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話別
看着主動投懷送抱的沈傾歡,梅子墨展顏一笑,笑容裡的算計和狡黠一覽無遺,他道:“美人兒,果然是個識風趣的。”
說罷,也不看沈傾歡那雙足可以殺人的眸子,直接抱着她就要往車外去,但經過剛剛沈傾歡這一番動作,早已驚動了前面趕車的阿煦和小六,此時兩人正巧掀開簾子,看到的就是他抱着沈傾歡起身的一幕。
“刷!”阿煦小六手中的利刃再度出鞘,這一次,劍尖對準了梅子墨。
“放下姑娘!”
梅子墨低頭,垂眸看着一臉怒容的沈傾歡,放下了她,臉上卻依舊笑道:“你是個聰明的女子,該做什麼選擇,應該不需要我用行動來教你的。”
說完,他擡手對着車前的阿煦小六就是一掌。
已經身負重傷的阿煦和小六,哪裡能躲得過他那攜帶着渾厚內力的掌風,頃刻間便被齊齊震飛了出去。
而梅子墨本人卻似個沒事人似得的,彎腰出了馬車,然後走出幾步遠,背過身去,似是在等沈傾歡做出選擇。
所謂的選擇,實際上,卻哪裡還有的選擇。
她只能跟他走。
雖然前路未卜,但相比於昨夜那番兇險之境所有人都會命喪於此的結局,送他去平安的所在,自己一個人跟梅子墨走,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想到此,沈傾歡深呼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再看了一眼榻上的昏迷中秦辰煜,咬了咬牙。下了決心便轉過頭去,跳下了馬車。
她並沒有直接走到梅子墨身邊,而是走過去,攙扶起地上的阿煦和小六,柔聲道:“替我照顧好你們家主上。”
“姑娘!”眼看着沈傾歡就要起身,阿煦一把拽住了沈傾歡的衣襬,跪了下來。本來清俊陽光的少年,這時候卻已經有些哽咽:“主上一定不會答應姑娘去的,他若清醒。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護住姑娘,所以今日就算我和小六拼了命,也要留住姑娘。”
沈傾歡苦笑,她又何嘗想跟隨梅子墨去。只是情勢逼人。身不由己,長嘆一聲,沈傾歡從懷裡摸出那枚曾經秦辰煜送給她的玉佩來,交到阿煦手上,囑咐道:“幫我把這個還給他,如果他醒來……等他醒來,就說我因爲素素的死而選擇遠走天涯,或者你隨便想個藉口幫我搪塞。先不要告訴他真相,至少……在他在天池養傷的這一個月。不要讓他知道。”
阿煦還是不肯起,也不肯放了緊攥着沈傾歡衣襬的手。
沈傾歡又加重了語氣道:“你難道忘了你楚國皇族暗衛的使命嗎?若非這樣,大家都要死在這裡,能護得你家主上週全,纔是你們最重要的職責。”
聞言,阿煦果然有些動容,只等他神情一鬆懈,沈傾歡已經擡手一把扯過了自己的衣襬,利落的轉身,走向了梅子
梅子墨這才含笑回首,看着沈傾歡懶懶道:“說完了?”
沈傾歡並不答話。
他的熱情卻沒有因此而減退,折返兩步要過來牽沈傾歡的手,被她瞪了一眼之後,梅子墨仍舊笑道:“說完了,那麼,我們回家吧。”
說吧,他擡手吹了一聲唿哨,隨着這聲音的響起,近在咫尺的臨淄城下,駛過來一輛裝飾的金碧輝煌的馬車。
光是看車身外部裝飾就已經能閃花人的眼了,而這馬車的風格,沈傾歡也並不陌生,在隨秦辰煜去衛國爲衛王賀壽的一路上,見了不知道多少回。
就是他梅相自己的車攆。
雖然裝飾的極盡奢侈,但行進速度卻也不慢,不過眨眼間,就已經奔至眼前,停在了梅子墨的手邊,隨着那馬車一同撲過來的,還有一團五顏六色五彩斑斕的東西。
待走的近了,纔看的清,原來是梅子墨身邊飼養的那隻天山雪鳥——叫花鳥。
頭上長着一撮紅的耀眼的毛,喙是鵝黃色,二十公分長的尾巴五彩斑斕,除卻這些,它身上其他地方都如雪一般,帶着幾分聖潔的白,不正是梅子墨養的那隻嘴壞心腸還狠毒的叫花鳥還有誰?沈傾歡記得,梅子墨好像叫它蠢蠢。
多日未見體型越發肥碩的叫花鳥本來是一路帶着興奮和抑制不住的喜悅往自家主子身上撲,但撲到一半,尚未近身才發現,主子身邊還站了個渾身散發着濃郁血腥味的姑娘,而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曾經心腸歹毒的要把自己做成叫花雞女子,叫花鳥前一刻還興奮之極的心頃刻間便猶如被人潑了一盆冰水,而它騰空的身子也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鳥爪子抽筋似得抖了幾抖,撲淩了幾下纔算穩住身形,鳥嘴裡也在不停的嚷嚷:“她!她!她!”
興許是太過激動,興許也是太過緊張和害怕,“她”了半天,也沒聽出來它具體想要說個什麼。沈傾歡本就心煩,這時候再看到只蠢鳥,態度更是好不到哪裡去,她擡手對着那鳥惡狠狠的一招。
就嚇的那鳥當即調頭,一頭扎到車頂上,再不敢下來。
梅子墨好笑的看着沈傾歡對待蠢蠢的樣子,忍不住出聲調侃道:“除我之外,你還是第二個能讓蠢蠢怕成這樣的人。”說着他就手一引,要扶沈傾歡上去,而沈傾歡卻已經自己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根本就沒有把他的殷勤放在眼裡。
梅子墨的手楞在了半空中,卻絲毫不覺得尷尬,他身子一閃,也跟着上了馬車。
車軸聲悠悠,漸漸遠去,沈傾歡仍舊忍不住掀開一角車簾,往後看去,阿煦和小六還愣愣的拿着她的玉佩跪在原地,目送着馬車遠去。看着他們身後那個被血漬已經染成了深紅的馬車,想着那人就將去平安的所在,她覺得自己還是值了。
“怎麼,還在捨不得?”這輛馬車內部也極爲寬敞,內設茶几軟榻棋盤等一應齊全,梅子墨窩在鋪着大紅色錦緞的軟榻上,狹長的眉眼看着沈傾歡笑道:“你可是即將嫁入我相府的夫人,這副樣子怎麼成?”
明明只是答應跟他走,卻何時答應他要嫁入相府,沈傾歡瞪了他一眼,想要立即反駁,卻轉念又想起,馬車才駛出去不遠,秦辰煜他們等於還沒有脫險。
所以,她也就放棄了這是跟他理論的想法,這幾日不眠不休的趕路,加上昨夜的惡戰以及一整夜的守護,沈傾歡的精神早就已經到了極限了,所以在上了馬車,確定了梅子墨不會再折返下殺手之後,她也就索性在馬車內找了牀錦被,給自己蓋好,沉沉的睡了過去,完全無視對面帶着玩味目光看着她的梅子墨。
既然已經再沒有了別的選擇,那麼天大的事情,也等自己養好了精神和身體再說。
放鬆下來的沈傾歡,很快進入到了沉睡中去。而這一覺不知道是因爲她自己睡的太沉,還是梅子墨有做什麼手腳,等到她一覺醒來,已經是三日後,而她的人,已經從馬車上到了一處金碧輝煌的宮室裡。
睡了太久,頭都有些沉了,沈傾歡眨了眨厚重的眼皮,看着頭頂上燙金撒花帳,神識還沒有從馬車上回過來,她掙扎着起來,才發現身上的被血污侵染的衣服已經被換了下來,這時候被人穿上了月白色睡袍,頭髮也已經被清洗過,此時帶着一縷清香的披散在肩頭。
這是哪裡?
腦袋有一瞬間的斷片,不過在摩挲着穿好鞋之後,坐在牀沿邊上的沈傾歡纔想起來,自己是被梅子墨帶走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還是梅子墨給自己用過什麼導致昏迷的藥,才能睡的這麼沉,就連別人給自己梳洗了都沒有印象。
想到此,沈傾歡的心底泛起一片慌亂……衣服被換了,那麼梅子墨有沒有對自己……
還有些沉重的身子幾乎在這一刻站不穩,剛剛纔掙扎着起身的她險些再度跌落回牀上。
而她這裡的一番動作也發出了不小的聲音,當即有幾個身着淺綠色宮裝的女子便自外間涌了進來。
“小姐!”
小姐……好熟悉且遙遠的稱呼……
沈傾歡有些迷糊的腦袋努力轉了轉,纔想起來,上一次被人稱爲小姐是在趙國,而那個堅持稱自己爲小姐的蘇曉和春盈,現在卻還困在薛青青的芙蓉宮。
她虛軟的身子在沒有倒下之前,被及時趕過來的宮女們扶住,沈傾歡定力瞅了瞅,才道:“這是哪裡?難道不該是相府嗎?”
她所理解的是自己既然被梅子墨擄了去,也該是身在相府纔對,眼前入目的這一切裝飾以及這些女子,怎麼看也是在皇宮,而這些女子像是皇宮裡的宮女。
聞言,幾個宮女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當中一個看起來稍有資歷一些的,臉上帶着嬌羞和羨慕道:“梅相說……在完婚之前,怕委屈了小姐,所以先讓姑娘住在皇宮,以堵上燕國悠悠衆口。”
說罷,另外幾個宮女一致附和:“是啊,咱們梅相從來做事不會顧及別人的看法和感受的,卻原來這般在乎小姐。”
“可見小姐在梅相心中位置不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