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嘯哨聲從屋外破空而起,莫問身體微僵,目光一凜,停下所有動作,收回撫弄着身下柔軟身驅的手,將她攬緊,臉伏在她耳邊閉上雙眼,平復着體內萌動?
白筱察覺到他的異樣,側臉看他,擡手拂開遮住他面頰的長髮,微擡了臉,輕含了他的下脣,“怎麼了?”?
他睜開眼,將攬着她的手臂又緊了緊,回吻了吻輕貼在他脣上的櫻脣,柔聲道:“沒什麼,我有點事,去去就回。”?
白筱的心瞬間收緊,難不成是未殺死風荻的事東窗事發?將他緊緊抱住,不肯放他走,“莫問。”?
他凝看了她半晌,心間是無盡的不捨,吻了吻她的面頰,微微一笑,“別怕,是艾姑娘尋我。”?
白筱心下略寬,起碼艾姑娘不會傷害他,放開手,“你小心些。”?
“嗯。”他翻身坐起,拇指撫過她的細滑的臉,眸『色』柔得如綿綿春水,誰說‘冷劍閣’的人有了情便會活不長久,他會爲她活得更久。?
爲她拉好身上衣衫,見她視線落在他赤出來的肩膀上的青龍刺青上,不着痕跡的掩上衣襟,“一定要等我回來。”?
飄然下牀,走向門口。?
莫名的恐懼瞬間佔據白筱胸口,飛撲下牀。?
莫問聽見身後動靜,腳下一停,未等轉身,她已從背後將他牢牢抱住,低聲呢喃,“離開‘冷劍閣’,離開皇家……皇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離開他們……”?
他微擡了臉,抵住雙眼涌上的溼意,深吸了口氣,他爲皇家賣了四年的命,如何不知道皇家是怎麼樣的一個地方,慢慢轉身,將她攬緊,低頭,將脣緊緊的壓在她額角,“我會想辦法,這地方很安全,沒有人會來。我就附近,你如果有事,或者害怕,叫一聲,我能聽見。”?
白筱擡頭看進他滿含糾葛的瞳眸,“去求求艾姑娘,讓你離開……”?
他輕撫着耳鬢秀髮,從未有過的甜意從心間化開,“冷劍閣也不是完全不能離開……”他濃眉擰緊,又自放開,“給我時間,我會離開冷劍閣的,我不會讓你和我娘一樣孤苦一生。”?
白筱微微垂了長睫,“好好愛惜自己。”她放開他,退後一步,“去吧。”?
莫問望着她後退兩步才轉身拉開木門出了茅屋。?
白筱望着慢慢關合的門,或許該打聽打聽‘冷劍閣’是怎麼一回事,既然是爲皇家做事的,她身邊皇家的人,不會無從查起。?
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他一定知道……念頭剛纔,又沉默了,不知他到底是否可信。?
莫問走到一棵大樹下停下,眼角不離不遠處的茅屋門戶,對着靜立在樹下的人喚道:“艾姑姑。”?
艾姑娘轉過身,整張臉氣得扭曲,見他神『色』怡然,更是氣紅了眼,“你一向內斂自制,爲何會做出這等事?”?
莫問緩緩垂眼,臉『色』不變,“姑娘是說小竹的事?”?
艾姑娘重哼了一聲,“先論此事,其他再論。”?
“我早晚要娶小竹,如今只不過提前些,有何不可?”莫問暗自苦笑,除此外,他不知還有什麼辦法。?
“娶小竹?”艾姑娘氣得渾身『亂』顫,“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莫問沉着臉不答。?
“你爲何不問小竹是什麼人?爲何不問小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兒?”艾姑娘擡手指着她,手指微顫,“你……”?
莫問神『色』漠然,眼眸卻是沉了沉,“不必問。”?
“是不必問,還是根本不敢問?”艾姑娘自小看他長大,愛如親子,見他如此,氣得簡直髮瘋。?
莫問苦笑擡頭,正視艾姑娘,“何必再問,她既然出現在‘竹隱’自是與容公子有關,容公子是什麼人?‘竹隱’又是什麼地方,姑娘比莫問更加清楚。正是因爲如此,我纔要帶她離開,我不能讓她呆在那地方。”?
他抿脣,“我只是不明白,沒姑姑的允許,容公子如何帶得走她。”?
“這……”艾姑娘頓時語結,臉『色』數變,一拂袖子,“是我同意,那又如何?”?
莫問氣鬱,臉『色』冷了下去,“姑姑與她四年的師徒之情,當真不在意?”?
艾姑娘心下黯然,哪能不在意,“如果她不肯跟容公子走,以她的『性』子,容公子又怎麼強迫得了?即使是強擄了她去,且能象現在這般來去自由?別再傻了,這一切定然與她的身份有關。”?
莫問搖頭,“以前的身份能迫她跳涯,她能隱於民間四年,對過去隻字不提,可見她對以前的身份有多顧忌,我怎麼能再讓她回到那人吃人的皇室中?既然能拋,爲何不一輩子將過去丟開,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丟得開,如何還會回來?”?
“容公子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手段,別人不清楚,難道姑姑難道不清楚?他要她回來,她避得了?”他迫視着艾姑娘不退縮一步。?
“既然你知道,她定然脫不出皇家的手掌,你又何必執意而行?”?
莫問淺笑,無奈中又蘊着一抹期望,“如果能讓她有一個孩子,或許能象我娘一樣放開一切,遠避世事。”?
“荒謬,你是想她懷上孩子,才做出這等越禮之事?”艾姑娘氣得漲紅了臉,恨不得上前幾巴掌給他摑過去,將他打醒。?
“是。”他垂眼看向地面,此舉雖不光彩,但也只能如此。?
“如果萬一你象你爹一樣……”話脫口而出,心尖狠狠的被紮了一下,痛得一縮,再看莫問,與那個人酷似的俊面微微扭曲,吸了口氣,咽回涌上來的淚,“對不起,我不是想提起你爹,要你難過。”?
莫問驀然擡頭,“莫問求姑姑件事。”?
一種不好的感覺向艾姑娘襲來,微變了臉,“什麼事?”?
“求姑姑向少主討一粒『藥』。”?
他面不改『色』,聲音平和,艾姑娘卻是面『色』大變,美目裡聚滿了痛和怒,“你瘋了?你要脫離冷劍閣?”?
“是,我不能讓她象我娘那樣過一世。”?
艾姑娘半眯了眼眸,睨視着他,在他面前來回踱了兩轉,冷笑道:“你以爲你是誰?你爹都抵不過那一個月一次的噬骨之痛,你以爲你能?如不是少主顧惜你爹,懇求主上賜了解『藥』,你爹早痛死榻上,你認爲你撐得過去?”?
“我能。”他眸『色』決然,只要有她,沒有不能的。?
艾姑娘冷哼了一聲,“癡人說夢,我在閣中二十幾年,就沒見過一個人抵過去,他們全是一等一的硬漢,你以爲你會比他們強到哪兒去?”?
莫問微微一笑,“莫問只想求『藥』。”?
“休想。”艾姑娘將闊袖用力一甩,背轉身,痛苦的閉上眼,爲何你是那般的『性』子,你兒子也是如此,你在地下有知,告訴我,該如何是好??
莫問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退開一步,“如果姑姑不肯答應,莫問會自己向少主求『藥』。”?
“站住。”艾姑娘猛然轉身,“你去求『藥』之前,不如去問問你的小竹肯不肯跟你走。”?
莫問默然,過了會兒方道:“莫問會問。”?
艾姑娘見他如此執『迷』不悟,氣得不輕,忍了又忍,終將不能說的話說了出來,“還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小竹是少主要的人,他如何能給你『藥』?”?
莫問臉『色』霎然一變,慢慢退開兩步,眼裡掩不去的痛,“姑姑是想我死心,哄騙於我,是嗎?”?
艾姑娘苦笑,“這種事,且能拿出來說笑哄人。”上前兩步,握了他的手,“問兒,放手吧,以你的身手,只要無牽無掛,這條路也不會難走,再熬幾年,姑姑到了退下去的時候,以你這些年的功績,這位置一定你的,那時已無多少危險可言,再娶個好姑娘,生兒育女,平平安安的過一生,且不好?”?
莫問蒼白着臉,笑道:“姑姑能嫁爲何不嫁。”?
“問兒!”艾姑娘動容怒喝。?
莫問脣邊笑意化成澀意,“姑姑,你整日強裝笑顏,不過是自欺欺人,騙得過別人,騙不過我和孃親,姑姑心裡只容得下我爹。”?
“你……放肆!”艾姑娘怒極,擡手要打。?
莫問抓住她的手腕,接着道:“我爹心裡裝着兩個女人,娶了我娘,心裡愧對姑姑,那年見姑姑賭氣要嫁主上,儲了一夜的酒。他知道第二天有任務,也知道才服下解『藥』不久,不能飲酒,卻反道爲之,果然執行任務時,手足麻痹,他可以退,卻選擇了與對方同歸於盡,他是求死,自己求死。他用自己的死來阻止姑姑不嫁主上,因爲主上練魔功走火入魔,一個月娶一個功力深厚的女子供他吸取精髓,那些女子無一活過半年。”?
兩行淚從艾姑娘白皙的面頰上滑落,身體如殘葉般顫抖,厲聲喝道:“住口。”?
莫問眼眶也是泛紅,吸了口氣,低聲道:“姑姑,這就是男女之情,如果真能放手,我爹,我娘和姑姑如何會鬧到如今的地步。”?
說完放開艾姑娘,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艾姑娘滑坐下去,以手撐了身邊樹杆,低聲嗚咽,多年來的僞裝被他毫不留情的剝盡,不是她,他也不會死,玉娥也不會恨她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