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楚材見到江鎬快要抵擋不住了,狠狠一咬牙,手中馬鞭一抽,駿馬長嘶,猶如利箭一般當先切入蒙古騎兵後路,馬刀雪亮如飛,一左一右兩名猝不及防的蒙古騎兵已然慘叫着摔落馬背。
“殺!”吳楚材的聲音在喉頭滾動,最終匯聚成一聲震撼的低吼。
“殺!”江鎬在兩隻被砍斷後飛舞的手臂當中斜斜的掠過,刀光凜冽,架住一名蒙古騎兵的馬刀後旋即急轉,刀刃翻飛已經割斷了不知道幾隻馬腿。
“殺!”更多的宋軍士卒和前方的蒙古騎兵轟然相撞,毫無懼意。
有了人數明顯佔優勢的百戰都騎兵協助,這些蒙古騎兵也不過就只能退縮着負隅頑抗,剛纔那股凜冽駭人的殺氣已經不知不覺得消磨殆盡,再加上本來並不佔優勢的宋軍已經兇猛的衝上來,三兩人一隊熟練而又冷酷的絞殺着他們的每一個同伴。
這些從來沒有經歷過失敗的蒙古騎兵幾乎要在這樣的壓抑和無力之中崩潰了,不過他們的百夫長還是咬着牙一次又一次的帶人向前衝擊,只不過緊緊纏着他們的宋軍步卒和遠處隨時準備截殺的宋軍精銳騎兵讓他們幾乎看不到衝出去的希望和可能。
或許這些宋軍騎兵並不沒有棘手的,但是當他們湊成數百人的時候,即使是十多名天不怕地不怕的蒙古勇士也不敢直接衝上去,畢竟人數的優勢是碾壓性的。
江鎬一腳踢開前面的蒙古士卒死屍,輕輕舒了一口氣:“差兒以爲老子這一次就得交代在這裡了。”
吳楚材本來就是從江鎬麾下出去的。對於這個向來玩世不恭,但是一到真的打起仗來往往身先士卒的指揮使很是敬佩。當下裡恭敬地道:“末將相救來遲,還望指揮使不要見怪。”
“哎。我吳子,你才從咱前廂出去幾天啊,怎麼就掛着這樣一副外人的臉回來了,是不是他百戰都待遇太好,看不起前廂的弟兄了?”江鎬斜眯着眼,淡淡道。
對於這位江指揮使的“指責”,吳楚材只能苦笑着道:“指揮使這≦∟≦∟≦∟≦∟,m.v.co¤m樣可就冤枉末將了,前廂的弟兄打的好,莫將自然要拿出恭敬之心。畢竟這裡戰死的弟兄們,值得末將這份尊敬。”
聽到“戰死的弟兄”,江鎬忽的站直,環顧四周,跟着自己來的百十號天武軍將士,現在只剩下六七十人,也就是在剛纔這突如其來的一場廝殺中有三分之一的已經倒在這片原野上。見到一身血污的江鎬緩緩走過來,無論是否帶傷,天武軍的將士們都是緩緩站直。應着他們指揮使複雜的目光。
包括之前的宋軍樊城斥候,真的是打的只剩下王福這一個光桿司令,身上又不知道多了幾道傷,不過也沒有見這條好漢子皺一皺眉頭。江鎬的心情有些沉重。當初自己遊山玩水一般將這些將士們帶出來,一路上打得不亦樂乎,可是一直到現在纔想起來。自己這麼做到底有多莽撞,這不但是把這百餘名將士往敵人的嘴邊送。更是將整個天武軍前廂置於險地。
一旦阿術有什麼動作,不過兩萬人的天武軍前廂還不夠給他塞牙縫的。見到江鎬面有悲慼之色。跟隨着江鎬的那名都頭朗聲道:“指揮使何必如此,大丈夫、好男兒,生逢如此之世,便又有何懼他陣上亡!這些弟兄們先下去給咱們探探路,到時候依舊跟着葉使君、跟着指揮使殺他個人仰馬翻!”
江鎬神情一動,看向那名都頭,片刻之後微微一笑:“這麼來倒是某沒有看開了。”
“到時候弟兄們還跟着指揮使,殺他個人仰馬翻!”天武軍前廂的將士們紛紛大聲笑道,絲毫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和膽怯。這些年紀輕輕的將士們,從來沒有畏懼過,哪怕是戰死在這裡。
原野遼闊,遠處的青山隱隱。
青山有幸埋忠骨,大丈夫當如是也。
江鎬輕輕呼了一口氣,一邊向着自家方向走去,一邊輕聲道:“吳子,你們是怎麼突然殺出來的?”
吳楚材提起來這件事情,有些僥倖的回答:“這還真是謝天謝地,就在今天早晨使君讓某帶着這些弟兄們過江北上,隨時準備支援前廂,只是沒有想到到了之後才知曉指揮使已經帶着人到北面來了,所以也沒有收到錦衣衛快馬傳來的消息。”
“那消息,可是?”江鎬頓時一怔。
看向江鎬,吳楚材苦笑道:“錦衣衛根據蒙古韃子的調動,猜測阿術將會加大北岸斥候戰的兵力,所以送來的提醒,只是可惜當時誰都不知道指揮使去了哪裡,一個個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當時末將也是慌了神,沒辦法只能帶着人抓緊趕過來,一連掃蕩了幾支蒙古哨騎,總算是沒有錯過。”
吳楚材暗道僥倖,江鎬又何嘗不是心中謝天謝地、謝謝列祖列宗保佑,若是百戰都晚來一刻鐘,恐怕在這些蒙古騎兵的強勢絞殺下,天武軍前廂士卒恐怕也支撐不了太長的時間。
“使君有何吩咐?”江鎬看向遠處,緩緩問道。
吳楚材搖了搖頭:“某也不清楚,使君一直沒有命令傳來。”
江鎬沒有再回答,而是沿着山坡緩緩走着,良久之後方纔感慨一聲:“這一次,恐怕是沒有辦法作壁上觀,看熱鬧了。”
——————————————————
葉應武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驀然發現自己身上前後都是汗。
“夫君,可是做噩夢了?”綺琴輕聲道,秀眉婉轉,自有風情。
葉應武苦笑着搖了搖頭:“這一次倒是睡了個天昏地暗,只是沒有想到睜開眼睛真的都是晚上了,也不知是什麼時辰。”
“月亮纔剛剛從東面升起來不久。想來不晚,夫君可要起身?”綺琴柔柔的問道。從一側的架子上拿起來毛巾擦拭着葉應武滿是汗珠的後背,“當真奇了怪了。這天氣又不炎熱,爲何出了如此多的汗,還是抓緊穿上衣服吧,不要着了涼。”
伸手握住綺琴的手臂,葉應武笑道:“不用擔心我,我身子骨健朗的很,倒是你們後宅幾個姊妹,應該多多鍛鍊,否則你看婉娘那天某都沒有怎麼折騰。幾天會不過勁來,而絮兒就跟沒事人樣的。”
綺琴無奈的推了葉應武一把:“你這人啊,怎麼進了後宅總是這些不正經的。”
“夫妻閨房之樂,勝於畫眉,某若是不在這後宅,難道還要到前面去和宋瑞、君實這幾個大老爺們這些去?估計他們幾個的反應不會超乎兩種,”葉應武胸有成竹的笑道,“宋瑞恐怕會請使君節制,畢竟大敵當前;至於君實呢。估計是鼓勵某抓緊給天武軍增磚添瓦,畢竟能夠誕下來一兩個子嗣自然是有利於天武軍的穩定的。”
綺琴向來臉嫩,聽到葉應武這麼一番侃侃而談,瞠目結舌下更是俏臉羞紅。也不知道文天祥和陸秀夫到底算不算是倒了大黴了竟然裝上了這樣在後面編排他們的上司。
轉身看向綺琴,葉應武笑着在她的俏臉上捏了一把:“好了,現在天色尚早。某先出去處理些公事,你若是累了。先歇息好了。”
見到葉應武有些擠眉弄眼的壞笑着起身走了,綺琴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怎麼就這樣栽在這樣一個傢伙手裡了呢,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不過可能王清惠比綺琴還想抱怨這個問題。
葉應武剛剛出門,就碰上楊絮迎面而來,沒想到應該還在高臥賴牀的葉使君竟然自己跑出來了,楊絮驚訝之下也是鬆了一口氣,否則不知道這傢伙會不會連着自己一起料理了。
“絮娘,有什麼急事?”葉應武看着楊絮臉上有三分焦急神色,頓時驚訝的問道,自己應該吩咐的都已經吩咐下去了啊,按照文天祥他們幾個的能力,不應該出現什麼紕漏的。
不過旋即葉應武就明白過來,如果真的要是紕漏的話,那麼就只可能是北面,以江鎬的能力,對上阿術就只有被虐的可能。頓時葉應武輕輕吸了口氣,眉頭緊皺。
楊絮微微頭:“剛剛北面傳來消息,江指揮使率領天武軍前廂的幾個精銳都北上絞殺進斥候戰中,並且一連接應了五六支襄陽和樊城的斥候,截殺到的蒙古信使上面攜帶信件指令顯示,阿術對於漢水北岸的我軍斥候下達的是必殺的命令。”
“必殺?”葉應武輕輕重複道,“這麼和當初錦衣衛傳過來的預測是一樣的了,這一次阿術倒是要下定決心將整個北岸消息斬斷了,到時候無論是我們還是襄陽,都成了睜眼瞎,只能等着蒙古打上門來,那就太被動了,而且咱們手裡也沒有這麼強勁的力量。”
楊絮接着道:“蒙古斥候的兵力都已經被空前補充,甚至已經發現有五百上千的韃子騎兵移動,在整個黃州以北的原野上進行了拉網式的絞殺搜捕。這一次如果不是吳都統帶領百戰都當機立斷北上支援,恐怕就連江指揮使也難以全身而退了。”
“鎬子這一次有些冒進了,不過能夠就出來些人也是好的。”葉應武沿着徑向前走着,徐徐的涼風讓他現在很是冷靜。阿術是進攻的一方,想要隱藏自己的主攻方向和途徑倒是情有可原,可是這一次是不是有些題大做了,竟然連千人隊都能投入到斥候戰中。
楊絮頓了頓,跟上葉應武的步伐:“今天的斥候戰從早晨一直打到晚上,雙方死傷慘重,襄陽和樊城的斥候大約有二三百人已經找到了屍首,被江指揮使帶隊絞殺的蒙古斥候也要有二百多人,也就是單單斥候戰就已經是五百人了。”
“這還只是漢水之北。”葉應武嘆了一口氣,“阿術沒有讓漢水之南同樣絞殺全部我軍斥候,明在漢水南岸依託襄樊斥候戰依舊佔據着上風而或者是持平,讓阿術一時間沒有辦法做到這一,不過估計等到北岸的斥候都清繳的差不多了的時候,就輪到南岸了。”
“難道咱們就這樣坐視不管嗎?”楊絮有些詫異的看向葉應武,這一次阿術在斥候戰上表現出來的強大決心和手腕,讓他的每一個敵人都不得不收起之前的輕視之心。
斥候戰和正常的野戰交鋒不同,斥候戰更加考驗這些星羅棋佈撒出去的斥候的能力和對於主帥的擁護忠誠。這一次蒙古斥候打得有聲有色甚至幾乎將自己這邊的宋軍斥候趕盡殺絕,此中所代表着的深意已經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之前麻城、黃州兩次敗北,並沒有影響蒙古朝廷對於阿術的信任,也沒有影響蒙古十五萬將士對於他們主帥的擁護。
“讓宋瑞、君實還有”葉應武微微一怔,這才意識到蘇劉義和張世傑此時都不在,頓時有些無奈自己當初把人放出去的太多了,以至於現在能夠在這方面分憂的人都屈指可數,“中甫師兄、謝疊山、各廂都指揮使叫過來,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能單看着。”
片刻之後,葉應武又看向身後的楊絮:“但是也不能整個兒的捲進去,中間有個度,只是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握好啊。”
楊絮被葉應武臉上的凝重嚇了一跳,在她印象中,葉應武向來都是那副帶着笑容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樣子,或者是皺着眉頭侃侃而談讓文天祥他們爲之嘆服的姿態,這樣一臉凝重甚至有些陰沉的表情倒是很少看到。
“使君請放心,天武軍數萬兒郎自會聽從號令,刀山火海有什麼好怕的。”楊絮朗聲道,清脆的聲音中帶着一種無畏。葉應武已經給天武軍帶來了太多的奇蹟,這一次自然也會如此。
苦笑一聲,葉應武搖了搖頭:“這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現在什麼情況你自己也很清楚。絮兒,如果現在整個興州最沒有信心的,恐怕某也能夠數得上。你是某的枕邊人,某這些事情也沒有打算瞞着你,到時候北上,你就老老實實的在這後宅待着”
“不用這些。”楊絮猛地伸手捂住葉應武的嘴,不讓他話,“到時候屬下必然會跟着使君北上的,屬下既然是六扇門和錦衣衛的統領,便有這樣一份責任,使君不需要考慮其他的,更何況這一次北上諸位姊妹心中都很清楚,若是沒有人陪着,誰放心你去?”
握住楊絮的手腕,葉應武緩緩地了頭:“也罷,這一兒某不想再和你們幾個爭了,在外面鬥智鬥勇已經足夠累了,實在是也沒有這心情回來和你們姊妹再鬧什麼。更何況這種事情傳出去也是笑話,到時候婉娘、琴兒還有惠娘這三個妖精不給某添亂就謝天謝地了。”
“哪有你這麼的!”楊絮有些生氣的在葉應武的腰上擰了一把,“姊妹們還不是心裡惦記着你。”
葉應武哈哈一笑:“惦記着好啊,在這世間,有人惦記着的滋味就是不一樣啊!”
話音未落,就已經徑直向前走去,不知道這其中,是瀟灑還是落寞。楊絮靜靜的看着葉應武遠去的身影,突然間想起來自己應該先去通知文天祥他們速速趕過來,急忙向着另外一條道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