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歡 186 夢靨
蘇曉忙完,收拾好器具,拉過已經哭成了淚人的春盈,才道:“過了今晚,應該就會轉醒,不過沈姑娘真是命大,若是那一掌再偏離那麼半寸,傷及要害,估計就是大羅神仙也再難救,不過主上放心,我已經給她服過藥了,等下我再去開方子,讓人煎好,慢慢調理,會好的。”
說完,看到秦辰煜明顯鬆了一口氣的面色,蘇曉才拉着蘇曉退出了房間。
而秦辰煜一直僵硬的立在牀邊,看着面如紙色的沈傾歡,久久不敢靠近。
他的心,也已經在聽到從宮裡頭傳來她重傷命在旦夕的消息的時候,似是被人揉捏成了碎片。
好痛,好怕。
這般的痛楚比他平素被寒極折磨時候更加徹骨。
後者是身體,前者是心。
他從未有如此怕過,即使是曾經蘇曉帶着無比的憂色對他說,可能寒極很難治癒,可能他會因此丟了性命。
他都從未怕過。
但卻在今日,聽到她命在旦夕的一瞬間,他的一顆心仿似被掏空了一般,那是一種來自地獄深處的懼意瞬間包裹了他。他才知道,怕是何物。
那種感覺,他此生都不要再經歷第二次了。
此時,聽到蘇曉說她已經無礙,他荒蕪成災的心,一顆盛滿了懼意的心,也才慢慢的復甦,他感覺他整個人,也才慢慢的復活了過來。
從來不曾如此刻這般覺得,原來她對於他,已然這般重要。
他是喜歡她的,這種喜歡他一直沒有逃避,喜歡就是喜歡,從陳國初見,到巷子口再見寒疾突發,被他戲耍的她,再到專門爲了她去了墨雲書院……
這此間的種種,他從不避諱,他承認自己的心裡有她,喜歡她。
但從不曾如此清晰的知道,她對自己的重要性,已經如此,這般。
重要到他可以在一瞬間放下所有的佈局謀劃,重要到他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自身肩負的家國的責任。
秦辰煜就站在一旁,不靠近,也不敢靠近,怕自己靠的太近會吵醒她,怕自己一身風寒會驚擾了她,怕自己一靠近,會發現其實蘇曉是騙她的,因爲這時候的她,面色如此難看。
就這樣靜靜的看着沈傾歡良久,看到她昏睡中仍舊緊緊皺起的眉彎,秦辰煜忍不住走到牀邊坐下,擡手替她輕輕舒展開,睡夢中的沈傾歡呼吸極淺,明明已經沒有了意識,卻似是能感應到秦辰煜在身邊一樣,她蒼白的面色上,甚至還在這一刻掛上了一抹舒展開來的笑意。
而秦辰煜的手,就楞在了她含笑的眉彎上,他深情款款的眸子,在觸及到沈傾歡嘴角舒展開來的笑意的一瞬,多了幾分堅毅。
在那一刻秦辰煜心裡所想,手上的動作,沈傾歡自然全然不知道,她一直在昏睡,腦子也一直是一片混沌,走馬燈似得做着光怪陸離的夢。
一會兒,夢裡的場景是兒時牽着爸媽的手,在遊樂園愉快的玩耍,整個場景都被五顏六色的泡泡包裹,混沌中的她都感覺那樣的場景太過夢幻美好,轉瞬即逝。
一會兒,夢裡又換成了冰冷漆黑的房間,她一個人坐在爸媽的遺像面前,哭成了淚人,她那顆很多年都不曾那麼痛楚過的心,再度緊緊的糾結在一起,整個人似是也即將被那黑暗吞噬,正在她以爲自己就這樣會被那個冰冷無情的夢境吞噬的時候,漆黑無光的屋子裡,突然從門口傾瀉進來了一室陽光,門外出現了姑姑姑父一家三口,他們擡手要過來拉她。
已經瀕臨崩潰的沈傾歡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正要抓住姑姑姑父的手,但那漆黑的屋子卻在那一剎那崩塌,整個混沌的世界瞬間天旋地轉起來,她的身子尚未站穩,眼前的場景突然一換,到了一處清澈寬廣的江邊,而她身上穿着有些襤褸的古裝,整個畫風從現代穿梭回了古代,混沌中的她尚且在想這場景爲何如此熟悉,卻見從大石後面突然跑過來一個跟她有着一模一樣容顏的女子,對着往江裡她毫不客氣的一推。
那水好冷,五臟六腑嗆水的感覺真難受,她就會這樣死了吧?
沈傾歡暗想,這樣死了也好,再不用捲入到那麼多本來與她無關的是是非非之中了,說不準還能回到有姑姑姑父小表弟的世界……只是這嗆水瀕臨死亡的感覺太難受了……正想着,本來昏暗無光的世界,再度出現了一抹耀眼的光亮,剛剛還在水裡死命掙扎的沈傾歡在看到那一抹伴隨着光明出現的人之後,周身難受的感覺以及嗆水臨死的難受一瞬間沒有了。
那人一席月白色裁剪得體的簡單衣袍,並沒有多少繁雜的款式,但一身雍容優雅的氣場,已經讓人深深的折服,他看着有些呆愣的沈傾歡,絕色好看的眉彎輕輕上揚,擡手對着沈傾歡一招,修長如玉的指尖在空中泛着盈盈光澤,劃出好看的弧度,只聽他道:“別怕,我在這裡。”
看到他對她伸出來的手,沈傾歡下意識的要抓住,但這才一動,五臟六腑熟悉的痛楚再度傳來,她一掙扎,夢醒了。
淡粉色鎏金牀幔映入眼簾,手邊細膩如玉的感觸,牽扯着肺部都疼痛的呼吸,無遺不是在告訴她,這纔是真實。
她剛眨了眨眼睛,試圖將夢境裡那些光怪陸離以及那些混沌的思維都掩埋,意識這才復甦,這才發現,她躺在牀上,蓋着芙蓉錦被,暖暖的,有些沉。
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這沉重感來自……
剛剛乍醒,只感覺眉目清明,手邊也有細膩如玉的觸感,現在反應過來,原來是抓着人家的手……
天了嚕……誰能告訴她身邊突然睡着的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沈傾歡本來還放鬆的身子在這一瞬間僵硬了,而她的呼吸也跟着一僵。
就是她這一僵,在牀邊依偎着她睡下的那個人也在那一剎那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