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關於他的故事
她哪裡捨得咬,不過這人的皮膚怎麼可以這麼好,就連她身爲女子都自愧不如……
沈傾歡死命要舌尖抵着牙齒,閉着眼睛,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去想其他事情,這樣纔可以忽略身上的痛楚。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沈傾歡儘可能的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平靜的語氣道:“阿煜,你給我講講你以前的故事好不好?這樣我被你的故事吸引,就會渾然忘記疼痛了。”
秦辰煜擡手,將她面前的錦被往她身上又拉了拉,溫柔無比的替她擦去額角沁出來的汗珠子,柔聲道:“好,那你要聽哪裡呢?”
“只要是你的故事,我都感興趣,都好。”
“好。”
秦辰煜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垂眸看着懷裡咬牙堅持不吭出聲來的沈傾歡,柔聲道:“那我給你講講我母后和父王的事情。”
“她是一個十分溫柔的女子,未出閣前,曾以才情名動天下,聽我父王說,當年皇祖父中意的皇位繼承人是皇叔,並非是我父王,而我母后出身尊貴,一大家族都贊成她嫁給我王叔,聽說這之間還曾有過一段糾葛,不過具體,也只有我皇叔和我父王才知道,後來,在一次皇家宴席上,皇祖父問我母后,她想要嫁給哪位皇子當場可以爲她指婚,我母后當時大致是這樣回答的——如我們這等揹負着家族尊榮和命運的女子,本不該帶着奢望,但是阿寧還是想試一試,爹爹不只有阿寧一個女兒,還有幾個妹妹。如果她們願意,家族的榮耀和富貴完全可以寄託在她們身上,阿寧想要嫁的人,一定是自己喜歡的人,若得意中人,即使隨他窮困潦倒露宿街頭也不懼,若非心中所繫。即使王侯將相也不嫁。”
“原來。你母后是這般的女子,”沈傾歡擡眸,對着秦辰煜繾綣溫柔的眸子。笑道:“然後呢?她當時還沒有看中你父王嗎?那你皇祖父有沒有因此而生氣呢?那後來又是如何指婚的呢?”
“皇祖父一直以來都很欣賞母后的才情,因爲她這一番看似大言不慚實則外柔內剛不爲權貴所折服的氣節而越發欣賞,當時也沒有爲難她,就打算將這一次的指婚作罷。待定個日子再選個君家的其他女子,所有人都會以爲她從此跟皇家無緣。卻不曾想到後來在她雖外祖母出門禮佛的時候,遇到了盜賊,然後我父王正巧經過,這情景你大致也可以想象得到。是一出完美的英雄救美,最終抱得美人歸。”
說這一番話的時候,秦辰煜的嘴角一直帶着笑意。帶着對母妃的追思裡,沈傾歡看着他露出那般神情。不由得也被感染,她擡手扯了扯秦辰煜的衣角,忍不住打趣道:“這麼說,你的出聲還是一個意外,若是沒有那羣盜賊,就沒有你母后和父王的緣分?可是爲什麼我總是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呢?”
言情劇裡經常出現的橋段,但是一旦迴歸了現實,那樣的機率是要多低就有多低,更何況,在秦辰煜說這一番話的時候,沈傾歡腦海裡不由得就浮現出秦辰煜父王那看似精瘦的身子但卻有一雙格外晶亮閃爍着睿智和狡黠光芒的眸子。一想到這樣的人,就讓她不由得想起,事情應該沒有那麼簡單。
秦辰煜聞言,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來,伴隨着他胸口上下起伏好一會兒,他才平復下來,低頭用下巴蹭了蹭沈傾歡的額頭,眉眼裡依然是掩藏不住的笑意,道:“還不曾想到你對你未來公公居然如此瞭解,是的,其實當時真實的情況後來父王悄悄的對我提起過,他一早就看中了母后並傾慕與她,所以那一番英雄救美,也不過是他自導自演的戲碼,結果顯示,十分的成功。”
有其父必有其子。
一時間沈傾歡腦海裡浮現出這麼一個詞語來,秦辰煜如此腹黑狡黠,他的父親又豈會弱了?果然是有預謀的,不過最終的結果是美好的,他們二人自大婚之後一直都是天下人羨慕的模範夫妻的榜樣,恩愛有加,琴瑟和鳴,許多事情也許只是街頭巷議,沒有親眼見過的人不敢妄加猜測,但是放眼整個天下,後宮中只此一位王后沒有一個妃嬪的郡君王,也僅僅只有楚王一人,這一點已經足以證明了一切:“能被你父王這樣騙着一輩子,你母妃也好幸福。”
聽到沈傾歡這般感嘆,秦辰煜搖了搖頭,笑道:“你錯了,其實我母妃一早就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父王一手安排的。”
“啊?”這回輪到沈傾歡有些驚訝了。
“不過她不曾對父王提起過,我小時候,鬧着要聽她講,她才悄悄的告訴我,她一早就知道,但卻寧願裝作不知道,就這樣假裝被父王騙着過一輩子,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明知道有預謀,明知道那人接近你是一場算計,卻寧願假裝不知,是該說先王后聰明,還是該說她亦是一早就看上了趙王,只等着這樣一場有預謀邂逅?
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沈傾歡羨慕不已。
秦辰煜當即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下意識的擡手拍了拍她額頭,笑道:“不用羨慕,我們成親以後只會比他們更恩愛。”
聞言,沈傾歡一笑,感動的就要落淚,卻聽秦辰煜話鋒一轉,又道:“當然前提是你得有我母后一半的溫婉賢淑。”
“呸!”臉上的笑容只有一半,就僵住了,沈傾歡啐了秦辰煜一口,哼哼道:“我就是學不來溫婉賢淑,你現在可是後悔了?”
不等秦辰煜答話,她已經掙扎着從秦辰煜的懷裡坐了起來,轉過身來,直視着秦辰煜的眸子,鼓着腮幫子,咬牙切切道:“後悔也沒用了。一經出售,概不退貨!”
秦辰煜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着某人一本正經的威脅樣子,忍不住擡手順勢就將她攬進懷裡:“不後悔,不退貨,再說現在想後悔也已經晚了。”
話音未落,沈傾歡擡起的爪子已經在他胸口上來了一記九陰白骨爪。秦辰煜吃痛的皺眉。胸口卻抑制不住上下起伏的笑了起來:“歡歡,過幾天我們回楚國,就開始操辦大婚的事吧。”
沈傾歡的腦袋埋在他胸口心臟的位置。感覺到那裡強有力的跳動,鼻息間縈繞着獨屬於他的幽幽香味,她將腦袋蹭了蹭,用鼻子哼了一下。以示同意。
秦辰煜又跟她說了一些他父王母后的事情,還有他小時候發生的趣事。以及在中了生死蠱之後,爲了避免被人察覺而不得不讓君懷瑜頂替他的身份,自己遠赴萬里尋藥所發生的故事。
沈傾歡的心緒也跟着他一段一段的故事而波動着,渾然忘記自己此時肺腑和大腦的痛。
等她從秦辰煜的記憶力跳出來。才發現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已經過去,這時候身子輕飄飄的,腦袋是空的。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生不如死的難受。
但是煎熬過後的放鬆,伴隨着一起的。卻是睏意來襲。
即使聽着自己最想要知道的有關他的一切,但是慢慢的眼皮卻開始打架,意識也開始模糊,慢慢的就要睡過去。
正在講着經歷的秦辰煜發現她逐漸平緩的呼吸,低頭一看,嚇的一驚,趕忙擡手從懷裡撈起她來,拍着她的後背,大聲喚道:“歡歡!不可以睡的,快振作起來!歡歡……”
就在即將臨睡點的邊緣,聽到秦辰煜這般呼喚,沈傾歡也是一個機靈,腦海裡浮現出自己失憶或者癡傻或者永遠醒不過來的後果,當即猛地一咬舌尖,那般強烈的疼痛感,當即讓她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睡意全無。
擡手將自己撐起來,沈傾歡擡頭順着半開的窗子往外看,見天色尚早,而這時候窩在他懷裡簡直不能超過五分鐘就又要睡過去,當即提議道:“你帶我出去院子裡走走。”
不知何時,外面就已經開始在下雪,等秦辰煜抱着沈傾歡出來的時候,院子裡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
之前還沒有認出這是哪裡,在一出房門,見到這般熟悉的地方,沈傾歡瞬間想起來,這是在趙國浣花樓的一處設有陣法的後院裡。
彼時雪落的正大,一朵一朵,似是棉絮,飄飄灑灑的,整個世界猶如童話之國。
院子裡的紅梅開的正盛,有些已經被積雪覆蓋,有些仍舊倔強的在雪裡探出頭來,肆意的綻放。
沈傾歡擡手,指了指院中紅梅樹下的石桌石板凳,笑道:“把我放在那裡。”
“可是……”秦辰煜面露難色,因爲那石凳上已經落了厚厚一層雪,即使擦去,這樣冰天雪地的天氣裡,滴水成冰,要讓她這般脆弱的身子坐在那麼冷的凳子上,他怎麼捨得。
這時候,一直不放心而守在屋檐下的蘇曉見狀,趕忙跑進屋子,拿出了一個軟墊,走到秦辰煜和沈傾歡面前,迅速的用衣袖將石凳上的積雪擦去,又鋪上了軟墊,這才讓秦辰煜安心的放下沈傾歡。
秦辰煜對着蘇曉點了點頭,正要放下,卻見沈傾歡搖了搖頭,掙扎着從他懷裡跳了出來,到另外一個落滿雪的石凳上,自己擦去了雪,然後就坐了下來。
看到秦辰煜瞬間黑起來的面色和蘇曉擔憂的眸子,她趕忙撓着額頭解釋道:“我覺得涼一點好,這樣腦袋就能保持清醒,這樣就不會犯困了,你說是不是?”
聽到她這麼說,秦辰煜也只好認同,他亦學着她的樣子,擦了另外一個積了雪的石凳,不用軟墊就陪着她坐了下來。
見兩個人都不願意用軟墊,蘇曉只得嘆了一口氣,擡手拾了起來,輕聲道:“那主上可要仔細姑娘別感冒了,我先去旁邊小廚房看看能不能給姑娘做一碗藥膳,有事叫我。”
說完,她行了一禮,這才抱着軟墊退了下去。
看着蘇曉離去的背影,沈傾歡有些感動,有些酸楚,她喃喃道:“都怪我,自己身子不爭氣,真是難爲蘇曉了,她這些日子也一定沒有睡好,沒有吃好,而且還要時刻留心着我,還有你……”
說着,鼻尖已經看似泛起酸意。
秦辰煜擡手,撫摸着她被凍的通紅的臉頰,用自己掌心的溫暖,一點一點暖着她,笑的溫柔且和煦,那般絕美不可方物的笑容,瞬間就能融化整個世界的寒冷,天地萬物因爲這一笑容而璀璨奪目,沈傾歡這時候眼裡的世界,便不再只有皚皚白雪,還有碧波千里,江山萬里,還有這世間最美的風景。
“所以你纔要堅持下去啊,我們都陪着你。”
這才過了不到半天時間,自己已經差點敗了,沈傾歡自己都覺得自己太遜了,當即擡手,覆着秦辰煜的手,笑道:“那只是個小失誤,接下來不會了。”
說着,她放下秦辰煜的手,擡頭看着天,看着頭頂上綻放的紅梅和洋洋灑灑的雪,感慨道:“不知不覺的就過了一年了呢。最近人活的比較糊塗,連日子都不太記得清,但看這情形,應該快過年了吧。”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除夕夜,也恰巧是他的生辰,這是曾經偶然聽到阿煦提起過的。
年關將至,他的生辰也就要到了。
到時候送他什麼好呢?或者想個什麼禮物給他一個驚喜?
沈傾歡託着腮幫子,手關節枕在石桌上,思緒飄到了很遠。
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秦辰煜不忍心打斷她,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看着,此時他眼裡的她,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即使知道這時候剛剛吞併了趙國,衛國,有太多的事情急需他親自着手處理,即使知道他身上的責任和擔子,但是他卻放不下她。
在這樣重要的三天裡,即使天塌下來,他也不會去理會。
從來他想的都是如何做一個明君,如何做一個爲百姓安居樂園而操勞的好君王。但是這一次,他只想爲她,只想就這麼安靜的守着她。
如果她出了什麼事,他要江山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