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不敢相信, 這個孩子背後還有這麼一檔子事,“怎麼回事?”我的聲音因爲太過激動,嗓子有些差音和沙啞。
“你可知道南山集?”
南山集?我想了一下, 以前在現代的時候看過一些史書, 知道一些, 然後在這裡也聽人提過, “倒是知道一些, 南山集是可是轟動一時的大案,而且還是文字獄。”
“沒錯,南山集案是少有的文字獄大案。”
“難道這個孩子和這個案子有關?”
“關係匪淺, 他是方家的後人。”
“方家?”我有些奇怪,他繼續說:“此案須先從方孝標說起。”
“方孝標?那是什麼人?”
“方孝標, 桐城(今安徽)人, 本名玄成, 因避皇阿瑪的名諱(名玄燁),以字行。順治時中了進士, 官至內弘文院伺讀學士。順治十四年,族人方猷主持江南考試,與他有勾結作弊行爲,結果均被免官戍邊,流放到寧古塔, 後遇赦。方孝標到雲南, 當了吳三桂的翰林承旨。吳三桂反清失敗, 方孝標先迎降, 才得免死罪。他寫有《鈍齋文集》、《滇黔紀聞》兩部書, 其中《滇黔紀聞》中有關於南明抗清事實。”
“《滇黔紀聞》?沒有聽說過?很有名?”
“不是有名,是因爲接下來說到的這個人, 很重視這部書。”
“是誰?”
“是戴名世。”十三這時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繼續說::“戴名世也是桐城人,字有田,號褐夫,別號憂庵,是進士,任編修。他立志修明史,認爲南明永曆朝不能稱僞朝,聽了學生餘堪口述南明永曆朝一個叫犁支的所言,感到《滇黔紀聞》符合事實,於是在他所寫的有關明史文章中採用書中材料不少。”
“那隻能說明這本書是一本好書,得到後人認可,不是很好嗎?”
“如果從學者的角度講確實是一本好書,但是戴名世在《與弟子倪聲》一信中論及修史之例認爲:本朝自壬寅開始爲定鼎之始,世祖雖入關十八年,時三藩未平,明祀未絕,若循蜀漢之例,則先皇不得爲正統。而戴名世學生尤雲鶴即從方孝標的集子中選出部分材料,以《南山集偶抄》之名刊行。同時刊行的還有《孑遺錄》,記述桐城地區地主、豪紳抵抗農民軍之事,署名宋潛虛,因爲戴姓出於宋後,所以諱戴爲宋。此書由尤雲鍔、方正玉捐款印行。他們倆再加上汪灝、朱書、劉巖、餘生、王源都爲此書作了序。直到康熙三十九年武進人都諫趙申喬向刑部告發了此事。九卿會審,隨即《南山集》定案。”
“那也就是說,《南山集》案,實際上就是《南山集偶抄》案?”
“是,只不過是因爲這本書是爲南明爭正統,揭露南明隱事,刑部卻大做文章,株連竟達數百人。戴名世,寸磔,方孝標已死戮屍。他們的祖父、父親、子孫、兄弟、以及叔伯父、兄弟之子,凡16歲以上都被殺頭,母、女、妻妾、姊妹、兒子妻妾、15歲以下子孫、叔伯父、兄弟之子給功臣爲奴。而朱書、王源這些做了序的學者這時已死,免於判罪;而汪灝、方苞以誹謗朝廷判斬立決。方正玉、尤雲鶚也發往寧古塔。方孝標兒子方登峰、方雲旅,孫子方世樵一併斬首,甚至還株連九族,掀起軒然大波,也是在康熙四十一年初才得以平息。”十三說着無不透着一種惋惜,看樣子,那些真的是飽讀詩書的學者,國之棟樑,死了可惜啊。
我暗自算了一下,也就是在我剛剛穿越到這裡的時候,“那你們讓這個孩子出現又是爲了什麼?難道是要翻案?”
“沒錯,四哥就是爲了洗刷方家和衆人的罪名,所以纔出此下策,目的就是翻案,爲了那些無辜的人,逝者已矣,但是活着的人總是要有一個清白的身份活下去,就像這個孩子,如果不洗刷罪名,也許……”
“也許等待的只有死亡,對嗎?”
十三無奈的點點頭,“就是不想再牽扯無辜了,所以……”
“所以纔出此下策?”我心中不由的一震戰慄,擔心的看向四阿哥,“文字獄原本就是帝王最忌諱的事情,就此翻案,就是帝王承認自己的錯誤,這對至高無上的皇權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弄不好,非但救不了別人,也許自己都會受到牽連。”
“沒錯,所以我之前纔沒有告訴你。”四阿哥站起身背手站在那裡,我默默的走到他的身邊,“這件事一定要做嗎?”
“你說呢?如果是你,你會置之不理嗎?那些人能活下來已經不易,而且還有很多是延期執行死刑,這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最後的機會。”
“那你如果因爲這是受到牽連,你又怎麼辦?”
“我在賭,一切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皇阿瑪不會抓到我的把柄。”
“那不代表皇上不會知道是誰在設計他。”
“只要沒有證據,皇阿瑪即使知道,我也不怕,按照律法,皇阿瑪治不了我的罪。”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他轉頭看向我,握住我的肩膀,“我當然知道你的意思,有些事情我必須做。”
“可是失去皇上的寵信,你會怎麼樣?”
“那我也不能爲了一己之私,無視那麼多的性命。”
看着他剛毅的臉頰,我默然垂首,暗自苦笑:也許這就是未來雍正帝的帝王心,憂患於天下,那樣的心是與生俱來的,那種風範經過皇家的培養,更是讓人不可一世。
“那你要怎麼辦?十三阿哥明明知道那孩子的下落,我想他一定不是去找尋什麼身世吧。”
十三走到我的身邊,“你果然細心,我是去了金山寺。”
“金山寺?”
“金山寺有位無塵大師,他就是方家逃脫出家的二兒子。”
“什麼?所以你們是想……”
“皇阿瑪明天會去寺裡參禪。”
“所以呢,你讓那個無塵趁機接近皇上?”我臉色凝重,“你們是瘋了。”
“子矜,我們也是沒有辦法。”
“可是皇上下旨滅了他的全家,現在不僅有人逃脫,還讓視皇上爲仇人的人去接近皇上,你們可想過,如有不測,你們全都要跟着陪葬,不要以爲你們是阿哥,一個弒君的罪名,任何人都擔不起。”
“但是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什麼意思?”我心中產生一種不好的感覺,十三不安的咽吸了一口氣,“我回來之前,已經派人給皇阿瑪傳了書信,一切都在裡面說明白了那孩子的身世,所以皇阿瑪明天就會去金山寺,原本只是參禪還願,現在……。”
我無力的閉上眼睛,“現在多了一項?那個孩子?”
“是。”
“你同意的?”我看向四阿哥,“你打算怎麼辦?”
“明天我會跟在皇阿瑪的身邊,我保證不會出事的。”
“我要的保證不是你去當靶子,不是你去保證不出事,我要的是,你不能出事,任何人都不能出事。”
他突然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語:“如果可以過去這個難關,我一定稟告皇阿瑪,我要娶你爲妻。”在他的懷裡,我的心中的忐忑並沒有減少,而是更加擔心,我雖然知道他是未來的雍正帝,不是那麼容易死,但是他說話的語氣卻是有些決絕,讓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只覺得一切好像變得飄渺無形,我甚至都抓不住自己的思想。
第二天一早康熙如約去了金山寺,但是我和十阿哥要遵旨準備水果沙拉,便不能同行,只能留在行宮之中,等待康熙回來。這種等待對我來說就像一種煎熬,讓我的思緒變得混亂,即使在廚房準備點心,也是不知手中是何物。
“子衿,子衿,子衿。”
突然一聲大吼,打亂了我的思緒,我身體不由得一顫,驚慌的看過去,“十阿哥,是你啊?你幹什麼這麼大聲?嚇死我了。”
“這能怨我嗎?我叫你幾聲你都沒有反應,我能不大點聲嗎?”十阿哥感覺委屈,手上抱着個罈子站在那裡。
我一聽他的話,感覺自己有些過分,“十阿哥,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沒有注意。”
“子衿你怎麼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剛剛又在想什麼呢?我來了你都不知道?”
“沒什麼,只是一些瑣事,十阿哥你手裡抱着的是什麼?蜂蜜嗎?”
“嗯,一罈子夠嗎?都是新鮮的,我這幾天弄到的。”
“聽說你這幾天一直在找蜂窩?”我接過那壇蜂蜜聞了聞真是新鮮的,看着色澤絕對是極品。
“可不是,這幾天弄的我寢食難安,皇阿瑪的一句話就是聖旨,我怎麼也得盡力?再說你又被我牽扯其中,我過意不去。”
“聽着十阿哥的話,感覺人當了爹是不一樣了,說話有了城府,而且還成熟了。”
十阿哥有些害羞的一笑,“真的嗎?子衿,你這是誇我?”
“如果十阿哥收起那種沾沾自喜的表情,就會更好。”
“子矜你又耍我?”
“奴婢不敢,十阿哥,您趕緊洗手,要您操刀了。”
十阿哥看着廚房的案板,“子矜,我真的要自己來?”
我擠出一絲微笑,“十阿哥,或許你願意再掉進去一次泥溝中,和我交換?”
他一聽別開頭,悶悶的說:“我知道了。”
看着他努力的樣子,我默然一笑,眼神不由的看向門外,快到午時了,再有兩個時辰,康熙就會回來了吧?希望一切順利。
已近黃昏,看看時辰,皇上也應該回來了,我的心突然不安起來,心跳不由的加快,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出事了,出事了。”突然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我看着慌慌張張跑進來的小太監,臉色微沉,“叫喚什麼?大呼小叫的惹怒了皇上,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小的錯了,子衿姑娘教訓的是。”
“說吧,,發生什麼事了?可是皇上回來了?”
“是,皇上已經回到行宮,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皇上大怒。”
我的心中一緊,“大怒?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
“皇上今天去了金山寺,和一位大師靜坐禮佛,但是不知怎麼突然大怒,破門而出不說,還直接把那位禪師下了獄,說是,說是大逆不道,四阿哥他們求情,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皇上更是震怒,現在回了行宮,四阿哥他們都跪在門外請罪,皇上在屋裡發怒,兩邊僵持不下,現在人人自危。”
“知道關於什麼事嗎?”
那小太監有些猶豫,悄聲在我耳邊說:“好像和兩年前的《南山集》文字獄有關。”
“什麼?文字獄?”果然,果然一切都不會那樣的順利,皇上震怒,看來一切已經稟明,但是皇威難測,現在是命懸一線。
江南行宮康熙書房外
“皇阿瑪,請您責罰。”
我找了一個藉口,穿過迴廊,疾步走向書房的方向,但是還沒有走近,就聽見有人請罪聲音,腳下不免有些慌亂。
“諸位阿哥,大人請回吧,皇上說了現在不想見任何人。”李德全走了出來,面色凝重。
四阿哥搖搖頭,“兒臣自知有罪,特請皇阿瑪降罪,如果皇阿瑪不見兒臣,我願長跪不起。”是他的聲音,難道真的出事了?
“李諳達,茶來了。”
李德全看見我微微頷首,“跟我進來吧。”
他聽見我的聲音,擡頭看向我,我看着跪在那裡胤禛心下一緊,他看見我默然低下頭,我轉身跟着李德全走了進去。
“皇上,這是杭州剛剛下來的新茶,雨前龍井,請皇上品嚐一下吧。”我看見康熙坐在那裡,眼睛緊閉,氣色有些蒼白,不免擔心。
康熙聽見我的聲音睜開眼睛,“雨前龍井?即使是美味極品,現在朕喝起來也如同苦澀藥汁。”
“皇上,雖然如同藥汁,但是俗話說苦口良藥,只要對皇上好,奴婢總是要用心去做。”
“丫頭,你要說什麼?”康熙拿起茶喝了一口。
“奴婢沒有什麼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