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銘晟還是去了莫斯科,我是在二天後才接到他的電話,寥寥幾句無關痛癢的話,還不如不打。
總是喜歡在孤獨的夜裡,翻來覆去想着,那些被自己深埋心底的往事,得到的,擁有的,失去的。
有時候,只要一不開心,肚子裡的寶寶就會用力踢我,然後,我會馬上解釋:“不是你們的爸爸不愛你們,而是他……好像不愛你們媽媽了。”
我想,如果我沒有遇到袁弘,或許我會一直這樣的跟孩子解釋。
其實對他這個人,我真是沒有了太多的印象,除了他手上紋着的那隻奇怪的鳥,就只剩下當初李昱要他兩條腿的記憶。
我是在北川路的一家咖啡廳裡遇見的他,當時他慌慌張張從我面前一閃而過,卻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胳膊,結果把一杯咖啡全打翻在我身上。
他回過頭,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剛想說沒關係,他驚詫的喊了句:“季小姐?”
這一聲季小姐,也讓我對他喚起了記憶,我想了半天才叫出他的名字:“袁弘?”
“是啊,就是我,真沒想到會遇見你!”
他坐在了我對面,一臉的激動:“你和江哥還好嗎?”
“你們沒聯繫了嗎?”提起江銘晟,我的聲音自動就會變得微弱。
“已經好久沒聯繫過,主要我現在……”
他有些尷尬,猶豫了片刻:“主要我現在已經不在道上混。”
“哦,金盆洗手了?”我有些不可思議。
“恩,沒辦法,答應江哥的事總要做到。”
我吃了一驚,難道是江銘晟讓他脫離了黑道?想當年我問他爲什麼不選擇一條光明的路,當時他還誤會我是看不起他,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如今,能因爲別人而放棄原本堅持的原則,真是有些讓人匪夷所思。
“我四年前就洗了手,現在在一家商場裡做保全,工資雖然不高,但養活自己還可以。”
“怎麼不去投靠江銘晟?”
他重重的嘆口氣:“我沒臉呆在江哥身邊,我愧對於他,已經給他造成了太多的困擾……”
“什麼困擾?”我有些疑惑。
“其實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是跟着江哥老爸混的,只是後來他老爸去世後,我就自己帶了人。”
我點頭:“這個我知道。”
“那時候我跟江哥走的很近,對他的事情更是一清二楚,其實你可能不相信,你和江哥的過去,我不會比嚴無常知道的少。”
這確實令我很意外,我從來不認爲除了嚴無常,還有誰會更清楚我和江銘晟的過去。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是在哪裡見的面嗎?”
我想了想:“是在C市。”
“錯。”他苦笑了笑:“是在B市。”
B市?我皺起了眉頭,我怎麼不記得在B市什麼時候和他見過面?我第一次見他,不是江銘晟帶我去C市那天,他去機場接的機嗎?
“魔窟酒吧,還記得嗎?”他提示我。
聽到魔窟酒吧四個字,我倒抽了口冷氣,那不是我和江銘晟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嗎?難道當天袁弘也在其中?
我想了想,那天是有一屋子保鏢,當然我沒太注意每個人的長相。
“你當時遇到流氓,慌亂的抱住江哥,後來還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還揚言不希望在法庭上見到我們,呵呵……”
他大笑:“當時你真是單純的可愛。”
我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他在那個時候就見過我。
不過,這和他給江銘晟造成的困擾有什麼關係?我又糊塗了……
“那一次,江哥對你有了興趣,只是他那個人比較淡漠,一般情況下,他不會爲了自己有興趣的人或事顯得過於主動,所以我就自作聰明的替他牽了線。”
袁弘的話讓我如同陷入了迷霧之中,我不明白他所說的牽線是指什麼線……
“你大學時有個很要好的男朋友吧?”他直視着我,眼神閃爍。
“是,你怎麼知道?”
“我當時調查了你,把你的情況瞭解的一清二楚,本來我是想讓嚴無常成全了江哥的興趣,可你也知道他那個人,比江哥還要冷漠,他不但不成全,還訓斥我多管閒事!”
“因爲江哥對我很好,我就覺得我應該要爲他做些什麼,於是……”
心裡一陣顫抖,他剛說到關鍵的地方,我突然間打斷:“難道我男朋友那時候被人威脅和欺凌都是你做的?”
我緊張的盯着他,即怕他說是又怕他說不是,如果他說是,那就說明我誤會了江銘晟,林默也誤會了他,可如果他說不是,那就證明這件事真的是江銘晟爲所!
重重的點頭,他說了是……
無法形容當時複雜而又凌亂的心情,彷彿整個世界都被他打亂了,說了誰會信,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卻是改變了我們命運的人,因爲他的一念之間,我和江銘晟愛恨了七年,甚至到現在,他當時埋下的隱患仍然還是橫在我們中間。
“我的目的只是想逼着你男友離開,然後我故意在江哥面前提起你,又勾起了他的興趣,然後他就知道了你有男友的事,也知道了你男友的處境,卻唯獨不知道,讓你男友隱入這種處境的人其實是我。”
我在心裡冷笑,袁弘的自作聰明,爲江銘晟製造了趁虛而入的機會,也讓我們陰差陽錯的走到了一起,我真不知是該恨他,還是感謝他……
突然想起了什麼,我不確定的問:“那江銘晟送我男友出國留學你知道嗎?”
“知道。”
心又是一陣發顫:“你不要告訴我,我男友父親的死也是你造成的??”
長長的沉默,他再次回答:“是。”
“爲什麼?”啪一聲,我砸了面前的咖啡杯,忍無可忍的質問他。
頓時,四周紛紛向我投來好奇的眼神,我無視別人會怎麼議論,等着他的解釋。
袁弘低下頭,沉默了很長時間,先是跟我說了聲對不起,然後開始說原因——
“起初只是想逼走你男友,讓你心甘情願的跟着江哥,後來江哥如願了,我以爲你們會修成正果,卻沒想到你的心裡始終還是放不下前男友……”
我冷冷的盯着他:“你憑什麼這麼認爲?”
“還記得幾年前你生日的那一天嗎?”
“我每年都有生日,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年。”我實話實說。
“就是你提出要去美國的那一年。”
他的提示我當然很快就會想到,那一年我確實跟江銘晟這麼提過,只是當時他並沒有答應,可是袁弘怎麼會知道的?
“那一天我剛好去了C市,晚上江哥喝了很多酒,我從嚴無常口中得知了你提出要去美國的請求,江哥無論如何是不會答應的,所以當時我就意識到,即使你留在江哥身邊,但始終還是有可能會走……”
袁弘說到這裡,他的動機我其實已經有些明白了。
“因爲我對你沒轍,所以我就偷偷去了美國,我不是故意想置林默父親於死地,我當時只是想嚇唬嚇唬他,逼他跟你作個了斷,誰知道他父親會在關鍵的時候擋住了他,結果就……”
“結果就那樣死了是不是?”我憤怒的質問。
他點點頭:“這樣的結果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那一次的事情鬧的有點大,我被美國的警局扣了下來,後來實在沒辦法,我就打電話給了江哥,是他把我從裡面弄了出來!”
難怪林默會誤會江銘晟,原來當年真的是他把兇手保釋了出來,既然這樣,他不可能不知道原因……
“江哥知道了我開車撞林默的事,也知道了我曾經找人威脅過他們,他第一次對我大發雷霆,說我真的愚昧至極,還說我,根本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
“我當時並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後來嚴無常跟我解釋,如果將來季小姐知道了這件事,一定不會原諒他。”
憂傷的垂下眼瞼,嚴無常真的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江銘晟,也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們之間的關係。
那時候,他就已經預知了今天……
“後來我跟江哥說,我去跟你坦白和解釋,如果你執意要把我送入監獄我無話可說,可是他拒絕了,他從來就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他說我雖然做了錯事,但卻是因爲他而犯的錯,所以理應由他來承擔後果!”
袁弘描述的江銘晟我並不陌生,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對身邊的人重義氣,講感情,他絕不會讓他的兄弟因爲他的事而受到任何的衝擊,這也是他保護別人的一種方式。
“就是那件事之後,他讓我離開黑道,他說過去的已經過去,可以既往不咎,但以後絕不可以再發生這種事。”
一段深深的誤會終於解開了,答案卻是無比沉重的,我目視着袁弘,久久說不出話。
“季小姐我現在跟你坦白,就是希望將來你知道這件事後,千萬不要誤會了江哥,他那個人寧肯自己被誤會也不會把責任推卸給兄弟,這幾年我一直被這件事困擾着,老早就準備找機會跟你說出來,今天能在這裡碰到你,也是註定這個秘密不再是秘密。”
我冷笑了笑:“不用等將來,早就知道了。”
他震驚的望着我:“你已經知道了?什麼時候的事?”
“前不久,而且和你想的一樣,我誤會了江銘晟,然後我們之間因爲這件事出現了裂痕,現在他丟下新婚並且還懷着身孕的我,毅然決然的去了莫斯科!”
袁弘瞳孔裡的震驚漸漸變成了內疚,很深刻的那種,他痛苦的揉了揉頭髮,聲音哽咽着懺悔:“季不姐,都是我的錯,我現在就去自首,你原諒江哥好嗎?他對我有情有義,以前我在W市跟李昱勢不兩立,如果不是他,我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所以就算我死也沒關係,但我絕不能讓嚴無常曾經說的話預言成真!絕不能……
一行清淚順着他黝黑的臉頰滾滾而下,真是個太糊塗的人,他以爲留一個人在另一個人身邊,只要清除了他身邊的障礙就可以了嗎?難道他不知道,真正能把一個人留在身邊的,除了真心就只有愛嗎?
我無法跟他說出不要難過這樣的話,因爲他做出這樣的事就應該受到懲罰!
“我不應該放過你,可是看在江銘晟的份上,我只當今天沒見過你……”
無力的站起身,他盯着我已經隆起的腹部,驚詫的問:“這是江哥的嗎?”
“你以爲呢?林默的?”我諷刺的笑笑:“如果當年你不做出那些讓人無法原諒的事,今天我和江銘晟可能會更幸福一點。”
步出了咖啡館,回頭還可以看見袁弘雙手揪着頭髮黯然的自責,也許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當年他到底錯的有多離譜……
我挺着肚子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嘴裡不住的咒罵:“江銘晟,你這個混蛋,你這個挨千刀的,解釋一句會死嗎?兄弟重要,老婆就不重要了?如果我那時候沒有堅持下來,是不是今天我們就要分道揚鑣?難道你就不認爲,我知道真相後,依然會爲了你而原諒了你的兄弟?!”
越想越覺得氣憤,不管這件事是誰做的,都已經是發生過的事,無可改變,但是江銘晟爲什麼就要隱瞞?爲什麼一定要我誤會他才滿意?難道他是覺得我是律師,會把他的兄弟繩之以法嗎?我都不擔心以他的能耐就算他兄弟今天被判了死刑,明天就被釋放,他竟然還擔心我?
頹廢的回了海邊的別墅,整整兩天,整個人都是處於了木訥的狀態。
“請問有人在嗎?”某日午後,我正坐在沙發上看胎教的書籍,門外傳來一聲洪亮的呼喚。
我疑惑的站起身走出去,是一家快遞公司的快遞員。
“有什麼事嗎?”
他拿着一個包裹走到我面前:“請問你是季來茴小姐嗎?”
我點點頭:“是的,這是寄給我的包裹嗎?”
“對,你在上面籤個字。”
我拿起筆刷刷簽了自己的大名,然後接過包裹,不是很大的體積,連重量都是我可以接受的範圍。
“不好意思啊,之前包裹積壓太多,送的晚了幾天。”快遞員抱歉隨意的解釋,我笑了笑:“沒關係。”
心裡一陣竊喜,我想着一定是江銘晟從莫斯科給我寄禮物了,難怪好多天都沒聯繫我,原來是想給我意外的驚喜……
“既然還知道給我寄禮物,你對我的漠不關心,我就原諒你了。”我笑着往客廳裡走,嘴裡欣慰的嘟嚷。
把包裹放在茶几上,仔細看了看沒有署名的快遞單,心一下涼透了,這上面根本就不是國際專線,而是本市的郵戳,那就說明,我又擡舉自己了!
一想到不是江銘晟寄來的,我連拆開的慾望都沒有了,失落的靠在沙發上,眼淚嘩嘩的落了下來。
越是抱着太大的希望,結果失望的時候,就越是讓人承受不了,剛纔我怎麼能幻想是江銘晟從莫斯科給我寄禮物呢?難道我都忘記了,我們從結婚後,就已經跟甜蜜和溫馨畫上了句號……
眼淚越擦越多,最後我還是找來*拆開了包裹,一邊拆一邊想,到底誰吃飽了沒事做,讓我的心從谷底升入雲端,又從雲端跌入谷底?
包裹完全被打開,印入眼簾的是一件精美中透着西方氣息的首飾盒,淡紫的顏色,透着神秘的格調,我拿在手中來回搖了幾圈,也猜不出裡面裝的是什麼……
索性把盒蓋打開,終於我看清了,是一條海洋之心的項鍊,緩緩舉在手中,很熟悉的感覺,好像是在哪裡見過,我拼命的想,拼命的想,終於想起了,是在電影《泰塔尼克號》裡見過,當時女主角就戴了一條一模一樣的……
剛剛被抑制住的眼淚再次衝出了眼眶,我驀然間想起,幾年前的那一天晚上,我第一次拉着江銘晟去看電影,然後看的就是《泰塔尼克號》,當時我盯着女主角脖子的海洋之心項鍊,隨意的說了句:“那條項鍊挺不錯的。”
其實那時候我真的只是隨便說說,江銘晟一直處在昏昏欲睡的狀態,我以爲他是不會聽到的,卻從來沒想過,會在幾年後的今天,收到一條和電影裡同款的項鍊!
激動的放下首飾盒,我把包裹從裡到外的抖了一遍,奇蹟般的抖出一張小卡片,很小很素淨,也只有一排字,江銘晟的親筆:“最近有看韓劇嗎?在你韓劇碟片的最後一層,有比韓劇更精彩的東西。”
我愣了很長時間,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慌亂的跑到碟片架旁,把所有的碟片譁一下全抽了出來,一張張,我像尋寶一樣,尋着傳說中更精彩的東西!
最後一層,仍然是一張碟片,只不過表面上是空白的,什麼也沒有。
我打開DV機,把碟片塞了進去,頓時,震驚的用手捂住了脣……
“來茴,沒想到會在這上面見到我吧?”江銘晟笑笑,我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多麼久違的笑容了,雖然很好看,但卻讓我覺得好不真實。
“禮物收到了嗎?看到禮物是不是很驚訝?其實我沒有忘記你的生日,只是這個項鍊實在不好弄,我費了不少心思卻還是沒能在你生日那天送到你手中,本來在你生日已經過去三天的時候,我是想親手送給你的,後來想了想,還是選擇了郵寄的方式。”
“這些天,我幾次想問你禮物收到沒有,可我這個人真是很無可救藥,每次話到嘴邊卻還是嚥了回去,我以爲你收到了會主動跟我說,所以我一直在等,一直等到登上飛機離開的那一剎那,也沒有等到。”
他尷尬的笑笑,低頭用手揉揉了額頭,插了一句無關的話:“呵呵,真是很不習慣這樣的方式跟你說話,你也知道的,我最怕上鏡頭。”
無關的話說完後,他又言歸正傳:“自從結婚後,你心裡一直不開心我知道,很多次我想忽略你和林默之間的關係,卻發現我始終做不到,所以我決定去莫斯科,也許時間是釋懷心結最好的良藥,做好了這個決定,我卻一直沒勇氣告訴你,我怕看到你失落的眼神,更怕你說不要走的時候,我的心會爲此動搖……”
——
無法形容看到這裡的時候,我的心情是怎樣的難過,看來這張碟片江銘晟早就放在了這裡,可我卻從他走的那一天開始,就不再看韓劇……
還有那個禮物,江銘晟明明早就寄給了我,那個該死的快遞公司竟然給我延長了這麼久,這所有延遲的因素,就像是冥冥之中註定好的,讓人遺憾的喘不過氣!
“不說了,雖然只是十幾分鍾,卻也打破了我的極限,真不知道腦子抽什麼風,竟然會懦弱到要用這種方式跟你告別,來茴,照顧好自己,等我完全釋懷的時候,我會給你幸福,你想要的那種!I……LOVE……YOU!”
江銘晟沒有把那句我愛你說出口,但他的脣形就是想說這三個字,液晶屏幕暫停了,我再也壓抑不住放聲大哭。
如果愛情就是要在失之交臂中才能完美,那我情願我的愛情不完美,哪怕有一點殘缺我也可以接受,倘若時光回到他登機前的那一刻,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跟他說:“江銘晟,你不要走……”
收好碟片,果斷的戴上了海洋之心,我毅然決然的決定,我要去莫斯科,我要當着江銘晟的面,把那些沒來得及說的話,全都說給他聽!我不要遺憾的愛情,更不要遺憾的人生!!
第二天,我去了江公館,這時候,我已經懷孕六個月。
“來茴啊,你現在身子重,搬到媽這裡住好嗎?我可以陪陪你,也可以陪陪我孫子……”
“你孫子在哪?”我沒好氣的問。
“不是在你肚子裡嗎?”
“你怎麼知道一定就是孫子,有可能是孫女。”
她愣了愣,然後宛然一笑:“孫女也行,只要是銘晟的孩子,我都喜歡!”
“我不能搬到你這裡住。”很乾脆的拒絕。
“爲什麼?”她有些納悶。
“我要去莫斯科!”這一句話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江母以爲我是一時興起,滿不在乎的笑着說:“開什麼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
盯着我嚴肅的表情,江母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僵硬:“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
她被我的反常嚇壞了,突然間開始語重心長:“來茴啊,我知道銘晟冷落了你,你心裡難過,可是你就算再怎麼不甘心,你也得看清楚現在的狀況啊,你現在可是身懷六甲,還有三個月你就要生了,這個時候你去莫斯科,你不是拿我孫子的命開玩笑嗎?!”
我眼一瞪,她馬上改口:“孫女,我孫女……”
“我去意已決,跟你兒子當初一樣,說再多也沒用。”我十分堅定的表明了立場。
江母不樂意了,她把臉一板:“既然這麼堅定,當初爲什麼不把他留住?”
“我留了,沒留住。”
“那你現在去,就保證他一定會和你和好嗎?”
“他不管我,總得管孩子。”
“那長途跋涉,孩子早產了怎麼辦?”
“我沒見過六個月就早產的!”
“那銘晟要呆半年,難道你準備把孩子也生在那裡嗎?”
“有什麼不可以,莫斯科沒有眼淚,難道醫生也沒有?!”
“你……”江母被我氣的無語,明明說正事,竟然扯到流行歌曲了。
“媽,你別激動了,也別試圖改變我的主意,莫斯科我是去定了,因爲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親口跟孩子他爸說。”
我拍了拍自己西瓜一樣的肚皮,江母眉頭一皺:“來茴啊,你是不是記錯懷孕的月份了?你這肚子我怎麼看也不像是六個月,跟我那時候臨產差不多大小了!”
我神秘一笑:“孩子長的胖唄。”
瞞着江母懷了雙胞胎的事,是希望將來可以給她意外的驚喜。
“那也太胖了點吧?我還是覺得有可能是你記錯日子了,要不下午我讓老李過來給你把把脈,覈實一下日子……”
“不要。”我使勁的搖頭:“老李現在已經和我成敵人了,我還是跟他少碰面的好。”
江母用手指戳我額頭:“怎麼說話的,老李是你喊的嗎?”
“那我喊什麼?”
她嬌羞的捂臉:“喊爸。”
“……”
我非常明確的告訴江母,除非銘晟先喊爸,否則打死我也不喊……
其實心裡挺鬱悶的,李醫生誤會了江母,兩人都能和好,爲什麼我和江銘晟反而要分居兩地?難道是因爲我們沒他們愛的深嗎?可是我和江銘晟都認識了七年,他們才認識多久啊……
感情這種事,真是讓人無厘頭!
江母做了我一下午的思想工作,我還是堅持要去莫斯科,最後,她實在沒辦法只好妥協。
——
B市國際機場
我手持護照,挺着肚子站在人羣中,江母握着我的手,淚眼婆娑的叮囑:“來茴,你一定要小心,保護好自己,更要保護好的我的孫……女。”
重重的點頭:“媽,你放心,我會的。”
“要不要我通知銘晟去接你?”
“不用了,我有他的地址。”把臉湊近了一點:“更重要的,我想給他驚喜。”
江母哭喪着一張臉:“驚嚇還差不多,沒見哪個孕婦還滿世界的跑,唉……”
她撇了我一眼,我不悅的反駁:“抗日那會,人家懷孕的女人還上戰場呢。”
“但是現在用得着抗日嗎?現在是和平世界。”
“任務是一樣艱鉅的。”我篤定強調。
在漫長的等待中,我終於踏上了飛往莫斯科的班機,江母還擔心我是孕婦出門不方便,直到飛機起飛,我才發現越是孕婦越是方便,那空姐簡直都把我當姑奶奶一樣伺候着,生怕我一個不舒服,就在飛機上出了啥事。
早上九點上的飛機,八個小時後,我抵達到了莫斯科SVO機場,我等了很久,纔看到一名中國的出租車司機。
“小姐,要坐車嗎?”他上前熱情的詢問。
我興奮的點點頭,覺得這個司機充滿了親切感,可能是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很難遇到中國人的原因吧。
我把江銘晟所在的酒店地址報給了他,二十分鐘後,車子抵達,像皇室宮殿一樣的酒店,閃耀着霓虹燈的魅彩,莫斯科和中國相差五個小時的時差,所以這個時候已經接近深夜。
沒有直接去江銘晟所住的房間,而是走到前臺,詢問他隔壁的房間有沒有人住。
既然是驚喜,就不能像幾年前在泊爾尼一樣,直接過去敲門,那時候畢竟兩人之間沒有隔閡,現在卻不一樣了,我需要花點心思和時間來徹底撥了江銘晟心裡的那根刺,讓它永無破土重生的機會!
“302還有一間空房。”俄羅斯小妞的中文水平還不賴,最起碼我聽的懂。
拿着房卡我吃力的拎着行李往電梯的方向走,酒店的保全,非常健壯的俄羅斯小夥,他熱情的接過我手裡的行李,替我按了電梯的按鈕,我跟他說了句:“非常感謝。”
不過很遺憾,他根本聽不懂,只是露出潔白的牙齒衝我笑了笑。
心裡不僅開始深思,身爲志在四方男人的女人,我是不是應該精通幾國語言?這樣我才能方便追隨四方啊……
到了302房門口,我深深的望了一眼301,我的目標人物就在裡面,可我現在卻不能和他見面,必須有計劃的走好每一步,纔不會沒有回頭路。
洗了個澡,走到陽臺邊,看到隔壁有亮光,頓時整顆心都跳了起來,外面的天空繁星閃閃,月色迷人,如此良辰美景,如果能和他一起相擁賞月哪該多麼美好,然而,愈是美好的東西愈是容易破碎,所以,幻想一下就可以了。
肚子裡傳來飢腸轆轆的聲音,我準備到外面買點吃的,經過大廳的時候,前臺小姐疑惑的問:“你要去哪裡?”
“買宵夜。”我笑了笑。
“你只要打個電話,我們會給你送上去的。”她困惑的打量着我,好像是見到了外星人。
“哦沒關係,我想熟悉一下四周的環境。”
又不是要在這過日子,需要熟悉環境嗎?她聽了我的話更加疑惑了……
我走了很遠的路,才找到一家中式餐廳,打包了兩份生煎,又重新走回來,其實懷着六個月的身孕,走這麼遠的路,說不累那真是逞強。
重新回了酒店的套房,剛進了房間準備關門,一位打扮的十分妖豔的俄羅斯女人從我門前走了過去,步伐竟然停在了301。
頓時我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腦海裡更是一片混亂,難道江銘晟耐不住寂寞,身體和心靈已經出軌了嗎?
不會的,絕不會的,我深吸一口氣,大喊一聲:“你找誰?”
其實我沒有走出去,我只是探了個頭,俄羅斯女人疑惑的看我一眼,奇怪的反問:“跟你有關係嗎?”
真是強悍啊,這些俄羅斯女人個個會說中文,果然了不起!
我很想衝出去揪住她的頭髮告訴她:“當然和我有關係,因爲那是我老公的房間!”
可是我能那麼做嗎?我不能,我若是那麼做了,我的行蹤也就暴露了,那尷尬的場面,光是想想都讓人覺得難堪……
俄羅斯女人最後瞪了我一眼,敲響了江銘晟的房門,我一時情急之下,抓起手裡的生煎包啪一下砸了過去,不偏不倚的,剛好砸在了她左臉頰,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我砰一聲關了房門!
重重的喘了口氣,真是好險,要是剛纔反應慢了點,等那個俄羅斯女人衝上來跟我拼命,依我現在笨拙的身體,指不定要吃多少虧……
徒步走到陽臺邊,搬了個椅子一邊欣賞莫斯科的夜景,一邊觀察着隔壁的動靜。
江銘晟的房間裡進了女人,可想而知我的心受着怎樣的煎熬,我竟然還能這麼淡定的坐在這裡,如此修養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過來了?”
驀然間,隔壁陽臺上竟然也傳來了聲音,而且竟然還是江銘晟的聲音,我吃了一驚,捂着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臟,感嘆這酒店豪華是豪華,但隔音效果未免也太差了點!
“是的,不過真是倒黴!”俄羅斯女人悠悠的開口,滿心憤怒。
“怎麼了?”
“你隔壁住着一個瘋子,她竟然用麪糰砸我的臉!”
“……”明明是生煎,她竟然說是麪糰。
“瘋子?”江銘晟有些不太相信。
“是的,一個瘋女人,莫名其妙的抓起麪糰就砸了過來……”
我即想笑,又想哭,想笑是覺得這個女人真像白癡,想哭的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在他隔壁,他卻不知道我在這裡!
“可能是跟你鬧着玩。”江銘晟慵懶的說了句。
“你們中國女人真讓人鬱悶!”她頹廢的嘟嚷了一句。
“中國女人?”江銘晟意味深長。
好不容易平息的心跳,再次狂跳了起來,很擔心江銘晟會覺察出端倪。
然而,接下來他們又說了什麼,我卻一句也沒聽見,因爲他們離開了陽臺。
這一晚,我到莫斯科的第一個晚上,徹底失眠!
第二天我在房間裡悶了一天沒出去,到了晚上,我用座機打了江銘晟房間的電話,他剛一接通,我迅速掛斷。
過了半小時後,我再打過去,他用俄語不知說了句什麼,我再次掛斷。
如此反覆,我打了最少有十次,除了前面四次江銘晟接了以後,後面六次,他根本不再接聽。
於是,第三天早上,酒店的負責人敲響了我的房門,我疑惑的問:“有事嗎?”
“隔壁301的客人反應有人打騷擾電話,我們查過了,是你這個房間打過去的,所以請你退房吧。”
他不苟言笑的臉上有着不容商量的嚴肅,我鬱悶的嘆息,江銘晟竟然會這麼計較,實在出乎我的意料,其實我只是想確定那個俄羅斯女人是不是又在他的房間而已……
“對不起,我昨晚打錯了,下次我會注意的。”委屈的望着他,真擔心他會執意趕我走,畢竟我不在乎住哪裡,我在乎的是我住的地方有沒有江銘晟。
他無情的搖頭:“我們還是覺得你退房比較合適,因爲你有侮辱人格的行爲。”
“什麼?”震驚的擡起下巴,我急忙解釋:“我沒有啊!”
“前晚的攝像頭裡,我們值班人員看到你用麪包砸在客人的臉上!”
“……”怎麼又變成麪包了,明明是生煎!
“誤會,那純屬誤會!我們是朋友鬧着玩的……”
“按照當時的錄像來看,那位女士臉上的表情並不像是你的朋友!”
“……”
這些俄羅斯人怎麼這樣的?有錢賺不就行了,難道顧客在他們這裡不是上帝,而是土匪嗎?這麼不近人情的要逼我退房,真是讓人不敢相信是列寧的後代,列寧是聞名千古的思想家,可眼前這個俄羅斯人,完全就是思想極端之禍害。
“大哥,你再讓我住兩天行嗎?你看我一個孕婦挺着肚子多不容易,我又是第一次來莫斯科,你讓我去哪裡呢……”
我的楚楚可憐沒有博得他一絲垂憐:“這條街有八家酒店,你只要有錢,隨便哪家都可以住。”
還沒等我再次懇求,他丟下一句:“天黑前請自動退房,別讓我們過來趕。”
鬱悶的回到房間裡,看來我的計劃要落空了,江母告訴我,還有六天就是銘晟的生日,我多麼希望能在他生日的那天,突然空降,然後把自己和雙胞胎當成禮物送給他,可是現在,我恐怕等不到那時候了……
如果搬到別的酒店等六天,我這心裡實在是不踏實,如果前一晚沒見到那個俄羅斯女人進他房間或許還能忍忍,既然已經看到了,我怎麼能放心再住到看不見他的地方!
下定了決心,我要提前把禮物送給他,或許沒有六天後有意義,但一定也不會缺乏驚喜。
走到隔壁敲了敲門,半天無人迴應,我一拍腦袋,這個時候江銘晟怎麼可能在酒店,他是來做事業的,又不是來度假的……
於是我就開始等,等着他回來,結果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那個酒店的管理人員又來了,並且還帶了兩名保全。
看着他們那架勢,完全是一副如果我不走就把我拖出的意思,於是在他們沒有開口前,我先一步開口:“我會走的,但我要等江先生回來後才能走!”
爲首的管理層愣了愣,隨即笑道:“你不用等着給江先生道歉了,他或許並不想見到一個打電話騷擾他的人。”
我懶得跟這些人解釋我是江銘晟妻子的事,依照他們現在對我的看法,必定認爲我是一個精神失常的人,因爲我那些查崗的行爲,在他們眼裡就是不正常……
“我是一定要等他回來的!”決絕開口,我就不相信面對我的堅持,這些人能不顧及我是個孕婦,而把我硬推出去!
“如果你執意要留在這裡,我們只能請警方過來處理了。”
他拿出手機,作勢要打電話,我無所謂的撇他一眼,愛打不打,就算我被警察帶走了,江銘晟也會很快把我弄出來!
莫斯科是個好地方,但只針對風景,這裡的人,我實在不敢恭維……
局面一時僵持不化,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都是各國來的遊人,偶爾也有幾個商人,當然有覺得我是神經的,也有覺得是他們酒店太不近人情的。
正在我無助之時,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