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炷香的時辰,眼看那一束檀香都燒完了,太后才睜開眼睛。
這時木魚聲一停,千夜也睜開眼睛。
太后叩拜了三下,千夜見她禮佛已畢,急忙上前攙扶。
太后起來,看着千夜,將手上的佛珠攏在千夜的手上。
千夜低頭看着自己手上的佛珠和絞絲銀鐲,不明白太后何意。
“千夜,你是個厲害的女子。你有美貌,有智謀,有醫術,有膽量,可是你所擁有的這些優勢,都是雙刃之劍,你的大善大惡只在一念之間。你問哀家爲何對你這麼好,哀家想先問問你,佛祖爲何以身飼鷹呢?”
佛祖以身飼鷹的故事,千夜當然是知道的。可是,佛祖以身飼鷹,是因爲不願意讓鷹去傷害世人,更不想讓鷹餓死。所以犧牲自己,去度惡揚善。
千夜不明白,難道在太后眼裡,她就是那隻吃人肉的鷹?攏這串佛珠在她手上,難道是爲了讓她不要作惡?
她咬了咬脣,委屈地道:“太后,千夜絕無害人之心,不明白太后爲何這樣比喻。”
太后嘴角露出一絲淺笑:“你雖無害人之心,卻深陷後宮是非之地,多少人會因你而死,你能預料嗎?”
說到這個,千夜頓時語塞,進宮沒幾天,她就連累紅蕊進了司正房,青蓮因爲陷害她任務失敗被殺人滅口,而上官笙兒,因爲要去霜濃殿找她,被殺害……
太后雖然對什麼都彷彿不聞不問,卻原來,洞若觀火。
太后繼續道:“今天,若不是哀家把你留在寧禧宮,皇帝和玄烈恐怕就要因爲冊封之事反目成仇……他父子二人爲了你,在殿選時的劍拔弩張,你當真看不出來?”
這句話正戳痛了千夜的心,她愧疚地一跪:“太后恕罪,千夜進宮不爲榮華富貴,更不願爭奪妃位,可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般。千夜無心爲禍,求太后明鑑。”
太后把手放在千夜的肩膀上,輕輕拍拍:“哀家說了,不願看到一家人分崩離析、後宮物是人非……你若真是有意爲之,哀家容不得你。起來罷。”
千夜聽着太后的話,第一次感覺到,這個看來佛面佛心的太后,在必要的時候,也是一樣的心硬如鐵,殺伐果斷。
她站起來,扶住了太后。
太后道:“你若能安心留在寧禧宮,以後萬事都有哀家替你做主。不過哀家是修行之人,你以後少不得要在凝萃庵禮佛,必須拜師,還要有個法號。這樣,也好冷一冷別人的心。”
千夜汗顏,心知太后這是讓她以皈依佛家的俗家弟子身份,拒絕皇帝和玄烈。
她有些尷尬,但還是立刻答應,畢竟有了太后給的這一層盔甲,皇帝和玄烈都不能輕易靠近她,或許就能慢慢讓他們心裡這根刺消失了。
那當然是最好的。
這個問題從昨夜家宴之後,就一直困擾千夜,她不想變成紅顏禍水,卻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個死局,沒想到,太后的出現,就像是撥雲見霧,把她從那個致命的漩渦裡救了上來。
但願南宮燮和玄烈都會很快把她淡忘……
“是,千夜謹遵太后安排。”千夜溫順地道。
太后見她欣然允諾,毫不猶豫,心知她確實不是有心離間皇帝和太子,這才滿意:
“好了,哀家也餓啦,想必現在玉卿已經準備好晚膳,蘭凌應該也快從課堂上回來了,咱們回吧。”
這是太后第一次提及皇帝和玄烈爭奪千夜這件事,但離開了凝萃庵之後,她就對千夜又恢復了之前的和藹慈祥,再也不提這件事。
回到寧禧宮,玉大人已經準備好熱騰騰的晚膳,儘管是一桌子素齋,但是小廚房卻將那些蔬果做出了葷菜的樣子,有豆腐做的糖醋魚,蘑菇做的汽鍋雞,蘿蔔做的火腿等等……
這些菜看起來健康可口,千夜見了都忍不住流口水。
太后看了就笑笑:“怎麼弄得一桌子葷菜樣子?蘭凌又嘴饞了?”
玉大人道:“剛纔太后出去時,皇上派人來說,他馬上就到,所以奴婢安排豐盛了些。蘭凌帝姬倒是沒有埋怨,這不昨晚家宴纔開過葷嘛。”
太后聽了,也就不說什麼了。
皇上既然要來,若是一桌子小蔥拌豆腐,也不好看,他不免又要囉嗦說太后不好好吃飯。
“那就這樣吧,他們喜歡吃就好。”太后便坐下來,宮女們端着銅盆銀盃,讓她洗手漱口。
千夜呆呆站着,想到一會兒南宮燮要來,不由得有些彆扭。
“千夜,選秀這幾天緊鑼密鼓,你也累了,先回房歇息吧。”玉大人對站在旁邊的千夜說道,“過一會兒小廚房就把晚膳送到咱們房間,太后這裡,我先照顧着。”
玉大人善解人意,既知道太后不願意皇帝見到千夜,更看得出千夜的不自在,就讓千夜先回房間。
太后笑了笑,對千夜揮揮手:“去吧,好好歇着,有什麼明天再說。”
千夜巴不得趕緊走,免得一會兒在門口撞見南宮燮,於是便告退離開寢殿。
她住的地方在寢殿後面的偏殿,離得還算近,方便太后有什麼事的時候,能及時趕過來。
等回了房間,紅蕊正百無聊賴地坐在茶几旁邊,用帕子擦拭茶杯。
見了千夜,就跳起來:“主子,您回來啦!去了好久啊!我把屋子裡的東西都擦了一遍了,您怎麼纔回來。”
說着,就把千夜拉過來坐下,倒了杯茶。
這房間本來就很乾淨,現在紅蕊把所有的傢俱都擦得錚亮,看起來更加閃亮。
千夜笑着誇她,也親手倒了杯茶給紅蕊:“嗯,沒有趁我不在的時候偷懶,辛苦啦,你也喝杯茶吧。”
紅蕊見千夜回來之後心情變得更好,不禁好奇:“咦……主子,你出去一趟,怎麼好像輕鬆了許多啊?”
“因爲……”千夜笑了笑,那是因爲太后幫她解決了一個大難題,還幫她逃避南宮燮和玄烈,她終於能免於成爲“禍國紅顏”,難道不輕鬆麼?
“因爲我現在開始就是六品司藥,當然開心啦。”千夜不能跟紅蕊解釋太多,便推說自己開心時因爲這個官職。
紅蕊驚愕羨慕地張大了嘴:“六……六品司藥?那就是說以後主子有權管理司藥房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