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夕沒有遲疑,她向姬溺告了晚安之後,就回內房取了包裹,輕手輕腳地向館驛外溜去。
(不跑,還等着宋御說那個討厭鬼找到門來啊?)
雲夕走到姬溺的窗外,發現他房裡的燈燭已經熄滅,想來早已安置了,雲夕站在廊下喃喃道,“義父……您睡着了吧,我先去齊國看看夢中的那片大海……回來的時候再到魯王城探您。”
她定了定神,背上包裹快步走開,一刻之後房門打開了,一身白色中衣的姬溺望着她離去的方向微微嘆了口氣,“丫頭,你哪裡走得成啊。”
雲夕邊走邊打着呵欠,她實在不喜歡夜間行路,她們青鳥族人在月亮出來的時候總會感到身上睏倦無力;雲夕揉揉眼睛眼前多了一個人影,準確地說是一個淡青色的瀟灑之極的身影。
倒是沒出她的預料,這人正是宋御說。
“夕兒,今晚月色如水、夜色宜人,你是想陪夫君一起到河邊賞蓮?”
“夫你個鬼啊,走開!”
宋御說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腰身,“夕兒不喜觀蓮?我方纔見館驛後面有片盛開的海棠花,一起去看看?”雲夕還未反應過來,已被宋御說抱緊,幾個縱身躍過房屋,來到一片芬芳四溢的花樹林中。
“很香吧。”宋御說拿起落到雲夕肩頭的一片花瓣,放在鼻下認真地嗅了嗅。
“沒你那些姬妾身上的脂粉香。”雲夕哼了哼,輕柔的月光從樹葉間落下打亮了宋御說的眉眼,這讓她腦中的眩暈更加重了。
“你說什麼呢,小妮子?”
“宋王殿下,”雲夕挑起眉毛,“我現在給你說清楚,免得你再糾纏不清……我的確是出身於崑崙神族;但是下山之前舅父告訴我,我的先天靈力和巫蠱之術只能用來自保;若是妄圖幫助平常人爭殺擄掠、行不義之事,不僅會喪失靈力,還會遭受天遣;所以,你就算把我強留在身邊,對你的爭霸大業並無幫助。”
宋御說一僵,“夕兒認爲我是對你有所圖謀,纔不遠數百里追來此地麼?”
“其實,我更希望你是個平民之家的女孩子,沒有什麼尊貴的公主身份,沒有我不曾瞭解的崑崙神術……這樣,我們之間就沒有那些我不能把握、不能清除的障礙!”
“那……”
“如果說我有所圖謀的話,那圖的也是你的美色、你的身體,你精靈古怪的小性子——”
“撒謊,那個圓滾滾的曹國女公子比我美多了!”雲夕轉身就要離開。
宋御說伸手按在雲夕身後的樹幹上,隨後另一隻手封住她的去路,雲夕被他環在懷中,不由得氣惱道,“你當我是你什麼人?走開!”
“你是我未婚妻子。”
宋王平靜地道,“我說過不管你是懷有神術的仙族公主還是平常人家的女子,我都一樣地喜歡,回到我身邊吧?!”
“哼,這種類似的話,你有沒有給那個曹家女公子說過?宋王殿下,拜你所賜,我不再是那個容易上當受騙的傻姑娘了!你那些甜言蜜語留給你那些鶯鶯燕燕、花花草草說吧。”
宋御說一怔,隨即笑了,笑得極爲舒心,“我的夕兒,你會吃醋了?”
“吃醋?我纔沒有——”
“曹侯曾讓華大夫向我提出將姬綠華許我爲妻之事,我並未應允;明天他若是舊事重提,我自當婉言謝絕。”
雲夕無言,過了一會兒依舊嘟着嘴,“你後宮那麼多的狐狸精,無所謂再多她一個。”
宋御說緩緩靠近,直到兩人的胸口幾乎貼在一起,“夕兒,我那時在燕王宮嚮慕容珞索求你時,並未想過你是否還是個真正的姑娘,即便你已嫁爲人婦,生過兒女,我既然喜歡,自然一樣會珍視於你。”
“你就不能如我一樣,忘卻我的從前麼?有你之後,其她的女子在我心中都如草芥一般,我胸中只容得你一個……那天你一氣之下離我而去,可知我日夜思念、悔恨交加?”
“恨什麼,錯的是你!”雲夕向後掙了掙,可是身後就是大樹,面前是宋御說暖暖地愈來愈近的呼吸;她居然渾身無力,想不到使靈力將宋王制住。
“我恨的只是……在哄得你開心的時候,沒有及時與你肌膚相親……”
“你——”
宋御說不等她的話出口,就收緊了臂彎,牢牢地將雲夕鎖在懷中,“我知你有法術能制住我,但是……你若不能立時將我殺死,便不能阻止我的渴望!”他低嘆一聲,俯下頭來。
雲夕立覺他的親吻捕天蓋地的襲來,在急促的呼吸聲中,親吻如雨點一般落在雲夕的額頭、眼睫、臉頰上……
一片小小的海棠花瓣落在雲夕的睫毛上,宋御說吮住那抹香甜,輕輕地壓在雲夕的脣上,雲夕腦中一陣混沌,任由那絲花香帶着酒氣糾纏上她的心苗。
直到宋御說的手伸向她的衣帶,雲夕才清醒過來,她氣惱地張口一咬,宋御說吃痛地一頓,依舊是重重地吻下去,品嚐着雲夕口中的馨香和自己血液的腥甜。
突然兩人的身形閃電般分開,同時鈍鈍的開弓挽箭之聲傳到兩人耳際!
宋御說飛快地轉過身來,將雲夕護在身後,他方纔將侍衛們打發得遠遠的,居然着了暗敵的道兒。
數十個蒙面玄衣人的眼眸在月色之中閃閃發光,黝黑的箭頭對準了宋王和雲夕。
“小人們無意冒犯宋王殿下,請您速離,以免玉石俱焚!”領頭的黑衣人冷冷地道,便語氣中並無冒犯之意。
原來刺客的目標是自己?雲夕蹙起眉頭,她在中原未曾與任何人結怨,除了……
“宋王殿下!”雲夕切齒道,“你讓我無視你以前曾失身於那些姬人,可她們可曾無視於我?呃,這次是你的新歡指使的吧!”
“我失身?新歡?”宋御說又氣又好笑,“夕兒,不管是誰人指使,我與你共同進退,只要我有一口氣在,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一分傷害。”
說着他一揮手,一羣同樣黑衣蒙面的持弓暗衛從他身後涌現。
刺客們眼角一跳,他們沒想到設計將宋王的侍衛們引走之後,還有一批高手暗衛在宋王身邊隱藏。
“攻!”刺客頭目並不遲疑,以先下手爲強,搶先向對方放箭。
“這是你哪個相好的手下呀,這麼狠毒,連你都不放過?”雲夕被宋王挾在腋下躍向樹枝,躲避開流矢。
宋御說悶哼一聲,臉色極爲難看。是哪個奸人出手,他並不在乎;總會查出來將其置於死地的,他氣的是好不容易用柔情將雲夕打動,就在快到達成夙願時被外人打斷,此後再找這種機會實屬不易。
兩方的黑衣人已經收弓交上了手,夜色之中,兩方的裝束極爲相似,沒打上幾個回合,刺客頭目打了個暗號,他的人極快地逃脫了。而宋王的近身侍衛才匆匆趕到,身後還引着一羣舉着火炬的館驛僕人。
“屬下們救護來遲,請主君恕罪!”
“說出理由。”宋王難得地面現惱意。
“屬下們方纔看見主君和這位小郎離開此林奔向一處街市,身形極快,屬下們一直跟到一個酒坊的後院不見了人影才發覺不妥,便立刻返回館驛來!”
宋王和雲夕對望了一眼,對手居然用這種方法引開侍衛們,可見是個心思縝密之人。
“夕兒?”遠遠傳來公孫溺的叫聲,雲夕剛應了一句,姬溺的身影就閃現在面前;宋御說暗自吃驚,心想這魯國第一高手的名號果然不是虛誇出來的。
姬溺掃視四周持着劍器的護衛,斥責雲夕:“這麼晚了,你還在館外閒逛?快隨我回園吧,勿要驚擾了宋王殿下安置。”
“是,義父。”雲夕極快地閃到姬溺身側,姬溺隨手將她面頰的一縷亂髮捋到耳後,“走吧,早過亥時了,你不是亥時必睡麼?宋王殿下,小兒頑劣,言行之間如若衝闖了殿下,還請殿下海涵。”
雲夕回望了一眼宋御說,跟着姬溺快步離開了。
宋御說深呼了一口悶氣,他怎麼覺得這位公孫溺對雲夕的神態並非父子之情?
曹宮侍衛官目瞪口呆地望着宋王:怎地這位宋王殿下和魯國的公孫大人都有龍陽之癖?方纔那個雲姓小郎若是生得和齊國的義誠君一樣美貌也就罷了,可他又黑又瘦,充其量只稱得上清秀二字,哪裡值得這兩位貴人小心翼翼地憐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