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還不醒?”葉星靈有點擔心,已經一個禮拜了牀上的人紋絲不動,除了心率儀在嘀嘀作響。

“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爆炸造成的頭部創傷處於深睡狀態。”李月略顯疲憊的回答。

“李隊你也辛苦那麼多天了,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和老葉就行了。”

李月搖頭,她是瀋州市公安局裡唯一的女刑警隊長,現在也是頭纏紗布吊環靠在窗臺邊,整個人憔悴了不少,謝晴初這次受傷也有她的責任。

葉星靈握住謝晴初的手喃喃自語:“別的女孩子都是纖纖玉手,你看你,手上都是繭子,快醒醒,我們一起回家。”

繭?李月從沒注意過她手上還有槍繭,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怎麼會有這麼糙的槍繭?

病房外瀋州市公安局局長趙勝利把平板遞給葉繼春,“這是我們網警收到的一封匿名視頻郵件。”

視頻裡戴着鬼魅面具的男人搖頭晃腦,妖嬈的扭動身子:“我們尊敬的葉警官,你好啊~~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想必那個女孩已經被你們救走了,哦~~她可真是命大…”

說話間拿起一張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眉眼彎彎,笑起來兩顆虎牙微微露出,這是一張普通的生活照而此時在葉繼春眼裡格外的扎眼。他手指冰冷,怎麼也沒想到U2會一直盯着謝晴初不放。

“…比她父親倖運多了。我佩服她的勇氣隻身一人闖進來,但可惜…跟當年死的謝警官一樣失敗了。”

兩個半百的男人相顧無言,氣氛一下降到冰點,葉繼春走到門口看着躺在牀上的謝晴初深呼一口氣:“保不住你的人,你的女兒我一定要保住。”

“初初,答應爸爸永遠不要做警察。”

“爲什麼?”

“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夢裡畫面一轉,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二人,拿槍人竟和父親長得一模一樣,她被護在身後,緊接着就聽到了“砰”的槍響聲。

“啊!!”謝晴初猛地睜開眼睛。

見她醒了李月去叫醫生,葉星靈激動地從椅子上起身坐到牀邊伸手要去摸她的臉,後者卻本能的躲開眼裡淨是陌生,葉星靈的手僵在空中。

叫來的醫生還沒等走近就聽到謝晴初弱弱的問:“你們…是誰?”

!!!

半年後

町工街今天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不過這也沒能阻擋商場搞促銷人來人往的特別多,大家都聚集在愛琴海購物廣場門口排隊。

“我聽說愛琴海強勢入駐滬佳新天地,所以今天開業大減價,老便宜了。”

“對對,俺家閨女昨晚就跟我說了,所以我今兒個特地早點來。”

“還以爲下雨沒什麼人沒想到還有比咱們來早的。”幾個大媽舉着傘正講到興頭上就聽見:

“媽的都給老子讓開。”一壯漢一邊狂奔一邊揮舞菜刀,帶種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氣勢。

“啊啊啊啊--”

周圍人尖叫聲的刺激讓他看啥砍啥,一個大媽躲閃不及眼看就要被砍成片片。剎那間一雙手把着她的肩膀原地旋轉180度,細腿一蹬,踢偏刀刃,大媽纔看清擋在身前的不過是個小姑娘。

砍偏的壯漢啐一口吐沫:“死條子。”小姑娘沒給他反應下一秒就像離弦的箭竄上去攥住他的手肘,“咔嚓”一聲,再回身一個肘擊直擊面門,菜刀落地聲和壯漢慘叫聲一同響起。她摸出手銬咔咔拷住,撿起菜刀在手裡轉了兩圈順勢一塊遞給已經跑過來的刑警。

林進趕過來看見這架勢不由得脫口:“我草,牛逼!”還伸出一個大拇指,姑娘回了一個微笑。

一直沒來得及拉的警戒線終於拉上了,黃白線外都是一羣看熱鬧的羣衆,才發生的事馬上就有不要命的記者欲闖警戒線內。

“警察辦案,無關人員退出線內,就說你呢,還往裡進。”風杙指着拿相機一隻腳已經踏進線內的男人厲聲喝斥。立馬就過來幾個刑警開始驅趕,咔哧咔哧的閃光燈晃得人睜不開眼。

“老大,瞧見沒,誰說女生嬌氣的,看看人家徒手奪利刃,簡直比甄子丹還李連杰。”聽見林進的話,龔思哲不做聲。

林進、風杙是遼寧警察學院的應屆畢業生,當時龔思哲一眼就看中這兩個幹勁十足的小夥子,一個行動派,一個技術派,留在一支隊重用正好。但葉局突然調來一個女孩,謝晴初。

一支隊不是沒來過女生,基本來一個被龔思哲罵跑一個,久而久之就沒有女生敢來,龔思哲很不喜歡自己的隊伍裡有女人,只會矯揉造作添麻煩,不是天太熱就是水太涼,肚子疼腿疼頭又疼的,所以當謝晴初來的時候,龔思哲一百個不願意。

但當他看到謝晴初站在他面前,小丫頭臉蛋微圓,相貌甚甜,單眼皮小眼睛漆黑光亮,嘴角也帶着笑意,便一下失了神,妥協讓步,勉強容忍下這個空降兵,留一個小丫頭跑跑腿也好。

“賀譽舟你帶二隊留下收拾現場,林進帶人回去審訊,今晚誰都不能走,誰走了就永遠都不用來了。”龔思哲就着雨水帶着口水一起噴出來,看的林進都忍不住抹了一把臉。

隨着一個個壯漢們蒙上頭套押上警車,正準備收隊回局裡的謝晴初看見線外葉星靈抻長了脖子往裡看。

“你怎麼來了?”

“哪裡有你哪裡就有我。”

“我是問你怎麼來的這麼快?”

“這是作爲一個記者的素養,不能錯過任何一條有價值的新聞。”雨水打在她臉上,葉星靈眼線暈的跟熊貓眼一樣,謝晴初伸手本想幫忙擦一下結果劃出一道黑印子。

“小初,走了。”聽見風杙叫她,謝晴初擺擺手小聲說:“先走了。”

葉星靈也揚了揚頭準備收拾機器回去,看到旁邊同事想笑又憋着笑的樣子,她拿出手機自拍模式大聲咆哮:“謝晴初,你大爺的!”

“刑警少女身手矯健?單…挑…肌肉罪犯,斷其雙臂動彈不得!”謝晴初把電腦上一行大字念出來頓時有些無語。

“嗯吶~~可是有視頻爲證,你咔咔兩下就把他手肘子撅折了。”葉星靈手舞足蹈的學了一遍。

“你這麼寫我看了都臉紅。”

“這纔是我的style。”

“上回你寫的【美女死刑犯被槍決,火化前竟復活】直奔熱搜好幾天,葉爸說要把你的腿打斷。”

“不是嗎?她是不是復活了吧?”

“哪是復活,槍決的時候那顆子彈是從後腦射入,經過腦幹從嘴裡飛出去。而子彈正好從大腦和小腦中間部分穿過,只傷到小腦,才造成暫時的昏死過去。”

“就算是跑偏了一丟丟。哦對,你們今晚是不是要連夜審問?”

“對的,龔隊放話了,今晚誰走了以後都別來了。”謝晴初含着飯說。

“在龔思哲手底下幹活,不死也蛻層皮,那孫子賊狠,多少女生都是受不了他的剝削跑的,龔扒皮。”

謝晴初笑笑不說話,剛來的時候見識過這個刑警隊長的做事風格,是過於嚴苛了些,好在自己也爭氣。

“戴墨鏡的是那孫子吧?”葉星靈眯着眼看遠處走過來的人。

謝晴初回頭果然看見龔思哲梳着像是被牛舔過一樣的頭,穿着他考究的皮衣外套,手插在工整的西裝褲兜裡,鋥亮的大皮鞋噠噠的向她們走過來,路過的女生無不回頭張望。

“嘖嘖嘖。”葉星靈連連搖頭的嫌棄。

“好久不見,你好像長高了。”龔思哲暗帶嘲笑拉開凳子坐在謝晴初旁邊衝葉星靈說。

“說句人話你會死是不是?”葉星靈翻個白眼。

看謝晴初正在努力扒拉飯龔思哲有點想笑:“你說你一個狗仔還挺敬業。”

“你這個條子都那麼努力,我哪能落後了不是。”

謝晴初差點噴飯,也就葉星靈敢這麼懟他。雖然她進隊不久,但也知道這個龔隊長出了名的脾氣差,高標準。

因爲父親是國安部部長,所以他從小就嚴苛要求自己,不出兩年就從刑警支隊副隊長轉正,眼裡容不得沙子,更不喜歡走後門進來的人,所以當謝晴初突然空降到一支隊時所有人都爲她捏一把冷汗,好在她兢兢業業沒被抓到錯處還和大家打成一片。

龔思哲雙手交疊在胸前:“別瞎寫,免得葉局血壓飆升。”

葉星靈不客氣的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他又把胳膊肘撐在桌子上逼近謝晴初:“聽說你原來在瀋州市公安局?”

這個距離已經超過了正常同事之間,她對龔思哲突如其來的壓迫感感到很不舒服皺眉不悅。

“你才知道?你這個領導也太不關心下屬了。”葉星靈手錘在桌面上震得玻璃飲料晃了晃。

其實龔思哲問了在瀋州市公安局的曾經同學,信息檔案裡並沒有謝晴初這個人,那眼前這個謝晴初是怎麼回事?

“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問題,濱海市雖然小了點,局裡設備差了點,但是有我這麼一帥氣的正處級支隊領導鎮守,每年不知道多少警校女學生擠破頭都想進來,葉局爲了你真是沒少下功夫。”

這股子莫名的自信是怎麼回事?合着他以爲是圖他這個人才被安排進來的,謝晴初忍住了把飯扣在他臉上的衝動,“粒粒皆辛苦,粒粒皆辛苦”在心裡默唸。

“你們兩個認識多久了?怎麼從沒聽她提起過你,難不成是葉局年輕的時候有歷史遺留問題?”

就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兩個女孩愣了一下同時看他,尤其謝晴初還往旁邊挪了挪,傻氣容易傳染,可得離遠點。

“龔思哲知道你爲什麼單身這麼多年嗎?就是嘴太賤!腦子不好儘快去看看,人家能來你都得燒高香。”頓了頓指指謝晴初接着說:“她爸和老葉是好兄弟,一條褲子倆人穿的那種好!兄!弟!”

“老子單身是眼光高。”龔思哲沒好氣的說:“那既然呆的好好,爲什麼被調回來了?”

“你就像個der一樣,她要不是在瀋州受…”葉星靈也沒好氣的反駁。

“咳咳,咳咳咳。”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嗆到了,謝晴初很適宜的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慢點慢點,又沒人跟你搶。”葉星靈手忙腳亂的幫她擦嘴。

直覺告訴他謝晴初身上有秘密,爲什麼說她是從瀋州市公安局來的但卻查不到這個人?既然幹得好好的爲什麼突然回來了?

“哎~~又是辛苦奮鬥的一天啊!”葉星靈伸直了腰仰天感嘆。

謝晴初喝完最後一口水擡腕看了眼時間:“不辛苦,命苦,要回去了,你也趕緊回電視臺,到了發微信告訴我。”

葉星靈點個頭,目光追隨謝晴初擡腿,轉身,離開整套動作下來…

“你們…是誰?”

萬萬沒想到是這麼一個狗血劇情,失憶了?葉星靈不相信掐了葉繼春一把,“嘶~”疼,看來是真的,這什麼鬼情況?

除了李月守着謝晴初,剩下三個人都聚在醫生身邊盯着牆上的片子。

“不是說血塊都疏通了嗎?怎麼還失憶了?暫時的還是永久的?暫時的話多久會想起來?”葉星靈臉都要貼上去了逼問醫生。

趙勝利發笑:“那個葉葉,你先讓醫生說,咱們着急也沒用。”葉繼春沒眼看一把拉過葉星靈坐下。

醫生稍稍整理自己的儀態開口:“一般大腦受到外界劇烈碰撞造成腦積血,血塊壓住部分記憶神經導致失憶,但是手術後放出血就會恢復記憶的。”

“通常人在遭受重度社會心理壓力時,經由個人意識認同和行爲協調突然的暫時性改變,容易造成身心崩潰。如果是意識發生改變,則記不起來重要的個人事件,便發生了心因性失憶症。”

三人不語,這個意思是,心理受到刺激才突然出現暫時性的改變從而失憶?

“病人應該是看了不想看到的,潛意識逼迫自己不去想才造成了記憶缺失,家屬要有耐心,多說些以前開心的事有助於恢復。至於時間這個真不好說,另外不要強迫病人,免得適得其反。”

她拿起包挎在肩上看着遠去的背影,你到底看到了什麼?連我們都記不起來了。

回局裡,龔思哲翹着二郎腿打開警員信息,調出謝晴初的,一寸照是她大學時候照片,稚嫩的圓臉,穿着警服特別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畢業中國刑事警察學院,父親一欄寫的是謝愛國。這名字怎麼這麼眼熟?難道?隨着鍵盤噼裡啪啦的聲音電腦屏幕出現查無此人的消息框,他一定在哪裡見過這個名字,就是想不起來了。

謝愛國!!謝晴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