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旅(熙朝大公主)
“大公主,請回吧。”日精門的兩個侍衛,果然就伸出了“猿臂”,攔住了去路。我一貓腰,從他們的手臂底下就穿了過去。
那兩個侍衛大概沒想到我會以這樣的方式逃離,一時間竟愣了,直到我快接近近光左門的時候,纔在後面急急地朝守門的侍衛喊道:“快,攔住大公主!”
可問題是,近光左門的那些人大約是沒見到過赤着腳的公主,看到我的時候,他們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樣,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進了咸和左門,擡頭一看,裝着兩隻小虎的籠子剛剛越過昭華門,正接近蒼震門,樑九功和那兩個負責看護小老虎的太監都在籠子旁跟着。
“媒婆!一隻耳!”我心急如焚,竭力高喊了一聲。“媒婆”聽見了我的喊聲,立刻扒着籠子,“呀呀”地迴應着我!樑九功回頭瞧了我一眼,又立刻回過頭去跟幾個侍衛和太監吩咐了聲什麼,結果裝籠子的車倒是越走越快了。
“站住!你們……你們給我站住!”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喊得聲嘶力竭,利用那些侍衛不敢真抓我的心理,一連突破了景耀門和凝祥門兩道防線,但最終止步於昭華門,因爲聚集的侍衛太多,他們雖不敢抓我,卻將我一層層地圍在裡頭,我穿不透這些肉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兩隻小老虎“呀呀”叫着,攀着鐵籠,被送出了蒼震門。
“一隻耳,媒婆——”我頹然地坐在了地上,想起平日與它們一起廝磨的時光,臉上不覺已是冰涼一片。
“哎喲,大公主,您快起來,地上可涼,着涼了可怎麼辦吶!”淚眼朦朧中,樑九功擠進了包圍圈,來到了我的面前。
我起身,猛地抓住樑九功的手臂,邊晃邊急道:“樑公公,你……你把它們送到哪裡去了,是不是要殺了它們,啊?”
“唉喲,別急別急,大公主……”樑九功託了託快被我晃下來的帽子,道,“皇上有旨,把它們送到南苑去安置,還說要好好照看它們,沒說要殺它們吶!”
“真的?”我擦了擦淚,有點兒不太敢相信樑九功所說的話。
“自然是真的,奴才有幾個腦袋敢假傳聖旨啊?”樑九功一本正經地道。
“大公主,皇上讓您即刻去南書房。”塞圖不知何時來到了我面前,拱手躬身道。
“哦,好。”我正好也想去問問康師傅,到底是怎麼回事,便爽快地答應了。走了幾步,感覺腳底下涼涼的,纔想起剛纔把鞋甩掉的事,眼前立刻浮現出康師傅雙眉緊鎖的那張臉,猛然明白了康師傅讓我去南書房的意思,立刻放慢了步子。
我左看看,右瞧瞧,右手邊是景仁宮,左手邊是毓慶宮,出了蒼震門那邊纔是寧壽宮,慈寧宮更不用說了,要越過宮殿無重數,在乾清宮的另一邊!
情急之中,我只好找點藉口拖延一時是一時,於是問:“塞圖,小穗呢?”
塞圖道:“穗姑娘在南書房門口候着。”
“麻煩你跑一趟,讓她把我的鞋送過來,我總不能光着腳去吧。”我說着,指了指只套了雙白襪子的腳。
塞圖應了一聲,去請小穗了。不過,這小穗來的速度也太快了點兒,我還沒想出下一出磨蹭的戲該怎麼唱呢,她就幫我穿鞋了,還很體貼地低聲道:“主子,奴婢看皇上的臉色不大好,您可得小心着點兒。”
爲了多留點時間思考“該笑着還是哭着面對康師傅”的重大問題,我硬是穿過了日精門直走,過了內左門右拐,再由乾清門到了南書房。我還以爲康師傅已經在裡頭“恭候”我的大駕了呢,醞釀了下情緒,堆上滿面愁容,進去給他老人家行禮請安,卻不料裡頭空無一人。
我返身回到書房門口一瞧,樑九功人已不在,塞圖領着四個侍衛把守着這個紫禁城中的重地,小穗這個“花癡”則望着塞圖在發傻。
我剛想擡腿邁出書房,塞圖卻一伸手,躬身道:“大公主,皇上還在乾清宮,過會兒纔過來,說是讓您在書房……在書房……”塞圖說到這裡猶猶豫豫的,似有難言之隱一樣。
“在書房怎樣?”我橫了他一眼,問道。
“在書房……跪候。”塞圖用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迅速低下頭去。
果然沒好事兒,那不等於讓我在書房裡“罰跪”嘛?他什麼的熊!說什麼過會兒,誰知道這“過會兒”是多大會兒?出來的時候太急,咱可沒帶“跪得容易”!
“我要回宮拿件東西。”說着,我就想溜出書房。
塞圖伸手擋住了我的去路,恭敬地道:“大公主,皇上口諭,您進來了就不能再出去,否則唯奴才試問!”我狠瞪了塞圖一陣,塞圖仍像鐵塔一樣擋在門口!我無計可施,也無話可講,只好悻然返回房內。
讓我“跪候”?我纔不像胤禛那麼傻,沒人看着,更沒有監控攝像頭,跑了半天也挺累的,反正康師傅還沒來,正好那張龍椅空着,我很自覺地就坐上去歇歇腿了。
天下至尊的龍椅,千百年來,多少人想坐啊!其實坐着根本就不舒服,硬得很,也不加個墊子,還不如我小書房裡的椅子坐的軟乎呢。面前的紫檀木大書案確實比我書房裡的氣派的多,四周雕刻的各種形態的龍雕工甚是精細,栩栩如生。
書案上整整齊齊地堆着一疊疊的奏章,我隨手拿了一本來看,是兩江總督王新命上報水災之事,說是江南雖然遭災,但不影響明年漕糧賦稅云云;又拿起一本,這回是河道總督靳輔的奏摺,說是蕭家渡決口已合,減水壩工程正如期進行,爲防止前功盡棄,請求康師傅准許修築河南境內黃河堤壩;再拿起一本,竟然又是關於治河的,學士圖訥說靳輔治河,不循水性疏導,一味堵塞,費糜錢糧無數,江南卻仍年年遭受水災,奏請康師傅治河總靳輔的罪!翻開第四本,又看到“河道”兩個字,我“啪”地合上了,沒耐性看了。
爲了河道這點事,朝中的那些大員能從年初喋喋不休到年尾,等過了年再開始下一輪的爭論,而這些個爭論的人中,全心全意真爲了河工好的少的可憐,一般來說,反對靳輔的大部分是索額圖的人,支持靳輔的大部分是明珠的人,好好的治河大業,本是件有利於百姓社稷的事,卻淪爲黨派相爭的工具,悲哀啊。
那些奏摺說來說去也就那麼點事,反正康師傅不讓我管,我也看得煩。於是,我的注意力從檯面移到了臺下的抽屜上。從左到右一共三個抽屜,都沒鎖。也是,這裡是禁地,一般人進不來,更別說開來看看了。就連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如此親密地接觸這三個抽屜啊!康師傅的抽屜裡會藏着些什麼神秘的東西呢?這可真是個大誘惑啊!
我擡頭往門口看了一眼,貌似還是平安無事,於是,伸手握住了左手邊第一個抽屜的拉手,輕輕將它拉了出來,低頭一瞄:有一個長方形的紫檀木盒子,看樣子也是裝摺子的,盒子左邊靜靜地躺着一根烏黑錚亮的紫檀木戒尺——此乃宿敵啊!一看到它,“痛苦的回憶”就涌上心頭,手心似乎也隱隱作痛。我懷着“萬分仇恨”的心,將它拿了出來,真想把它折成兩半,那它就再也不能“作惡”了!可它也太結實了,掰斷它屬於奢望!既然消滅不了,那就藏匿起來,呆在這裡正好方便康師傅拿呀!我左看右看,兩邊各有一個紫檀木書櫃,書櫃裡擺滿了各種書籍,那些書籍的後頭倒不啻爲一個好的藏匿地!
我剛想起身藏戒尺,忽聞得門外“叩見皇上”之聲不絕於耳,我的心臟猛地“咚咚”亂跳,慌忙將戒尺塞回,關上抽屜,離了龍椅,迅速跪到案前!剛剛跪好,康師傅夾帶着低氣壓的身影就出現在書房門口。
“禧兒給皇阿瑪請安!”剛說完這句,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膝蓋傳來一陣劇痛,剛剛跪得太猛,肯定又青了! 他什麼的熊!
康師傅沒回應我,我低着頭,在因膝蓋疼而引起的淚眼朦朧中,看到一雙穿着明黃色鞋子的腳在我身側停了片刻後,朝書案走去。就在此時,我猛然想到忽略了一件事——那張龍椅已經被我坐熱了,康師傅要是坐下去,馬上就會發現我並沒有遵他的口諭行事,早知道還是坐別的椅子好了。
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
我擡眼瞄了一眼,康師傅一坐下去,果然立馬眉頭皺的更緊,那兩道“愛剋死”光“嗖”地投到我身上,我的小心臟不覺小小地瑟縮了一把。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康師傅即將要開口發作之時,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邊揉着膝蓋,一邊拉響了“警報”,珠淚奪眶而出,康師傅的雷霆之怒果然因我的“警報”戛然而止。
於是乎,我從地上挪到了椅子上,康師傅又客串了一把跌打郎中,原本環繞在室內的低氣壓似乎在瞬間蕩然無存了。
“自作聰明,你說,你有哪次聽過朕的話?”康師傅邊幫我揉着青紫的膝蓋,邊作嚴肅狀嗔罵道。可現在我一點畏懼感都沒有,他那滿含着心疼的眼神早已背叛了他說話的口氣。“那龍椅坐的舒服嗎?”
我搖了搖頭,問道:“皇阿瑪,您幹嗎不在那上面墊個墊子,那樣坐起來就舒服多了,也不咯人。”
“普天下誰的椅子都可以加墊子,唯有朕的龍椅絕不可以!”康師傅堅定地道。
“爲什麼?”
“因爲這關乎着江山社稷。”康師傅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一個墊子,跟江山社稷有什麼關係?”我是真覺得匪夷所思。
“大有關係。”康師傅的口氣很肯定。
“皇阿瑪,我不明白……”我滿腹狐疑地望着康師傅。這明明說的是漢語,而且是大白話,咋就理解不了呢?就算是我的漢語造詣沒康師傅好吧?也不至於遜到這種地步吧?
“呵呵,你不明白也沒關係……”康師傅說着幫我抹上了白藥,樑九功隨即遞上了一條毛巾給康師傅擦手。
我怔怔地望着康師傅,呆想了片刻,忽然,有一句話像流星般滑過腦際,我興奮地道:“哦!我知道了,您的意思是不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康師傅聽罷一怔,大概是沒想到我這麼快能反應過來,隨即讚賞地點點頭,擦完手,將毛巾遞給樑九功,樑九功就退出了南書房。
康師傅坐到了我身旁的椅子上,擡手輕輕給了我一下爆栗子,微嘆了一口氣,略帶無奈地道:“你啊你啊,堂堂公主,竟然光着腳到處亂跑,大失體統,朕本該重重罰你纔是!”
我摸了摸額頭,瞄了一眼康師傅,嘟嘴抗議道:“人家膝蓋都那樣兒了,還不算罰呀?要不是您揹着我,把‘一隻耳’和‘媒婆’送走,我……我也不會那麼急!”說起兩隻可愛的小虎,想起它們可愛的模樣,現在卻見不到了,我的眼睛不覺又模糊起來。
“你這丫頭,好端端的怎麼又哭了。”康師傅拿出帕子遞給我,道,“好啦,別哭了。”
康師傅不安慰我還好,他這一說“別哭了”,我倒忽然覺得特委屈,我的小聲地抽泣控制不住,變成了大哭:“嗚——媒婆!嗚——一隻耳!嗚——”
康師傅起身,將我攬在懷裡,輕拍着我的背,安慰道:“好啦,禧兒,別哭了,啊!南苑就在京郊,又不遠,什麼時候你要是想看它們,說一聲兒,我就帶你去!而且,我已經交代下去,務必要好好照看你的‘一隻耳’和‘媒婆’,有任何差池,讓他們提頭來見!所以,你放心,兩隻小老虎在那兒肯定比在宮裡活得自在,你想啊,南苑有草場,活動的地方多大呀,虎可是獸中之王,要是總被你在宮裡拘着養,那還能叫虎嗎?還不成‘病貓’了?”
康師傅的這番話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南苑那個地方確實比紫禁城要適合野生動物,再說,如果因此能增加出宮的機會也算是意外之喜,可是,一想起今兒兩隻小虎被送走,我被罰,還有胤禛被罰,胤褆捱打,追根究底,全都是蓉玥和胤礽搞出來的,我這心裡就異常地憤懣!
好,胤礽咱惹不起,蓉玥,你這死丫頭,既然你不仁,也就別怪我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