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臨站在千夜身後,看着她擔憂搖頭的樣子,很想抱着她讓她不要擔心害怕。
南宮燮今天也是在御花園親眼目睹了千夜出事、渾身濺滿鮮血的樣子,有這種想法,是出於對千夜的保護欲,也算是順理成章的。
所以璟臨知道,只要聖旨未下,就有機會改變南宮燮的想法。
最有利的是,他現在扮演的是南宮燮此生的摯愛,懿妃。
他太清楚懿妃和南宮燮相處時的語言習慣,所以,他就是要用懿妃來打消南宮燮對千夜的冊立念頭。
“六郎,你的心還是那樣軟、那麼多情……若不是因爲你的心軟和多情,在我懷着柔兒的時候,又豈會被明月影那個女人有機可乘?如今你一見到我,就告訴我要冊封別人,莫非你還要我恭喜你麼……”
南宮燮聽了這番話,憶起當年的所作所爲傷透了懿妃的心,他很是負疚。
寵幸明妃,是他對懿妃永遠都彌補不了的辜負。他無言以對,無從辯解。
“而如今,你寵幸妖妃,已經引起百官腹誹、老臣寒心,只要有人上疏彈劾她,都受到報復,這些你不管,卻只想着兒女情長之事!枉我十多年飛針走線爲你繡下山河壯麗、江山一統的版圖,你如今……便是這樣對我交代的麼?”
千夜站在璟臨的前方,做出恨鐵不成鋼的姿態,兩個人的雙簧演得十分默契。
聽着璟臨這樣指責南宮燮,千夜心裡就覺得爽快多了,因爲她雖然有時候也這麼想,但是不敢說啊。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懿妃敢如此指責和質問南宮燮了。
“阿蘅,朕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朕……”
南宮燮心裡堵得難受,忍不住想要解釋什麼。
璟臨卻淡淡地打斷了他:“六郎,臣妾不想聽你所謂的苦衷,只想問六郎,北燕,你難道不打算收服了?妖妃,你還要縱容她到何時?六郎正值不惑之年,正是人的一生之中如日中天的好時候,難道你就這樣安於做一個太上皇嗎?”
此言一出,千夜心驚膽戰。
剛纔璟臨用的是懿妃哀怨的
口吻,南宮燮想必不會懷疑什麼。
可是此時此刻,璟臨居然藉着懿妃的“魂魄”,談及前朝政務,一問南宮燮對北燕的打算和計劃,二問他對馨妃的態度和處置。
而這第三點,璟臨身爲皇子,本不該問。
他質問南宮燮是否安心做太上皇,顯然是要南宮燮忌憚太子玄烈,或者,是要了解南宮燮對玄烈到底是什麼態度。
這完全是璟臨自己對父皇的試探。
玄烈如今雖然只是監國太子,很多權力都是皇帝賦予的,但是隨着他監國的時間越來越久,朝中必定有更多的人從支持南宮燮,變成唯玄烈馬首是瞻。
到時候,南宮燮的權力會逐漸被架空,太子黨羽會逐漸壯大,就算玄烈不登基,南宮燮也已經與退居太上皇、不問朝政無異。
沒有任何一個皇帝能接受這種命運,何況霸道殘暴出了名的南宮燮?
璟臨這話,應該是別有用心的。
聽了璟臨的連聲質問,南宮燮的臉色果然陰沉了很多,若不是他以爲自己面對的是懿妃,恐怕早就下令殺了璟臨了。
他咬了咬牙,低下頭沉默了片刻,忽然變得沮喪:“朕以爲,阿蘅是懂朕的,無論朕怎麼做,你都會明白……難道你如今也和世人一般,以爲朕獨寵馨妃只是沉迷聲色而已,以爲朕真的就失去鬥志了嗎?”
璟臨聽了,心裡猛然觸動。
“六郎……是臣妾失言了……可是六郎爲何要讓太子監國,卻讓百官誤以爲你荒廢朝政、親近佞妃呢?”
他剛纔問的過火,此刻便再稍微圓回來一些。
南宮燮淡淡一笑,但是目光依然充滿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如今龍鉞國看似太平盛世,既無外患,也無內亂,但朕從幾年前就感覺到,身邊涌動着一股埋藏很深的勢力。只是它的存在實在太隱秘,朕怎麼都查不出它的根系。所以朕用這些年去籌劃,隱忍不發,就是爲了一舉解決內憂外患。阿蘅,朕答應過你要把這幅《江山圖》迎進承慶殿,就絕不會食言!”
聽着南宮燮的話,千夜和璟臨恍
然大悟。
原來,南宮燮明着借獨寵馨妃、太子監國,來讓敵人對他掉以輕心。
暗地裡,一直在調查馨妃背後的勢力,而且,他沒放棄對北燕國的征服,極有可能,他已經暗中策劃對北燕的進攻了。
這次,別說是自小帶兵打仗的千夜,就連璟臨都覺得,父皇在他的眼中變得異常高大。
璟臨自小也很是優秀自傲,從來沒有崇拜過南宮燮什麼,特別是四五歲時,聽說南宮燮幼年登基、太皇太后把持朝政的事,覺得父皇其實並沒有什麼厲害的。
而知道南宮燮因爲太皇太后是北燕公主,放棄攻打羸弱的北燕,給了北燕休養生息、恢復強大的機會,就更扼腕嘆息,覺得南宮燮枉稱一代雄主聖君。
此刻,璟臨的心裡,竟慢慢生出一絲對父親的崇敬。
南宮燮說完了這番話,望着千夜的身影,感受着她的沉默,他的心似乎有碎裂的聲音。
“阿蘅,你不相信朕嗎?好……要不了多久,朕會證明給你看。”
“六郎,臣妾相信……六郎會像秦皇漢武一樣,立下千古帝業……臣妾期待着那一天……”
璟臨沒有剋制心裡的感動,用懿妃的聲音,給了南宮燮一句由衷的鼓舞。
南宮燮的心,被這句話點燃,望着“懿妃”的身影,情念大熾,慢慢走向千夜。
“阿蘅,朕想看看你,好麼……這些年的相思,實在太苦太苦了……”
千夜吃驚,卻也不敢後退,甚是連一動也不敢亂動,生怕南宮燮看出破綻。
璟臨也緊張,急忙說道:“六郎,你我如今陰陽相隔,你是九五之尊,九陽匯聚之軀,我卻是陰邪之氣匯聚之體,若是你見我之面,我勢必魂飛魄散……”
南宮燮對懿妃的執念,實在太強,所以璟臨只能用這種民間迷信的說法來賭一賭。
可是沒想到,南宮燮聞聽此言,臉色驟然變得冷若冰霜,眼裡透出近乎絕望的目光,緘默了一瞬,忽然爆喝一聲:“你到底是誰!”
說着,已然衝向千夜和璟臨所在的牀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