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儲之慢慢轉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神色冷峻,“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有這樣的錯覺,從你改姓夏侯開始,你就是長平侯的女兒,而我是長平侯的兒子,所有人就都很清楚,你是我妹妹,縱使你我並沒有血緣關係,可是這兄妹的關係卻是再明確不過的。”
“可是,你拒絕了那麼多人,你一直都沒有成親,”夏侯明月不解,不甘,做着最後的困獸之鬥,“難道不是因爲大業未成,難道不是因爲我嗎?”
夏侯儲之慢慢靠在椅背上,目光冷靜地看着夏侯明月,“我這麼多年都沒成親,只是沒有遇到合適的人,我不知道你會將這個同你聯繫在一起,在我心裡,你跟曦薔是一樣的。”
她的想法,夏侯儲之從未察覺到,或者說即使察覺到了也不會往這上面想。
夏侯明月對夏侯儲之來說是個太過自然的存在,他們一起歷經生死,他們相依爲命,他們一起長大,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在夏侯儲之心裡卻是唯一的親人,誰會把自己的妹妹當做婚約的參考人選呢?
可對夏侯明月來說,這麼多年,她一直以爲只是時候未到,只是他一心都掛在夏侯家復仇上,等到那一天他會帶着鳳冠來迎娶她,她以爲這世上除了她沒有人再有資格同他並肩俯瞰天下。
“曦薔?”夏侯明月剎那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手指顫抖地指着自己,“這麼說,你一直把我當做你妹妹?或者我只是你妹妹的替身嗎?她死了,她因爲你的原因死了,所以你事事寵着我由着我,只是想要將對她的虧欠補償在我身上嗎?”
夏侯曦薔對夏侯儲之來說,是一個無法挽回的傷痛,一碰就痛得撕心裂肺,夏侯儲之露出悲傷的神色,“你要這樣理解也不是不可以,她去了以後,你就來到我身邊,下意識的會將你當做她是水到渠成的事。所以,對你我從未往那上面去想過,也根本不可能往那上面去想。”
夏侯明月悲嗆地道:“那你現在知道了,我並不是這麼想的,你總也要爲我想一想,這麼多年,我們是最瞭解彼此的人,我們是最適合的不是嗎?”
愛情讓人變得盲目,讓人喪失理智,如果換做
別的事,夏侯明月定然清楚,絕對不可以這樣跟夏侯儲之說話。
“明月,你是最瞭解我的人,”夏侯儲之隱忍地道,“你該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我做的決定,你幾時見我更改過?”
夏侯明月忍無可忍,終於激動地道:“你現在要娶杜青薇,她纔是真正的夏侯家的人不是嗎?她纔是姓夏侯的!你怎麼可以娶她呢?”
“杜青薇姓什麼,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夏侯儲之目光鋒利如劍,“重要的是她是我非常重要的棋子,一招定勝負。”
夏侯明月踉蹌地後退一步,在燈火下衣袂隨風翩躚如末路的蝶舞,她眼裡含淚,悽然道:“可這對我不公平!”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那麼多的公平,”夏侯儲之神色略有倦色,那樣的夏侯明月也讓夏侯儲之不忍,“經歷了這麼多,知道那麼多無辜枉死的人,難道你還以爲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嗎?”
夏侯明月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你寧願娶一個仇人的女兒,也不願意娶我是嗎?”
“明月,無論娶誰我都不會娶你,”夏侯儲之正色道,他說話很殘忍,但是對彼此都很誠實,“我們是最瞭解彼此的人,可是,你不要忘了,我們也是見證了彼此所有不堪過去的人,即使有一天大仇得報,我也沒有信心面對你一輩子,你總是會讓我想起曦薔,想起那些爲我而死的人。”
夏侯儲之很強大,他將這大堯半邊天下握在手裡,他一笑,天下風雲變幻,他一言,檣櫓灰飛煙滅。但強大如夏侯儲之,也有任何人都碰不得的弱點,那個嘰嘰喳喳跟在他後面喊他哥哥的妹妹,是夏侯儲之永遠都無法癒合的傷痕,只能交給歲月埋葬。
“我曾經以爲自己是這世上最幸運的女子,可以一直陪着你,可以離你這樣近,”夏侯明月肝腸寸斷,化爲點點淚水灑落,“可如今,我卻不知道,這到底是我的幸,還是不幸。”
何其幸,她能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這麼多年,何其不幸,他從未將她當一個女子看待,始終只是妹妹而已。
夏侯儲之輕輕釦着案面,“從前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如今我知道了,那麼,我希望你能斷了
這個念頭。”
“我做不到!”夏侯明月本能地就十分果斷回答道。
“那麼,你是需要我找一個人幫你了是嗎?”夏侯儲之淡漠地道,“明日我會找人爲你選擇合適的夫婿人選,從今日起,府裡的事情一概交給秦管家,你就安心待嫁吧。”
夏侯明月被這話嗆到,呆立半晌,才突地悽然笑了,“你這樣對我未免太殘忍!杜青薇到底有什麼好的?你口口聲聲說娶她是爲了大業,可真的是這樣嗎?儲之,完成那些事難道只有娶她這一個途徑嗎?”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要娶杜青薇除了她是我的棋子之外,還有什麼原因,那麼我可以告訴你,因爲杜青薇並不讓人討厭,看着她,我覺得即使面對一生大概我也能做到。”
“不討厭?你心動了是嗎?”夏侯明月嘲諷地道,“你不要忘了,長平侯是怎麼失敗的,你這是在重蹈他的覆轍嗎?要爲了一個女人放棄而讓更多夏侯家的人流血嗎?”
“我永遠都不會爲了任何女人有負夏侯家,”夏侯儲之一字一頓地道,“但是,杜青薇不是康隆女帝,我更不是長平侯,我們跟他們不一樣!”
“你果然對她動心了,”夏侯明月涼涼一笑,“她喜歡你,你對她也動心了,你們的開始跟他們一樣,還有什麼會不一樣呢?”
夏侯儲之淡然地道:“長平侯沒有娶到康隆女帝,但我會娶到杜青薇,長平侯沒有得到天下,但是我會得到。”
“他沒做到的事,你都要做到,所以你才娶杜青薇的嗎?或者,連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到底還會不會對一個人女人動心?”夏侯明月挑一挑眉,輕笑,“青薇沒說錯,你是無法給任何人幸福的。”
夏侯儲之擡眸深深地看着夏侯明月,勾起嘴角笑了,“所以說,杜青薇真的很有趣,不是嗎?她是這樣清楚所有一切的女子,她說得很對,我是不可能給任何女子幸福的,一個只有恨的人,怎麼可能給得了別人幸福呢?”
夏侯明月如遭重擊,良久,纔回過神來,“對你來說,杜青薇果然還是不一樣的,可是杜青薇卻並不願意嫁給你,你說這是爲什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