抿了抿脣,決定先放過去。但疑惑還是在他心裡種下了。
“唔,慧中,你有這樣一個知心的朋友,我爲你高興。”唐斐年隨即也在合同上籤署了自己的名字。
一晃,中午吃飯時間就到了。斐年站起,便對茵媛道:“宋小姐,你是我的客人,今天我請你吃飯。“唐斐年說着,就轉而對秀中道:“慧中,你也跟着去。”唐斐年對着茵媛,還是堅持喚她‘宋小姐’。
秀中聽了,本就要答應了。她看着茵媛,茵媛的眼睛專注而又熱烈地注視着唐斐年。她忽然就不想去了。
茵媛對小叔有好感,作爲她的好朋友,她應該在旁竭盡全力給她提供和小叔單處的機會。
她便輕輕搖了搖頭,對小叔道:“不了,小叔,我就不去了。”
茵媛一聽,隨即就悟出了秀中的意思。她的臉也有些紅,但嘴裡卻道:“慧中,你是不是還要忙一會工夫?”
“是呀,我還要處理一些文件,所以就不去了。”
唐斐年見了,想了一想,也不勉強,他對茵媛道:“宋小姐,請吧。”
茵媛見了,忍住激動,對秀中揮了揮手,就跟在唐斐年的身後走出了辦公室。
小叔和茵媛出去了,秀中的興致隨即就低落了。茵媛是個可愛直率的女孩子,小叔和她聊天,一定會感覺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