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收留

連綿羣山下,間間農舍在綠樹掩映中若隱若現。而片片茶園堆青疊綠,綠浪翻涌,蔚爲壯觀。茶園旁邊,三五成羣的是一些年輕男女。那些年輕男子多穿白色對襟衣,外套黑領褂,下着藍色或黑色長褲。而女孩子的服裝顏色便多樣一些,她們上衣的顏色有藍色的,有白色的,也有紅色的,不過都是淺色調。她們在上衣上套着領褂,腰上則繫着繡花短圍腰,下着藍色寬褲。這一身身的打扮色彩鮮明,美觀又大方。

清亮的歌聲從這羣年輕男女當中傳來:

月亮出來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哥啊,哥啊,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這歌聲質樸而又深情,這種深情能讓人的靈魂顫抖。被這歌聲所吸引,我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今天早上,我是在杜鵑花的枝葉中醒過來的。我的身上,則蓋着一牀薄薄的棉被。看來昨晚的一切並不是夢,那夢中出現的有人要燒我的小木屋……我驚醒過來,就見到那一堆尚在冒煙的殘垣斷壁。

我呆呆的,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誰?是小五嗎?我想起了昨晚隱隱聽到的男人的聲音。

“小五!”我大叫一聲,山谷空曠而又悠遠,我的聲音在這谷內幾個起伏之後,便消失不見。

四處掃視一遍之後,我才發現身邊還有一個藍色的包袱。打開一看,裡面是我常換洗的幾件衣服和、、、幾錠銀子。我一下醒悟過來:這,一定是小五離開前給我留的!

思量再三之後,我拜祭了義父義母,然後便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兩年之久的山谷。

“小丫頭!”有人在衝我打招呼,我回過頭一看,就件那個瘦瘦的李大夫身背藥箱,在朝我走過來。

“李大夫。”我忙回道:“您……這是去應診嗎?”

李大夫搖了搖頭:“今兒家裡有點事,我便先趕回來了!你……爲何今日離開了杜鵑谷?”

自從那日救了小五之後,李大夫就告知我,要我以後把採來的藥都賣給百草堂,所以我每隔幾天,就會出谷一次。而我上次出谷還是在兩天前,是以李大夫會有這麼一問。

“我……打算出谷遊歷一番,長長見識!”我沒有把出谷的真正原因告訴他。

“那……”李大夫打量了一下那翠綠的茶園和那羣年輕男女:“今兒晚上這石劍山下舉行歌會,你既然趕上了,乾脆到我家歇息一晚,去看看這盛會如何?”

“既如此,那……便打擾了。”聽說有歌會可看,我也有心一觀,便答應了下來。

在李大夫的介紹下,我瞭解到,原來每年秋初,白族的青年男女便會齊聚在石劍山下,對歌玩耍。相傳很久以前,有個美貌的白族姑娘阿姑,她在石劍山下唱了三天三夜優美動人的曲子,最後在歌聲中黯然死去。人們說她是歌仙下凡,尊她爲“歌姆”。凡上石劍山對歌的人,無論男女,都要到歌姆墳前磕頭。據說這樣才能唱得好,並且在對歌中也能相上心愛的人。

李大夫住在石劍山下的瓦房裡,這瓦房採取的是“三房一照壁”的佈局。這種佈局院落寬敞,陽光充足。院落中設有花壇,裡面種着山茶、石榴、菊花、桂花等植物。風兒一吹,花草芬芳四溢,環境優美舒適。

李大嫂是個胖胖的中年婦人,她面目溫和可親,他們七歲的孩子子廷是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他的眉目酷似他的母親,透着一股機靈可愛。

傍晚時分,漫山遍野炊煙瀰漫。人們用泉水煮飯,然後再烹調出一道道豐盛可口的菜餚。矗巖巨石下,淙淙山泉旁,三五成羣的阿哥阿妹穿着盛裝,彈響了龍頭弦,用他們又沒動聽的歌聲交流那似火一般熾熱的情感,

“這棵石榴多麼好,這棵多窈窕,手攀石榴問花名,阿妹你是哪裡人?”這是哪家的阿哥看上了阿妹,開門見山就問起了阿妹的住處。

“家住嘉州城,青山綠水鄉,萬里嘉江村前過,小妹就叫嘉姑娘。”多狡猾的小阿妹,回答了等於沒回答,既不唐突又不失禮數。

“送妹一送三裡坡,坡上花草實在多;小妹紅花紫草都愛上,可惜心掛別人嘴掛哥。”又是哪個

阿哥,對自己的阿妹有懷疑也有試探,想得個準信呢!

“郎騎白馬過鬆坡,松樹林頭乾草多;白馬不吃山中最枯最枯乾枯草,小妹不掛世上最醜最醜醜小哥。”多機靈的阿妹,將那位阿哥將了一軍:如果你實在認定我“心掛別人嘴掛你”的話,那你就是世上“最醜最醜醜小哥”。

聽着這三絃聲聲,歌聲陣陣,我的心情激盪,久久也不能平靜。

四處張望了一下,我決定找一個地勢稍微高點的地方,這樣就能更好地觀看這難得一見的盛況。

突然,我發現了一個好去處。在那淙淙山泉旁,沿水而上約兩三百米的地方,有一塊大石頭立在那裡。那顆大石渾然天成,若能站在那裡極目遠眺,定能看到更美的風景。

穿過一條幽靜小路,驚嚇了幾對喁喁情話的鴛鴦,我終於來到了那塊大石頭旁。可是令我失望的是,剛纔還空無一人的大石此刻已然站了一個白色的身影,月光下,那身影丰姿挺拔,俊秀翩然。

聽到了我的腳步聲,身影的主人轉過身來。那是一個極爲清雅俊秀的男子,他修長的雙眉,細長的鳳眼,薄薄的脣。夜風中他的黑髮飄飄,衣袂也飄飄。

這是哪個被貶到凡間的仙人罷?我呆呆地想,沒覺察到自己目前的模樣像個犯花癡的傻丫頭。

“仙人”看了看我,鳳眼微眯,衝我溫煦地一笑,他又轉過身去了。

我的臉紅了,窘迫於自己剛纔的傻樣。

不自覺地瞟了一眼那修長的身影,我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離開前,我的腦中情不自禁浮現出一首詩: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唉,這麼俊美的男人,想要不動心……可真難哪!

不過,一會兒之後,我的注意力又被歌會給吸引了過去。不僅如此,我還發現了一個更好的去處,就在這塊大石頭的不遠處,剛好有一棵大榕樹,那榕樹枝繁葉茂。若是爬上去,既不易被人發現,視野也會更加的開闊。

主意已定,我便朝那棵大榕樹走了過去——

嘉州城以南的貢嘎村,是白族人們世世代代生存繁衍的地方。

貢嘎村背倚石劍山,前流嘉江水,那裡種植着片片茶園,天嘉國裡有名的紅茶,便是產於此地。

李大夫的家便是位於貢嘎村內,他是村裡爲數不多的幾個漢人之一。

太陽西斜之時,三三兩兩的採茶女踩着陽光回來了。她們一邊走,一邊哼唱着歡快的歌兒,紅撲撲的臉上洋溢着喜悅。

李大嫂曾告訴我,採茶不能選在清晨,因爲清晨時分露水比較重,帶露採的茶非常容易燒尖。最好的時間是在上午日上三竿的時候。如果茶園裡有樹能擋陽光的話,午飯過後去採也可以。

那天的歌會過後,李大夫便邀請我在他家住上一段時間。據他說,這段時間他和大嫂都很忙,無人照看子廷,他想請我在這段時間裡幫他照看家裡和子廷。

原本我也無處可去,對於李大夫的邀請,我便應承了下來。

爲了不讓自己成爲一個真正的閒人。每天上午,我把李大夫家的各個院落收拾得乾乾淨淨。中午做了飯等李大嫂和子廷回來吃,李大夫白天要在百草堂坐診,不能回來。下午,等李大嫂再次出去採茶之後,我便會捧上李大夫的一兩本醫書來看看。有的時候,我會去爬一爬身後的石劍山。但我每天出去的時間都不會太長,因爲子廷在下午四五點左右便會從私塾回家,而我,則還要負責監督他的課業。

有一次,我也曾提出幫李大嫂去採摘茶葉,因爲她家有兩片茶園,一個人幹活該是比較辛苦。李大嫂笑着對我說:採茶這活兒看起來簡單,其實有很多講究。首先,在採摘的時候,根據不同的茶葉要求,有掐採和提手採等多種方法。其次,在採摘的過程中,爲防鮮葉變質,採摘時在手中不可緊捏,放置在茶籃中不可緊壓,採下的鮮葉也要放在陰涼處,並及時收青。末了她說:“小離姑娘,你幫我收拾屋子,下午監督子廷完成課業便行了。”葉小離是我前世的名字,到了貢嘎村之後,大家一直稱呼我爲“小離”。

而我在這個時候也意識到,其實李大夫家並沒有他描述的那麼忙,這對好心的夫妻必是看出我無依無靠,才故意找了個藉口給我提供一個棲身之所罷!

“小離姐姐,”剛放下書袋,子廷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你說這世上真的有千里眼和順風耳嗎?”

千里眼,順風耳?在遙遠的二十一世紀,科技高度發達,藉助一些現代化的工具,人們能看到和聽到的,何止千里萬里!

微微思索了一會兒,我道:“目前還沒有。”

子廷圓乎乎的小臉皺了起來:“以後會有嗎?”

“以後,”我想起了我的諾基亞手機和我的電腦:“應該會有的。”

“可先生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千里眼和順風耳,只有神話故事裡纔會出現。”子廷苦惱地。

“子廷,先生說的沒錯,人確實沒有千里眼和順風耳,但是,”我頓了頓,繼續道:“人藉助某種東西,可以看到和聽到千里以外的東西。”

“真的嗎?”大眼睛一亮。

我笑着點了點頭。

“要真有這種東西,我就能看到漢州的奶奶,並且和她說話了。”子廷很嚮往地。

子廷還有奶奶?他的奶奶竟然遠在漢州?漢州是天嘉王國西部的一個城市,早在杜鵑谷的時候我曾聽義父義母提起過。難道李大夫還有其他的兄弟姐妹,而子廷的奶奶正與他們生活在漢州!

我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畢竟打聽別人的家事是不禮貌的行爲。

“子廷,先生今天佈置的課業多不多?”我轉移開話題,開始履行自己的職責了。

說道自己的課業,子廷的眉毛擰了起來,胖嘟嘟的小臉也失去了神采:“今天要背一首詩,還要把昨天寫錯的字給抄寫五十遍!”

呃,古代也流行罰抄麼!我抑住笑意,問道:“那子廷要背的是什麼詩呢?”

子廷拿出一本書,翻開數葉之後,指了其中的一首詩給我看。原來他要背的是一首寫景的五言絕句。古人的寫景詩向來講究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意境非常的美。我要子廷拿出紙筆,照詩中描述的,畫了一副簡單的山水畫,然後逐字逐句解釋了一遍這首詩的意思,再讓他根據這副畫去細細體會其中的意境。

子廷原本就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片刻的功夫,他就能朗朗背誦這首詩了。

背完之後,小傢伙喜出望外,又纏着我給他畫了幾張畫。

我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就要他去抄寫那幾個寫錯的字,轉身去柴房準備晚飯了。

“小離姐姐,”沒過一會兒,胖小子也跟進了柴房:“我來幫你燒火。”

“字抄完了?”我頭也沒回,問道。

小腦袋耷拉了下來:“小離姐姐,這幾個字都差不多,即使抄了我下次還會認錯的。”

我把摘好的豆角放進篩子裡,扭過頭一看,原來是幾個同聲旁的字。

“子廷,東西經了火會怎麼樣?”

“會很乾燥。”

“對呀,火燒了東西會很乾‘燥’,洗‘澡’的時候要用水,着急急‘躁’的時候會忍不住跺腳,人多口雜的時候會發出‘噪’音,這四個字不就區分開來了嗎,子廷怎麼會弄錯呢?”我嘻嘻笑道。

子廷摸了摸小腦袋:“小離姐姐,你這麼一說,我似乎不會犯錯了。”

“不會犯錯就好,快去把先生布置的抄寫作業完成了吧!”

竈膛裡的火熊熊地燃燒着,剛倒進去的菜油吱啦吱啦地冒起了煙。我端起篩子,把豆角往鍋中一倒,拍碎了幾顆蒜子,就着熱鍋炒了起來。一股菜香味撲鼻而來,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好香哇,小離姑娘,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院子裡傳來的李大嫂的聲音,看來她已經把茶葉收拾整理好,回家了。

“娘!”子廷歡快地叫着,迎了上去。

“子廷也很乖呀,在寫作業呢!”慈愛的李大嫂不忘誇誇自己的孩子。

“娘,我剛纔記住了一首詩,背給你聽好不好?”

“好!”寵溺的聲音。

於是,院子裡便想起了母子兩一問一答的溫暖快樂的聲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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