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個小時,慧中終於從廚房裡出了來。見斐年不在,猶疑了一下,她便去房子周圍尋找。一看,小叔果然在那。她怔在那裡,咬着脣開口:“小叔,八寶飯我也會做了,你要不要進來嚐嚐?”她明知自己不該心存奢望,但她的眼中,還是含了滿滿的期待。”
唐斐年知道慧中就在身後,可一剎那之間,他還是缺乏勇氣回頭。他只淡淡道:“不了,我相信你的廚藝。”
“哦,好的。”慧中聽了,就又入了廚房,將廚房收拾了一下。從半個小時後,她又從廚房出來了,見小叔靠在車旁,看着遠方,身子一動不動。
她想了想,還是不要去打擾小叔了。房子四周,盛開的一簇一簇的梔子花,卻也清香迷人,不如摘了幾朵,帶了回大宅,放在房間裡,用水養起來。
慧中便彎下腰,在梔子花叢中,一朵一朵地採着。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芒將慧中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大概摘了十來朵時,唐斐年卻又輕輕地過來了。他在她身後柔聲道:“慧中,可以走了!”
沈慧中聽了,心裡一觸,身子就站了起來,她捧着梔子花,點頭道:“小叔,今天多謝你了!”這是她的真心話。她想,以後自己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地不去傷害他。
“不用這樣想。你既進了唐家,我便總是希望你能過得好。”唐斐年說着,就將這座小房子鎖上了。他看着她的手,想想又道:“你等一下。”
唐斐年從他車裡的後備箱裡,尋出一隻創可貼。他遞給慧中道:“慧中,你的手一定還疼。將這個貼上吧。”
沈慧中見了,默默地接過了。這就是唐斐年,雖然他刻意保持距離,但不經意的一個舉動,一句話,還是泄露了他的心意。只是,這些都不可說。他不說,她亦不能說。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即是錯。
她將創可貼貼在手指上,手果然不疼了。“走吧,這個時候到家,正好五點。”唐斐年的心裡已經想好了說辭。如果大哥見了問起,就說下午他和慧中去見客戶了。他身處唐氏集團總經理這個職務,本就事務繁忙,有急事了,來不及回公司,也是常事。
慧中點了點頭,捧着梔子花,進了車裡。慧中有些路癡,她一路跟着唐斐年,在五點左右,果然到了唐家大宅不遠處的林蔭小道上。慧中見唐斐年的車子駛進車庫後,便故意將車速放緩,她不想讓別人看見,她和小叔是同時回來的。
唐斐年下了車,當慧中的車駛入芭蕉園時,二人目光再次遇上。默默無言,無言默默。
拐了彎,唐斐年的身影終於看不見了。慧中坐在車內,深深呼吸一口氣。心裡藏了這樣一份隱蔽的情感,着實使她苦痛。車子駛進車庫,她嘆了又嘆,方捧着梔子花下了車。
“沈慧中,你給我站住——”她的身後,傳來一陣厲喝。
她聽了這聲音,不禁緊緊蹙起眉頭。不用回頭,她便知道這說話的人是唐靈均這廝。她不想理財他,和這廝多說無益。她便大步快速朝前走。但她冷漠清高的態度,一下激怒了唐靈均!
“沈慧中,你以爲你是什麼?告訴我,今天下午你去了哪裡?”
今天下午,藍茉從工商總局蓋完章回來。一進他的辦公室,口裡就忿忿道:“靈均,出事了,真的出事了!”唐靈均聽了,心裡就有些懼。他以爲是三年前的那件事,他壓低了嗓子道:“藍茉,難道是那件事露出什麼了馬腳?”
藍茉就搖頭道:“靈均,不是,不是這件事!”她一邊說,一邊就將唐靈均辦公室的門關上了。唐靈均見了,就以爲藍茉要與他親熱。因此就道:“藍茉,不要這樣。我倒底是經理,這間辦公室每天來往的人也多。你這樣不好。”
藍茉聽了,就白了他一眼,柔媚地說道:“靈均,你想什麼呢?你的話記得了!”
唐靈均聽了,就從一堆文件中鑽出頭來問:“那你要和我說什麼?我這會忙着呢!對了,你將帶回來的合同給我,我好籤字!”
藍茉說着,也就將合同從包裡取了出來,遞給了他。“靈均,你猜,今天我在路上遇到誰了?”藍茉還故意賣起了關子。
“哦?”唐靈均聽了,就心不在焉地道:“是嗎,你都遇見了誰?”藍茉熬不住了,就嬌笑地對靈均道:“靈均,我也不想讓你猜了!今天我在路過外白渡橋時,可是看見了你小叔和慧中姐的車!他們兩個開着車,一前一後,也不知要去哪裡?”
唐靈均一聽,目光沉了一沉。想了一想,他到底是坐不住了!他站起來,壓抑着心裡的猜疑,問藍茉:“你,真的沒有看錯人?”
藍茉見他還不信,不禁生起氣來了。“靈均,這你還不信我嘛?我真的沒有看錯!你要不信,給總部打一個電話,問問他們在不在,不就行了?”
唐靈均便咬着脣,給總部人事部打了個電話。一問,果然小叔和慧中都不在,人事部經理說總經理帶了助理出去辦事了。
“他們是有公事要辦,藍茉,你多心了!”唐靈均復又坐了下來,繼續埋頭工作。藍茉見了,就在一旁嗤嗤一笑,她是瞭解靈均的性子的。愈是心裡在意的事,他愈發會裝作無所謂。
“靈均,雖然這樣,但我還是覺得他們可疑哎!你瞧你家小叔看慧中姐的眼神,總覺得和別人不一樣!靈均,你倒不要大意了!要是他們真有點什麼,你這可就太沒面子了!”藍茉只想竭力串掇鼓動。她吃定了唐靈均,唐靈均這個人,做事猶豫,沒有主見。
唐靈均聽着,眉頭便蹙得更緊了。藍茉說的這些,他也不是沒有想過。小叔雖是長輩,但到底也就比慧中大上那麼幾歲。這日久生情的,也不是不可能。那一日,他和藍茉從虞山農家樂鬱悶而回後,心裡就開始留心起小叔和慧中來。
都在大宅住着,他們之間自然也說話。從表面上看,慧中見了小叔,總是不厭其煩地打招呼問好,看着也很尊敬。在小叔那裡,他對慧中行事說話,也頗有幾分長輩的架子。與外人看,他們之間的互動很普通很正常。但願——但願自己是多想!
見靈均還是猶猶豫豫的,藍茉就道:“靈均,我的看法就和你不一樣。慧中姐之前和你小叔也不認識,可這纔多長的時間哪,唐斐年又是任命她當助理,又是送她車的。之前還天天接送她下班,見她受了你的欺負,還屢次過來幫她。靈均,你問問你自己,有哪家的叔叔待侄兒媳婦這樣的?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藍茉,聽你這樣說,我小叔真的就和慧中有什麼了?可你也沒什麼證據呀!”唐靈均摸着頭,還是選擇不信。在他心裡,小叔唐斐年是個行事謹慎,寡言內斂的人。他雖然單身,但行事應該不會這樣糊塗。到底他們唐家也是虞城有頭有臉的人家!到底他唐斐年也是堂堂唐氏集團的總經理!這和自己的侄兒媳婦搞曖昧,臉面還要不要了?何況,以小叔這樣的條件,他哪裡還缺女人呢?
這樣一想,唐靈均的心裡又緩了一下。他搖頭道:“藍茉,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我信不過慧中,但我還相信我小叔!”
藍茉聽了這話,就咯咯一笑,一字一句對唐靈均道:“靈均,你的消息不準,總部的人沒對你說真話!就我得到的消息,今天下午,你小叔唐斐年根本就沒客可約,他不過帶着慧中,辦理他們的私事去了!當然,至於是什麼私事,我也不知道!”藍茉說着,故意吊着唐靈均的胃口。
“靈均,你要不信,可以再去問問。”唐靈均一聽,便又坐不住了。小叔找這個藉口,到底和慧中去幹什麼?
藍茉見靈均一臉忿忿之色,心裡得意,可面上又試探問:“靈均,你是不是在嫉妒你小叔呀?”
“嫉妒?我嫉妒什麼?我又不在乎慧中。”唐靈均的胸口已經堆積了怒火,只是不好發作。
“靈均,你既然不在乎慧中姐,爲什麼又這樣生氣呢?”藍茉心裡泛着酸,想要確定靈均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對慧中,到底有沒有感情?如果有的話,又有多少,又是怎樣一種感情?
“不錯,我是生氣!唐斐年是我的小叔,沈慧中竟然將腦筋打在了我小叔身上,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想想,唐靈均又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馬上打電話再問。”
藍茉聽了,就幫他撥了號碼。得到的答案果然如藍茉說的一樣,這半個下午過去,唐斐年和沈慧中一直沒回公司。唐靈均無心辦公了,他的心像有無數個螞蟻在爬,撓得他什麼都做不了。
“靈均,我問一句話,你心裡真的只是氣慧中姐不守婦道,不知廉恥,而沒有別的其他?”藍茉走到唐靈均背後,一邊說,一邊替他按摩。
唐靈均心煩意亂地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小叔這個人,有時我也猜不透。”慧中移情別戀,喜歡上唐斐年,理論上也不是不可能。小叔相貌英俊,身材高大,風度翩翩,學識淵博,又是唐氏集團的總經理。慧中在他身邊,朝夕接觸的,確實難免不會動心。
他嘆了一嘆,便對藍茉道:“藍茉,但我知道,和慧中相比,你對我是一心一意的。你不負我,我自然也不會負你。”唐靈均說着這話時,心裡就有些悲傷。縱然心思繾綣,但和冷冰冰的慧中相比,只有藍茉是會不離不棄地跟隨在他身邊。
“靈均,我當然不會辜負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如果,慧中姐真的居心叵測,勾引了你小叔的話,但就真的罪不可赦了!你們整個唐家的名譽,可都敗在她的手裡了!”藍茉故意說得沉痛之極。
唐靈均又黯然道:“藍茉,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公司裡有什麼事,你幫我擋一下!”唐靈均說完了,就提着包,出了辦公室。
藍茉見了,目光帶了得意,又帶了幾分忿忿,幾分狠毒。沈慧中,不要怪我陷害你!你要知道,你的存在就是我的阻礙!我等不及了,如果你識趣的話,就給我早點消失!
唐靈均驅車回大宅,在房間裡煩躁地等了兩個小時,就聽到汽車駛入的聲音。他站在走廊上,看着小叔的車進了車庫。他陰沉着臉,等了五分鐘,果然沈慧中也跟着進來了。
他不想和小叔正面交鋒。如果讓爺爺知道了,只會罵他荒唐可笑,無理取鬧!他要找的,是慧中。他見小叔進了房間,便大步下了樓,進了車庫。
“沈慧中,你清高,你高傲。我只問你,今天下午你和我小叔,去哪廝混了?”唐靈均見慧中一貫如常地不開口,心裡更是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