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鐵門被緩緩推開,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公子,谷嘉城所有兵器都在這兒了。”
一架架叫不出名來的機械,一列列泛着森幽寒光的兵器瞬間奪去無雙公子所有注意力。
飛鑲、投石帶、投矛器、投擲機、弓箭、自射器、標qiang、短投qiang和投射機。
還有飛鉤、飛撾、流星錘、套索、輪索、羅網、連弩、牀弩、轉射機、霹靂車。
老實說,谷嘉城的兵器儲量大大超過了無雙公子的預期——不愧是兵事重鎮。
隨即肖傾宇臉上掠過一絲苦澀。因爲他知道,這谷嘉城的犀利武器除了威懾外敵,最大的用處還是對付八方軍。
只不過世事無常,徐國泰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一番心血竟會爲他人作嫁衣裳,全部白白落入肖傾宇手中。
連肖傾宇都忍不住想,莫非這就是天意?
身邊的楊虎忍不住詢問:“公子,不知我們該如何打這一仗?”
肖傾宇看着這位年輕小將,溫和道:“平原交戰我方必敗無疑。”
“依公子之見,”楊虎惴惴不安猜測道,“誘敵深入,甕中捉鱉?”
無雙公子點點頭,看他漲得滿臉通紅的樣子不由啞然失笑:“無需如此緊張,猜測而已,就算說錯了也沒關係。”
“是……”抹了抹額頭的汗。畢竟在公子無雙面前說出自己的幼稚見解還是需要一定勇氣的。
“那——我方該如何誘敵深入?”
肖傾宇反問:“楊將軍可知肖某爲何不出城迎敵嗎?”
楊虎嚅嚅道:“公子剛纔不是說平原交戰我方必敗麼。”
“其實谷嘉城二十萬守軍再加上八方軍五萬輕騎兵,如果給肖某一月時間訓練磨合,再給肖某一點運氣,肖傾宇可以打敗於己四倍的敵人。”
“然而肖某畢竟初來乍到,對谷嘉城平日操練演習所知不深,而敵軍更不可能給我們時間讓我軍修整磨合。兵不知將,將不熟兵,貿然迎敵只會一敗塗地。”
他用語很溫和,與其說是解答,不如說是在爲這個年輕小將上課。
雖然無雙公子和顏悅色,但楊虎聽後更是忐忑不安。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奇怪。肖傾宇越是寬容,將領們反而越是兢兢業業,小心翼翼,不敢讓自己有半分差錯。
“楊將軍,你有沒有發現谷嘉城的房子與別處有何不同?”
“不同?”腦海中迅速掠過谷嘉城的建築圖案,忽的靈光一閃,“谷嘉城的房子都是用石塊壘成!”
肖傾宇滿意道:“正是。”
谷嘉城從來不怕失火,因爲城中所有房屋沒有一棟是木製的!
“肖某對谷嘉城知之甚少,敵軍同樣如此。但這兒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沒有人比生長在這兒的士兵更熟悉了。”
“公子難不成想——”楊虎只覺口乾舌燥,望着肖傾宇眼神都變了!
無雙公子淺淺一笑,溫柔的語氣卻令風雲四合:“楊將軍,你可曾見過以巷戰一決勝負嗎?”
楊虎嚥了一口唾沫:“此等戰術,聞所未聞。”
兩軍對壘,沙場交鋒。在當世將領的認知中,城門攻破就意味着城池淪陷,所謂巷戰只是一些殘兵敗將負隅頑抗而已。
從未有人聽說大開城門,以巷戰來一決勝負的!
肖傾宇語氣如此溫柔,語風卻凌厲如刀:“將谷嘉城每一條街道,每一個巷口都變成泥潭沼澤,讓侵略軍疲於奔命不可自拔。我要用侵略者的鮮血讓整個谷嘉城化爲一個巨大的血泊。”
“而你的任務,”無雙公子凝定的目光靜靜望着年輕的楊虎,溫和的眼神滿是信任與鼓勵,“就是在敵軍主力被谷嘉城黏住時輔以突襲,率領五萬輕騎兵從右翼囧囧,切斷城外敵方援兵
,讓他們有來無回。”
“你做得到嗎?”
昏暗的武器庫內,肖傾宇一襲白衣宛如月光般靜靜流淌,那雙注視着他的眼睛卻比月光還要溫柔明亮。
楊虎單膝下跪,慷慨應答:“末將定不辱命!”
慶曆330年八月二十五日。
天鑌匈野二十萬精兵從水路繞道,聯手八十萬倭奴大軍決戰谷嘉城。
黃昏時候,黑色的大軍浮現在地平線上。
那是一支雄壯至極的軍隊。
地平線上出現一面又一面旗幟,連綿不絕的鎧甲在落日下閃閃發光。
看不盡的人馬洪流,看不盡的刀qiang長矛,大軍未到,人們已經能感覺到納剽悍的氣息。倭奴、天鑌、匈野的軍團一隊接着一隊地出現,彷彿永無盡頭。
而谷嘉城卻盡情敞開了懷抱,彷彿好客的主人靜靜迎接遠道而來的貴賓。
倭奴大將毛利故的親兄死於八方軍之手,國仇家恨,毛利故自然對八方軍恨之入骨!(他哥哥就是狂瀾之戰被小侯爺一招斃命的毛利空,不知衆看官還有沒有印象。)
一謀士獻策:“兵臨城下卻城門大開,將軍還是謹慎籌謀步步爲營,屬下恐其有詐。”
“書生之見!”毛利故嗤之以鼻,“不過空城計爾!那肖傾宇知道我們要來還會坐以待斃?這城怕早已成爲一座空城了。”
謀士再三勸告:“肖傾宇虛虛實實詭計多端,將軍要三思呀!”
“妖言惑衆擾亂軍心!”毛利將軍被當衆再三頂撞,頓時沉下臉森森一笑,露出豺狼般雪白牙齒,“拖下去砍了!”
悽慘的求饒迴盪在城門口,一瞬間,百多萬軍隊聚集的谷嘉城平原竟靜得鴉雀無聲。
喀嚓一聲輕響,慘叫聲嘎然而止,人人慘不忍睹地長吐一口氣。
一個榜樣就在面前,再沒有人敢胡亂插嘴了,在毛利故將軍的帶領下,大軍井然有序地進城。
考慮到谷嘉城地方有限,大軍只得將三十萬軍隊駐紮在城外。(如果城裡住得下的話,毛利故會毫不猶豫將整支部隊帶進城。)
進城後的大軍在各小隊長的帶領下四散開來。準備尋找住處埋鍋造飯。
一個士兵搜了好幾戶人家:“真他媽倒黴,找了這幾處怎麼連根柴火都——”
“沒有”兩字還來不及出口!
“嗖”——長箭一閃,已經刺透他背心,從心口飛出,帶出一道血泉。
那士兵不明不白就去見了閻王。
恰在這時,一隊千人小隊奉命巡邏撞見了這一幕,完全呆住!
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屋頂上一架架冰冷牀弩已瞄準了他們。
“哧哧哧哧——”大鑿頭箭連珠發射,一股股紅浪漫天飛舞!
小合蟬弩,七人張發,射程一百四十步。
眼下雙方不過百步之遙,弩箭勁道怎是血肉之軀所能抵擋!隨着血淋淋的慘叫,無數身軀被弩箭穿透帶起,死死釘入土牆!
一輪機弩射完後,空氣中瀰漫着血氣之濃,無以倫比。
屋頂上的黑影再度消失,只留下千餘具萬箭穿心的冰冷屍體。
谷嘉城的各個角落無時無刻不再發生着類似的一幕。
兩個兵卒走在路上,街口會忽然掠過一個飛鉤,然後兩人便被勾進牆角不見蹤影。(飛鉤,又名“鐵鵬腳”。古代系兵器的一種。其形如錨,有四個尖銳爪鉤,用鐵鏈系之,再續以繩,
據說一次可鉤取二至三人。)
一隊騎兵耀武揚威在弄堂中巡視,羅網突然兜頭罩下!
還有幾隊更慘,座下馬匹不知不覺踏進圈套,結果藏在角落裡的人突然一拉活結套,戰馬趔趄摔倒,狂嘶踐踏,本來騎在馬上的幾個人頓時被踏成了肉泥!
士兵口渴喝水,正要暢飲,破空一陣嘯響暗箭隨風而至!
咚地一聲,屍體跌到了地上,塵埃四起。
谷嘉城的每條街道、每個弄堂、每座地窖、每片屋頂,都殺機四伏,鮮血四溢!
隨着失蹤死亡人數越來越多,毛利故終於發覺有點不對勁了。
只覺整座城鎮都有股森森的氣息,無數雙眼睛彷彿在暗處不斷窺視自己。
刺骨的寒意擘面而來,日光耀眼,卻是溫暖不了急劇而降的冷意。
毛利故聲嘶力竭道:“放火!將那些藏在暗處的狗崽子都逼出來!”
手下人苦笑:易燃之物早被守軍搬運一空了,怎麼在這座石頭城裡放火呀!
“將軍不好了!~~~”
傳令兵跌跌撞撞跑過來,那樣子直讓毛利故想把他宰了!
“將軍,城門失火了!我軍被困在城裡——出不去了!!”
毛利故一腳將那帶着哭腔的傳令兵踢翻,大踏步走向前。
果然,城門口一片熊熊火光,與落霞中的谷嘉城交相輝映着,將天際渲染得一片通紅,猶如傳說中復仇之神張開的血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