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強心頭跳了下,點頭應是,看了眼葛黎,遲疑地道:“公主,這……”
西涼妙忍住心口的痛,道:“將她拖出去捆在柱子上,下面本宮會設了百蟲坑!”她眸中陰狠得意,“本宮要讓她飽受萬蟲噬心之痛!”
金子強不禁打了個寒噤,低了頭,道:“謹聽公主懿旨,公主勞累一天,營帳已經安排好,請公主先去安歇。這裡比不得皇城,住宿簡陋還請公主恕罪。”
西涼妙多年來在外面遊走,風餐露宿,根本不在意這些,此時她胸口疼得厲害,不欲多留,扶着侍婢的胳膊往外去了。
西涼妙勉強到了住處,命人端了茶來,從懷裡掏出一個白色細頸子玉瓶,倒出兩粒藥丸吃了,吩咐那侍婢道:“本宮先小睡一個時辰,你仔細守着。”
侍婢應是,扶着她歪在榻上,又扯了薄被給她蓋上。然後,輕步走到牛油燈前,將燈芯往下壓了壓,光線便暗了下來。
西涼妙閉了眼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中。
夜空如一團墨潑散開來,營帳後的空地處豎着一個高高的柱子,葛黎被捆縛在其上,耷拉着頭無聲無息。
距離地面有半丈之遠的腳下是一個碩大的深坑,裡面有窸窣之聲不絕於耳,翻騰蠕動,再近些看卻是無數只毒蟲蛇蟻糾聚在一起,因爲都是劇毒之物,有淡淡的黑色雲霧漂浮着,讓人毛骨悚然。
再遠些燃着個火把,四周巡視着三五個士兵,他們不時看看葛黎,甲道:“真是可憐,這般被捆着,不知道還活着沒?”
乙不以爲然,道:“活着又能如何,你瞧那底下的毒蟲,要是跌到裡面……嘖嘖……”他搖頭,不禁頭皮發麻。
第三人低聲道:“我說這公主也太狠了些……”
另兩人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甲打了個哈欠,“不過是個娘們,翻不了天去,你們看着我先眯一會兒……”
其他兩人沒有異議,靠在一起低低地說話。
倏然,一條白影躍到柱子上,飛快地往下爬,停在葛黎的肩頭。
葛黎沒有內力護體,被着冷風吹了半宿,只覺得身體像是僵了般,就是說話也不利索,她蹭了蹭對方柔軟的毛,聲音低低地,“……小白,好樣兒的……”
小白用力將瓶子口咬開。
葛黎咬住微仰頭,吃了幾顆藥,示意它將瓶子塞到自己的懷裡。
小白通人性,將瓶子塞到她的懷裡。
葛黎張嘴吐出一片刀片,這是作爲特工的一項求生技能,當年被夜慕華所擒也多虧了小白。
小白小心含了,爬到她被反鉗住的雙手後。
葛黎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捏住刀片憑着感覺慢慢割着,須臾,手腕一鬆,繩索掉落在深坑裡引起了蛇蟲的一陣騷亂,讓葛黎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活動着手腕,慢慢調息,等着藥力發揮。
不多時,只覺得通體順暢,內力在丹田處慢慢聚攏生熱,自覺沒有大礙,看了看被捆住的雙腳便想要低頭去解繩索。
一陣腳步聲傳來,有人往這邊來了,近了卻是薛景同。
士兵被驚動了,忙躬身行禮,他微微頷首,擡頭看向葛黎,眸子裡閃過絲亮光。
他道:“幾位辛苦了。”拎了壺酒,大方地,“這夜裡有些冷,不妨暖暖身子。”
幾人都受寵若驚,對方跟在十公主身邊必然身份不低,不由地帶了諂媚之態。
士兵甲道:“公子客氣了。”眼睛盯着那酒壺不動。
薛景同一笑,道:“你們該知道這女子的重要,公主不放心,我便過來瞧瞧。想着無聊便帶了酒,喝上幾口,長長精神不是?”
“那是,那是……”幾人附和着,圍成一圈坐了。
薛景同拔了酒塞,香氣撲鼻將幾個人饞得流口水,畢竟他們少有機會能喝上酒,縱然知道於理不合也受不了那誘惑,又躊躇着。
薛景同笑道:“放心,我不說。”
幾個人這才放了心,對他沒有戒備,你一口我一口便喝了起來,又絮絮叨叨地說着話,還不忘招呼薛景同。
薛景同也喝了幾口。
過了一會兒,那酒喝了一半,三人卻都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薛景同疾步奔過來,見了那深坑又生生頓住腳,吸着冷氣,他看向葛黎,低聲道:“你且忍一忍,我這就想辦法救你。”
葛黎沒有想到對方能對自己伸出援手,先是詫異,再就是淡定,道:“你守着便好。”說完,在他的注視下,一手抱住柱子,一手去割腳上的繩索。
薛景同楞了下,將早就準備好的長繩打了個結凌空拋了過來,繞了幾匝牢牢地纏住柱子。
葛黎此時將腳下繩子解開,猛地身體下滑,一隻蛇倏然伸長射向她的小腿,她手一揚,那蛇身首分離。
薛景同嚇得一身冷汗。
葛黎順着繩索滑了過來,落地。
薛景同不看她,扔了件士兵的盔甲給她,道:“穿上。”
葛黎並不多話,飛快地穿了衣服,因爲她身材清瘦,那衣服穿在身上尚有些大,在黑夜裡卻看不清楚。
薛景同沒有多話,領着她七拐八轉地往僻靜裡走,路上遇見有巡視的,依着兩人的身手很輕巧地躲了過去。
終於到了一片樹林處,裡面拴着一匹馬,薛景同方才停下腳步,從懷裡取出一塊令牌,道:“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以後的運勢就看你自己了。”
葛黎誠心地道:“多謝,日後有機會我一定厚報。”
薛景同盯着她,眸子裡有什麼東西在燃燒,終又熄滅,偏了臉,淡淡地道:“你走吧。”
葛黎翻身上馬。
小白跳出來,鑽到她的懷裡,接着,另一隻白狐蹲在樹梢看着,眼裡流露出不捨。
她揉了揉小白的發頂,微笑道:“值得我疼你一場。”便揚鞭策馬,噠噠噠,馬蹄聲漸漸遠去,她的身影也漸漸溶入了夜色中,最後不見。
那白狐在枝頭上打着轉,抓耳撓腮,忍不住叫了聲,有着淒涼。
薛景同則站在原地,癡癡地看着葛黎離去的方向,手不禁撫上胸口,那裡像是被生生掏了什麼東西,疼,澀,而又悵然若失。
突然一道白影晃過,所有人的心都是一驚,喝道:“什麼人!”卻無人答應。
他們互相看看,領頭的一揮手,“你,你,還有你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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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名士兵應着向着方纔白影出現的地方靠近,剛一移步,噗的一聲,燈籠瞬間滅了,周圍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領頭的忙命人打了火摺子,再四下查看一番沒有什麼異樣方纔放下心來,卻沒有察覺到在那一瞬間,有一條人影閃進了營帳。
那人體態輕盈,悄沒聲地靠近牀榻。
牀榻上帳子半勾起,一人正熟睡間,鼾聲如雷。
金子強行伍出身,警戒心和敏感力都是超乎尋常,倏地,他睜開眼睛,手抓向身邊的匕首,卻感覺到脖子上一涼,一樣鋒利的東西壓着了大動脈。
他僵住了,保持着那樣的姿勢,鎮定地道:“來者是哪方高人?”
那人輕笑一聲,藉着外面的燈光,他看到一雙亮得灼人的眼睛,隱忍的殺氣,他心頭悚然,脫口道:“是你?你怎麼……”
葛黎道:“自然是孤,金子強,你信
不信孤取了你的項上人頭?”
金子強脖子發涼,全身發抖,勉強道:“女皇陛下息怒,末將也是聽命而爲,還請陛下高擡貴手。”
葛黎強行捏開他的下頜,將一樣東西餵了進去,道:“孤不想和你多費口舌,你聽孤的,孤留你性命。”
金子強八尺男兒被對方如此輕而易舉地對待,又羞又氣,一時間呼吸都粗重了,感覺到脖子上疼了下,忙不迭地道:“女皇陛下請吩咐,末將無不應承。”
葛黎附耳說了句。
金子強不敢不從,道:“好,好——來人!”
外面應聲而入一人,因爲裡面光線幽暗,隱隱約約見金子強坐着,不疑有他。他單膝跪地,低頭道:“大人有什麼吩咐?”
葛黎細細打量了下對方的身材,手腕動了動,低聲道:“換個身材矮點的。”
金子強忙道:“去,尋個瘦點,矮點的。”
那人一愣,不知道對方是何意思,也不敢問,低頭出來,將一排侍衛梭巡了一圈,指着其中一人,道:“你,進去,將軍問你話。”
那人茫然,依言而入,剛行了禮,便聽金子強道:“脫衣服。”
他愣然,卻不敢怠慢,將外面的盔甲一一解開脫下,最後只着了單衣,眼前人影一閃,後頸一痛,人已經倒了下去。
葛黎將他拖到角落裡,捆好,將對方的盔甲快速地穿上,再對着對方的臉簡單地在臉上抹了幾下,竟然變成了對方的模樣,只把金子強看得目瞪口呆。
葛黎不容他多想,用刀尖抵住他的後心,淡淡地道:“孤要離開,你該知道怎麼做,你不要指望西涼妙救你,孤的毒藥唯有孤可解,你若不信可以拿命來賭。”
金子強縱然氣難平,卻也知道不可莽撞,道:“但憑女皇意思。”
葛黎很是滿意,命他穿上衣服,自己扮作剛纔那個士兵的模樣緊貼在他身邊,兩人掀開簾子往外走。
賬外的士兵忙着行禮,金子強道:“牽馬來,本將要去關卡處看看。”
白日,關卡被葛黎等人破壞,如今一邊搶修,一邊佈置了人馬警戒着,整個夜裡火把蜿蜒將那一片映照得通亮,就是一隻蚊子也飛不出去。
衆士兵沒有多懷疑,伺候着金子強上了馬,葛黎緊隨其後,後面跟了二十多侍衛出了大營直奔關卡處。
此時,天際翻出一絲魚肚白,晨風習習,馬蹄聲踏碎了一地的露珠。
經過一夜功夫,關卡處修葺完整,士兵森然而立,嚴正以待。
金子強目光閃了閃,放慢了速度。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西涼妙高聲叫道:“金將軍請留步!”
回頭,只見西涼妙正縱馬追來,後面士兵蜂擁而上,很顯然對方已經知道了葛黎的逃脫。
金子強將繮繩一勒,馬頭被他強行扯轉,嗚咽一聲,自然地掉頭轉身。
葛黎早有準備,她傾身一撲,將一根三寸之長的整個兒戳入了對方的馬股上,幾乎沒頂。
馬兒痛得一個哆嗦,嘶鳴一聲,揚起前蹄,從迎面攔截的人頭頂越過,發瘋般地往外衝。
守住關卡的士兵驚慌失措,想要攔住又怕被馬兒踢着,更怕傷了金子強,一時間紛紛往旁邊避讓。
葛黎駭然叫道:“馬驚了!馬驚了!將軍,莫慌……卑職來也!”狠狠一夾馬腹,像支離弦之箭射了出去。
其他人反應過來,也慌不迭地打馬衝了出去。
金子強死死抓住繮繩,想要控制住瘋馬,無奈葛黎策馬趕上,揚鞭一甩纏住他的腰再往旁邊一拖,生生將他拖離了瘋馬,被橫在了對方的馬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