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薇聽到李成胤支支吾吾裡似乎有在說什麼,緊忙湊近仔細聽,輕聲溫柔地問道:“成胤,你說什麼?”
“姐……姐……”李成胤忽然口齒不清地輕喊着,“姐,姐……好痛……”
“成胤!”杜青薇擦着他額頭的汗珠,顫着音道:“不要害怕,成胤,姐姐在,不要怕!”
杜青薇抱着李成胤,她想,她一定要拿全世界換他的,她想,讓所有李成胤想讓他們死的人,都死了好了,她只要李成胤活着,她只要她的弟弟活着。
轉眼已經到這月二十九,那是攝政的長樂公主與夏侯王成親的大日子,奢華的妝奩從皇宮擡出,蜿蜒成沒有盡頭的長龍,蘇皇后恨不得將整個皇宮都給杜青薇搬出來。
大堯最高貴的兩個人的婚事,兩大勢力的掌權人的婚事,那是足以彪炳青史的,當得起任何的奢華和浪費。
這大概是大堯有史以來最盛大的婚事,足以與任何帝后大婚比擬,若是讓人們描述,大抵只有當年大周清平公主下嫁還是驃騎將軍的武翼帝,兩者可以並肩而提。
但區別於清平公主的婚事,長樂公主這場婚事有一點,那怕是大堯的乞兒都感覺到了緊張的氣息的。
那就是爲防不測,由鎮國大將軍帶着忠武將軍和宣武將軍等高級將領組成的送親護衛團,個個都是精銳,氣宇軒昂,威風赫赫。而迎親這邊,夏侯儲之親自迎親,由輔國大將軍帶着冠軍大將軍和雲麾將軍護衛,氣壓全場。
從未見過這些功勳聚集在一起,場面氣吞山河,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都是大堯的神話,高山仰止,但悉數滿懷敬意自願成爲這場親事的守衛,是有史以來最令人驚歎不止的壯觀。
若是不知道的人,看見這樣恢宏的仗勢,兩軍對峙,大抵以爲是場政變,但,當事者都知道,一不小心,這場婚事,是非常有可能成爲政變的。
這些素日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面色嚴肅,一直繃着弦,比在戰場上敵對百萬雄師還要謹慎小心。
在太子李成胤病重到無法參加登基大典的這個時刻,皇室同夏侯家的矛盾也到了最高的沸點,每個人都
感覺到了不尋常的風聲鶴唳。
婚宴高朋滿座,權貴雲集,孝恭太后和蘇皇后兩人親臨。能參加這二人的婚宴的除去夏侯家遠支幾個高輩分的,其餘賓客至少都是三品大員,整個大堯最頂尖的權勢貴親皆聚集在一起,是一場空前絕後的盛事。
直到杜青薇和夏侯儲之交拜完天地,文武百官才暗自鬆了一口氣,沒有人希望這場婚事變成血流成河的政變。
杜青薇想,古往今來,絕無一人成親成的像她這般興師動衆,她看着這氣貫長虹的場面,她只是微微笑着。
這一夜沒人敢鬧洞房,無論是攝政的長樂公主,還是權傾朝野的夏侯王,那都是至高無上的存在,見到他們的人,都是跪倒在他們腳下的,他們掌控着大堯所有人的生死,生死予奪,都不過是他們一笑一語中。
但夏侯儲之還是要應酬,畢竟是新郎官。杜青薇自己掀開蓋頭,踱步走到窗邊,遼闊的的視野,能看見絕好的夜色。
夜空高掛着團圓喜慶的滿月,如銀盤子般雅靜,漫天都點綴着閃爍的繁星,灑下冰涼一片清輝,清風過湖面帶起銀波推漣漪徐徐,靚質曠絕,這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夏侯儲之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杜青薇站在窗前嘴角掛着淺淺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什麼想得很出神。清風徐來,她鮮紅的嫁衣衣袂飄揚如翻輕浪,像一朵在風裡盛開的紅玫瑰,高傲而孤獨。
她轉身,夏侯儲之纔看見她宮髻累累,步搖晃晃,額前玉雕花華勝輕垂,華勝下玉骨冰肌如雪,是天家貴胄的雍容,貴氣逼人,但依舊掩不住她那張揚和宣泄的美,她輕輕一笑,眉目間便有楚楚風姿,叫人望而失魂。
杜青薇款款走到梨花木桌邊,纖纖細手兩指一夾舉起那杯酒,迤邐啓步走到夏侯儲之面前,她揚一揚秀眉,“如果我說這是一杯毒酒,你會喝嗎?”
“不會。”夏侯儲之乾脆明瞭地回道。
“那真遺憾,”杜青薇容色淡淡的,她笑着舉杯一飲而盡,“曦衍,你說你愛我,那是真的嗎?”
夏侯儲之從容淡漠,“我對你說過的話,一向都是真的。”
“那爲什麼我們會走到今日這樣的地步呢?”杜青薇涼涼笑着,“我想了很久,始終沒想明白,到底爲什麼,我們之間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呢?”
夏侯儲之在杜青薇身上聞到很濃的酒味,他皺眉,“你喝了很多?”
“沒什麼,只是等你等的無聊,便隨意喝了一些,”杜青薇懶懶地道,腳步卻有些輕浮邁步到桌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薇,”夏侯儲之一邊輕喚一聲,一邊上前一步,扶着了杜青薇,讓她倚在自己身上,他輕輕撫着她的額發,“嫁給我,讓你這樣痛苦嗎?”
“不痛苦,”杜青薇半閉着眼眸,眼神迷濛,多情含笑濃,就那樣柔若無骨地倚在夏侯儲之身上,“怎麼會痛苦呢?這天下那個女子不想嫁給雄才偉略、權傾朝野的夏侯王呢?”
夏侯儲之不動聲色地笑着,“那你呢?你可開心?你可想要嫁給我?”
杜青薇舉杯又要飲盡,夏侯儲之伸手一攔,杜青薇目光從酒杯移開,翹首嬌俏地看着夏侯儲之,她眉目含笑,臉頰飛紅,顯然是喝多了。
她有些顫曳地將酒杯遞給夏侯儲之,吃吃一笑,“洞房花燭夜,這交杯酒,要不要喝,不喝,我就睡了。曦衍,你不知道做新娘子真累,天都沒亮,嬤嬤就來了,好生折騰,不讓我吃飯,不讓我喝水,下次要是再成親,我一定逃婚。”
夏侯儲之接過她手裡的酒杯,擱在桌上,有些寵溺地笑了,“你還想有下次?青薇,那是不可能的。”
杜青薇伸手又想去勾酒杯,身子前傾,重心不穩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夏侯儲之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順勢抱着她在錦凳上坐下。杜青薇軟軟地倚在夏侯儲之懷裡,夏侯儲之低頭,恰好能看見她瑩潤的朱脣,嘴邊還掛着淺淺的笑。
“我好想睿言,以前他老是說我嫁不出去,他要是看到我嫁給了他那麼崇拜的夏侯王,他一定會氣死,不對,是氣活!”杜青薇笑聲連連,“還有旬念,如果旬念在,我大概會哭,我討厭見他,因爲小時候他總跟青怡在一起,曦衍,他這樣是不對的,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