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歡 024 入門
這一見,就看到山門下如同神尊一般坐落在門口的男子。
雙手環胸,雖然背對着她,但她依然能猜到此時這人臉上的驕傲神情。
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但她卻覺得跟這綠衣少年尚且還算不得冤家,怎麼才繞了個道,都能在這裡碰見。
沈傾歡一時間內心裡五味陳雜,只希望剛纔自己“驚世駭俗”的嫁娘裝扮沒有在這少年心頭留下深刻的印象,亦或是喬裝改扮成男子的自己沒有被他認出來。
但現實往往卻並不遂人意。
在沈傾歡的目光剛準備從這少年身上不動聲色抽離以免引起他警覺的時候,他已經警覺到了,同時轉過身子,竟然掠過沈傾歡身前數十個肩挑背抗的青年,直接迎上沈傾歡的眸子。
“哎——你不是——”在看到沈傾歡的同時,他眸光一亮,顯然已經認出了她來,一聲招呼,就已經自他喉頭裡發出來。
但這招呼卻只說了一半,就被沈傾歡反應迅速的搶先截斷,道:“哎呀!真巧!”
假裝不認識已然不可能,不然的話,跟這個看起來就很固執的少年較真上,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瞬間做好決定,說這話的時候,她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山門之下,同時還很熟絡的拍了拍這綠衣少年的肩膀,一邊對他打着眼色,招呼道:“你也來這書院求學?”
天殺的這一根筋的蠻子硬是沒有看明白她眼神裡的意思。
“你不是……剛剛那個穿着……”
這話才冒出了個苗頭,就被沈傾歡一腳後跟踩到了他腳背上,再度截住了他的話:“是啊,剛剛那個就是我,咱們有話等下再說,天色都晚了,再不進書院可是要睡在野外了。”
門口站着的這兩個中年男子顯然是這書院裡負責招生一類的先生,不然也不會被這少年糾纏這麼久,一旦讓這少年說穿自己的真實身份是個女子,別說隱身在書院識字了,就是立馬被轟下山都是有可能的。
因爲在這男尊女卑的時代,女子是沒有資格入學的,即便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想要識字,也最多是請個先生在自家教導,學些女戒一類的文章,斷然不會被允許去學府跟男子們一道學習,更不可能應允來這名揚五國的墨雲書院。
但是這天殺的愣子硬是沒有想到這一層關係,若是沈傾歡剛纔舌頭慢了一步,他那一句——你不是剛剛那個穿着嫁衣的姑娘,就要說出來了。
若真是這樣,沈傾歡也不會顧得他剛纔替自己解圍的情分,只怕是一腳就要把他送到山下!
被她這麼一提醒,這少年也纔想起來天色已晚這麼回事,他猛的一拍額頭,轉過身子對着門口還站着的兩個中年男子道:“看到沒有,人家都說天色晚了,你們還不讓我進書院。”
那兩個中年男子齊齊搖頭,其中身穿青色衣袍,額角上有一粒黑色肉痣面容卻很是溫和的那人道:“公子,我勸你還是早些下山吧,書院有書院的規矩,不是我等可以隨便做主的。”
“規矩?規矩不是人定的嗎?再說,那你說說,你們書院還是天下第一書院,居然連個大門都不敢讓我進,傳出去不是個笑話?”
聞言,站在他身側的沈傾歡忍不住往外走開了一步,很想跟這少年保持距離。
那個發話的中年人倒也不生氣,再度和顏悅色道:“書院進門的條件,要麼要準備十兩金作爲學酬,要麼有着傾世之才,讓先生另眼相待,這樣便可免除學酬,公子,你既沒有帶夠足夠的學酬,又沒有足以讓先生肯定的才華,何以能進的了我墨雲書院?”
一席話,也解了沈傾歡的疑惑。
原來這蠻子沒有錢,所以書院不收。
不過,十兩金,在這時代已經不是個小數目,就這招生條件來看,入的了學院的學子,非顯即貴,要麼就真是才富五車的學霸了。
看在這蠻子救過自己一次,自己既然承了人家的人情,就該回報人家一次,況且天色已晚,讓他就這麼下山也太不厚道,她正琢磨着自己身上藏着的首飾珠寶補上自己和這蠻子的學費還剩下多少,就見那兩個中年人中,一直沒有發話的那人朝她打量了來,“咦?你……”
沈傾歡疑惑的擡眸,看着他不解的目光,再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腰帶上吊着的一枚玉墜子。
她下意識的擡手拿在掌中。
這是玉墜子跟這衣服是一起的,當時她在馬車上換上,它正好系在腰帶上,不見的有多特別,也不起眼,她也只當是一個衣服上的裝飾物,但此時看着這中年男子,以及另外一箇中年男子齊刷刷直勾勾看着她這玉墜子的眼神,都在提醒她,事情可能不是那麼簡單。
還是那中年男子率先收回了目光,再度看向沈傾歡道:“閣下可是君先生舉薦的?”
沈傾歡一頭霧水,完全沒搞清楚他說的是什麼,但依稀可以猜到他這是把自己當成某個先生舉薦進書院的學子來看待。
她垂眸,一時間不知道該是肯定,還是實話實說的否定。
前者應該很快就能進書院,但一旦見着那什麼“君先生”,豈不是就要穿幫了,倒不如這時候實話實說,自己花上二十兩金讓這蠻子和自己一併如了學。
實際上,也沒有等她答話,另外一名剛纔拒絕那蠻子的中年1搶先開口道:“看這玉墜子,應該是了,沒錯的。”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旋即很客氣的對着沈傾歡擡手一引,做了個邀請的姿勢道:“既是君先生舉薦的,那便請公子進書院罷,天色已晚。”
沈傾歡楞了。
這衣服是從馬車上那個絕色男子身上得來的,玉墜子是一開始就在衣服的腰帶上的,這兩人憑藉玉墜子把她當做什麼“君先生”介紹的人,那馬車上的那個跟那什麼";君先生";又是什麼關係?
又或者,他就是君先生?可是想了想,沈傾歡又覺得不可能,因爲那人最多不過雙十二年華,那麼年輕的先生在這時代應該算少見的吧,而且,還能引的這墨雲書院的兩個中年人看到他的玉墜子都露出肅然起敬的神色,怎麼可能是他。
既想不明白,此時也不是深究的時候,沈傾歡轉眼就將之暫且放到了腦後。
一旁苦口婆心廢話連天了半天都沒能進山門的綠衣少年在看到沈傾歡一句話還沒說卻被這兩個冥頑不靈的傢伙客客氣氣的讓身進去的時候,也愣了。
沈傾歡回過神來,對着這兩個中年男子行了一禮,淺笑道:“有勞兩位先生,只是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
話未說明,但意思也已經很明顯。
那兩人再度對視了一眼,也沒有再多廢話,只默默的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成功來的太突然,蠻子少年猶自發愣,沒明白過來自己怎麼就成功的進了書院,他人已經被沈傾歡一把拽着跟着兩個中年男子踏入了山門。
厚重的山門在他們進去之後,緩緩關閉,只發出一聲悠長的叩擊聲,響徹山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