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用心幫我找到安警官藏起來的那筆錢,我就能保你心願達成。”
我看着鍋裡沸騰翻滾的水面,勉強扯了扯嘴角。
重點來了。
我把第一隻餃子放進鍋裡,第二隻,第三隻……正好下了二十隻,我才停手,轉頭看還在等我答覆的井錚。
“我那個大姐,不會讓你輕鬆拿到景象的,她在懋江商界裡的名聲,你一定聽說過。”我沒去接有關那兩個億的話頭,轉而說起了大姐潘薇。
井錚朝我走過來,從我手上拿過煮餃子的湯勺,在鍋裡攪了攪,熱騰騰的水汽四下散開,把我和他都罩在其中。
我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聽他跟我說,“潘薇不過是個小角色,我會搞定。我覺得我們該擴展一下思路……那筆錢,也許早被岳母大人換了一種存在方式,譬如貴重首飾。”
話題,終歸還是被他帶回想要的路線上。
我往後稍稍退了一步,讓自己脫離熱氣的包圍,眼前清晰起來,心也跟着靜了許多。
“我媽不喜歡買首飾。”我在腦子裡回憶一下,據我所知,我媽生前的確沒買過什麼貴重首飾。
“不急,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琢磨,先吃餃子吧。”井錚說着,已經開始往外撈煮好的餃子。
我聽了他這話,跟着就嘴角扯出一絲自嘲的笑,他覺得時間很多嗎,不是隻有一年。
吃完餃子,時間已經到了凌晨近四點。
井錚沒再折騰別的,回了臥室只洗了把臉就倒頭睡下,等我洗好澡出來時,已經能聽到他輕微的酣睡聲。
可我站在窗邊擦着頭髮,卻睡意全無。
我心裡有種四下漏風的空虛,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嘛,究竟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活成這幅德性。
我最好的朋友卻得了那種病,還可能沾染了那種可怕的東西,我覺得自己對這些變故是有責任的,老羅是被我牽連了。
還有我自己,那兩段被我徹底忘掉五年的記憶重新找回,帶給我的又是什麼?我都無從判斷,是悲是喜都沒辦法確定。
我的人生真正是一塌糊塗了。
我拿手抹了下眼角泛起的潮溼,扭頭瞥一眼牀上熟睡的那道背影,又想起他說的關於那筆錢的另一種可能性。
老媽當初因爲車禍突然就走了,我趕到醫院時她已經說不出話了,對於她留給我什麼,我都是後來從她律師那裡知道的。
她早就寫好了遺囑,聽律師說立遺囑的時間就是和我老爸離婚之後,可我記得很清楚,那份遺囑裡有關財產這一部分,並沒提起什麼貴重珠寶首飾,還有井錚說的那出嶽海的房子。
那個房子……
第二天將近中午,我才猛的從昏沉裡醒了過來,身旁井錚睡的位置已經空了,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起來離開的。
看手機時我才知道,井錚給我發了微信,告訴我他要回醫院處理眼睛上的傷口,醫生說可以拆紗布了。
另外還告知我,羅宇翔已經被他媽媽安全帶回懋江,讓我放心。
我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微信,漸漸有些出神,真的很擔心老羅,可是礙於他媽媽對我的那個態度,再加上我自身也一團亂的處境,想陪着他幫他,只能是個美好願望了。
太難做到。
我起牀洗漱後,下樓到了客廳,陳姨並沒第一時間出現,我就朝廚房那邊走了過去,想着她可能在廚房裡。
去廚房要經過一個小房間,陳姨告訴我那裡是儲藏間,裡面放着家裡日常需要的雜物,我經過幾次門都是緊關着的,可今天路過時我看了眼,門虛掩着並沒關嚴。
陳姨大概在裡面,我尋思着就停在了門外,側耳一聽,裡面的確有動靜,似乎有人在低聲講話。
我下意識覺得,陳姨是在儲藏間裡打電話。
緊接着,一個念頭又從心頭冒起,陳姨跟誰講電話?我腳下放輕,慢慢靠近了門口,屏息聽着裡面的聲音。
其實很難聽清說話的具體內容,我唯一聽清的就只有一句,陳姨口氣有些急,要不是我對她的那口方言已經熟悉,還真是很難聽懂內容。
“……我知道咧,知道,嗯嗯,沒聽他們說清楚呢,好像他們也不知道究竟在哪……”陳姨的說話聲時斷時續,不知道是跟什麼人彙報事情。
有種傳遞情報的感覺。
“……嗯嗯,我懂,那先這樣,我掛嘍。”陳姨還一陣不出聲後,突然說出這麼一句,感覺通話就要結束了。
我連忙從儲藏間門口離開,往後推了好遠,做出剛從客廳那邊往廚房走的感覺,等着陳姨從儲藏間出來。
一兩分鐘後,陳姨才拎着一件東西從裡面出來,出來就朝廚房那邊走,並沒馬上覺察到我就在不遠處看着她。
“陳姨。”我主動先開了口,叫完慢慢朝陳姨走過去。
陳姨背影一頓,回頭看到是我,她眼珠迅速在眼眶裡轉了幾轉,笑着看我,卻並未像平時那樣,叫我小茴。
我也沒特意露出什麼笑容,臉色淡淡的走到陳姨眼前站下,瞧一眼她手上拎着的塑料袋,“中午吃什麼,沒想到睡到這麼晚纔起來。”
陳姨的目光緊緊盯着我的眼睛,笑着回答我,“姑爺早上走時讓我別喊醒你,你睡到幾點就幾點起,你們昨晚睡得很晚吧?”
我沒回答她,眼神轉而朝儲藏間的門口看看,裝作隨口說了一句,“給做個清湯麪吧,我先去給家裡打個電話,最好了你喊我。”
說完,我轉身朝客廳走,身後不出所料,傳來陳姨疑問的聲音,“給家裡打電話?打給大小姐呀。”
“嗯。”我肯定得回了一句。
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我真的拿起手機給大姐潘薇發了個微信,問她方便講電話嗎,可以的話我打電話給她。
等了一分鐘,潘薇回了微信,“稍等,我正好也要找你。”並沒說明具體要等多久。
等到陳姨做好麪條喊我吃飯時,潘薇的電話還沒來,我就邊吃邊等,期間也沒主動和陳姨閒聊,她從廚房進進出出好幾趟,也沒尋到機會跟我我說話。
直到一碗麪條吃光,陳姨過來收碗筷時,終於憋不住了,側頭看着我問,“小茴,你和大小姐一直沒聯繫呀,我是說你跟姑爺來了嶽海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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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舉着水杯喝水,不急不忙的把水嚥下去了,纔看着陳姨說,“是啊,那個家裡的人,現在除了陳姨你還有誰會真心想着我?”
陳姨嘿嘿笑着,“那可不,我答應過你媽,要照顧你的……”
聽她提起我媽,我臉色凝了凝,心想趁着她自己主動提到我媽了,那我就多問幾句吧,反正我現在對於老媽那段過去也沒什麼線索,有機會就必須試試。
我問陳姨,“陳姨,你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跟着我媽的,我都不知道呢。”
聽我問起這個,陳姨的眼珠又滴流的轉起來,人就近就坐了下來,“你問這個呀,我也記不大清楚了,好像是……”
陳姨差點就要說出口了,卻忽然就頓住,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眼珠快速轉了一下後,對我苦笑着使勁搖頭,“哎呀我老了腦袋瓜子不好使了,記不清了呢,應該就是你媽懷孕之後吧,咋想起來問這個了,想媽媽了吧?”
我看着陳姨同情關心的目光,慢悠悠的說,“是想她了。陳姨,你說是在我媽懷孕時候跟着她的?”
“對呀,你媽那時候反應可大了,那吐的啊,身邊除了我也沒別人,唉……”
我半眯起眼睛,趁熱打鐵往下問,“是嘛,可是你怎麼說我媽除了你身邊就沒被人了,我爸呢,我怎麼聽我爸跟我說,我媽懷我的時候,他可是請了營養師到家裡照顧的,怕我媽吐的厲害缺營養。”
聽我說完這些,陳姨兩隻手緊握在一處,眼神慌亂的避開我的注視,把頭垂了下去,整個人都不好了的感覺。
我也不急,安靜的等着,看陳姨會怎麼回答我。
也就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陳姨把頭重新擡起來看着我,臉上完全是平日對我的那副笑模樣了。
“我最近啊說話就是這麼不靠譜,這腦袋裡面記得越久的事情,越是記不準了,我是不是得那個叫什麼來着……對了,叫老年癡呆吧,唉。”陳姨話說的很急,一副急於辯解的架勢。
我什麼都沒再問,看着她就只是彎着嘴角笑,拿眼神直視着陳姨的眼睛。
陳姨只和我對視了沒幾秒,就繼續開口說起來,“我開始說你媽身邊除了我,是覺着跟她親近對她實心實意的傭人就我一個,我就是這個意思,你爸也是真疼你媽,尤其懷你那陣,誰知道後來就被那個女人給插了一腳進來,把個好好的家給弄散了。”
我皺了下眉,怎麼說着就聊到了邵桂芳身上,這是轉移話題嗎。
我正打算把話頭重新矯正過來,大門那邊就突然有了動靜,有人在外面按了門鈴。
陳姨嗖的一下就站起身,眼睛瞅着大門口那邊,“誰呀這是,姑爺他們回來都是自己開門的,”她說着又瞧了我一眼,“我去看看啊,你坐着別動。”
說完,陳姨就小跑着去了門口,我也歪頭盯着那邊,猜不出門外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