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咬了咬嘴脣,心裡暗生一絲愧疚,道:“殿下對千夜,實在太好了……”
玄烈得到了她的肯定,心裡一甜,牽住了她的手:“對你好,只是爲了讓自己安心而已,你不必誠惶誠恐……”
“讓自己安心?”千夜擡頭,不明所以地問。
“是啊……”玄烈低頭,輕撫着她的秀髮:
“因爲我知道,我還沒有走進你心裡……不過那不重要,殿選在即,我們很快就可以在一起,我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對你好,有一輩子的時間,讓你愛上我……”
聽着玄烈的聲音,千夜就更覺得,自己儼然就是個騙子,用了別人的身份,用了一張本不屬於她的臉,才獲得了玄烈這番真情厚意。
她越發難過,忍不住一下跪在玄烈面前:“太子殿下,請恕臣女之罪。”
玄烈被千夜突然的下跪,弄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讓她如此緊張,想扶她起來,她卻堅持跪着。
他無奈:“千夜,有什麼話起來再說。”
“不,此事必須跪着說,因爲千夜有罪,”千夜仰視着玄烈,“千夜有欺君之罪……”
到了現在,她實在已經不能顧忌太多,因爲明天殿選,決定秀女命運的時刻就要到了。
她不能在身份不清不楚的時候,被冊封爲太子妃嬪,即便她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對皇家騙婚。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噓……”玄烈急忙示意千夜不要亂說話,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沒發現有其他人,雙手扶住了千夜的胳膊,硬是將她扶起來。
“你這傻丫頭,”他低頭看着她,笑道:“即便你真的犯了欺君之罪,也不要聲張啊,你不說,誰知道呢?”
“可是……您是監國太子啊……”千夜道。
監國太子難道不該執法嚴明嗎?豈有縱容千夜之理?
千夜越是認真,玄烈越是覺得好笑:“對啊,正因爲我只是監國太子,什麼欺君之罪,那得讓父皇定奪,你若有罪,我保不住你。所以不管什麼事,等我登基後,頒你一面免
死金牌,再告訴我好了……”
他無限溫柔地說着,含情脈脈地看着她,讓她那一句早就在心裡徘徊許久的話,竟無法開口。
這個太子,真的是心思單純嗎?真的以爲我在開玩笑嗎?
千夜咬了咬牙,決心不管玄烈讓不讓她說,答應不答應免她的罪,她都要說。
“殿下,我其實隱瞞了自己真實的身份,我本是……”
“不管你是誰……”玄烈卻肅容道,“我喜歡的,就是你。明天殿選,等獻藝過後,我便會直接宣佈,冊你爲太子妃。你是沈千夜,還是其他人,我都不在乎……”
說着,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腔子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衝動,讓他無法剋制地,伸手緊緊將千夜抱住,彷彿稍微放鬆一點,她就會像那偷了靈藥的嫦娥一樣飛走,飛進天上那輪明月裡……
“殿下,你……”千夜聽着玄烈這樣動情的話語,心裡更是苦得說不出話來。
太子的敦厚謙和,這是龍鉞國上至朝堂、下至百姓都知道的,可他越是這麼好,千夜越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對她的情意。
玄烈忍了好久的情緒,一旦爆發,便不是千夜能拒絕的。
他不管千夜怎麼說,自顧道:“你今晚心思重重,告訴我這些,無非是害怕大婚之後我明白了你的真實身份,會遷怒於你。可是你不知道,我寧可被你騙一輩子,也不能錯過你!等我們大婚之後,你再告訴我一切,無論多大的麻煩,我替你來擔!”
千夜被玄烈抱得幾乎窒息,她的心亂成一團麻。
本以爲玄烈對她不過是一時心動,哪裡知道,他不知不覺,已經對千夜深情至此。
他明知道她隱瞞了身份,都不想追究;明知道她身上肯定有很大的麻煩事,卻要替她承擔。
這一刻,她已經不僅僅是感動,或許,還有一絲動心。
她的臉貼在他的肩膀上,臉上是一絲苦澀的笑意,眼睛彷彿蒙着一層霧氣。
如果她沒有經過王府刺殺、琴瑟背叛,而是順順利利以自己安平郡主的身份入宮了,那麼,能得
玄烈這般信任愛護,她也會感動至此的。
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樣,玄烈對她恐怕也像對如今仙思殿那個假“沈晚楓”一樣,不屑一顧吧。
因爲原來的沈晚楓何其狂傲,何其倔強,不懂溫柔,不懂進退,更重要的是,她沒有如今這張顛倒衆生的絕世容顏……
千夜閉了閉眼睛,不想再去考慮哪些假設的因素。
她只是默默告訴自己,什麼情愛,都是幻象,不要輕信,要看清楚自己要走的是一條什麼樣的路。
這條路,容不下愛情,容不下私慾,稍有不堅,她就會被這些甜蜜感情所俘虜,滿足現狀,忘記肩上的責任。
安平王府的未來,沈家軍的未來,甚至是整個龍鉞國的安定,都在她一念之間。
父親的遺願,她必須堂堂正正去完成。
這時,玄烈的臉頰觸碰到千夜頭上的荊釵,那荊釵便又插得深了寸許,帶着寒意的銀絞絲,絆住了一縷秀髮,扯得她頭皮一疼。
“嗯……”她沉思時,冷不防這一點疼痛,倒讓一貫堅強的她,忍不住低哼了一聲。
玄烈這才發覺,自己弄動了千夜頭上的釵,急忙放開了她,擡手想要替她整理髮飾。
千夜卻自己擡起手,把那支荊釵輕輕拔出了一點,挑開被勾住的髮絲。
指尖觸及的,恰好是景公子刻字的地方,摸着那“綰青絲”三個字的刻痕,她只覺得心口刺疼,緩緩將手放了下來。
——說無情無慾,說堅定不移,她真的做得到嗎?
如果做得到,此刻在玄烈懷裡,她爲什麼想到景公子,爲什麼會覺得心疼……
“千夜,你怎麼了?”
看見千夜眉頭皺着,玄烈擔心地問。
千夜搖頭,擡起如水雙眸,望着天空,見月亮的角度,已經快要位於中天,知道時辰已經不早。
一想起景公子要來,她就更痛苦,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真正的身份。
這時,只聽不遠處傳來人語聲,片刻後,小衝子就跑過來,遠遠向玄烈一拜,似乎有話要稟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