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鞏阿岱安排作爲預備隊的一個牛錄清兵既要接應城內的同僚,又要抵擋對方的衝殺,顧此失彼,根本無力去顧及多達近三千的戰馬,戰馬只是給百十個雜役阿哈看護着。於鎮海率騎兵隔斷了清兵與戰馬的聯繫,殺散了看馬的雜役,除了還騎着自己戰馬的一個牛錄外,清兵的戰馬大部被控制起來。
等城內還活着衝出來的清兵全部彙集起來,清兵方纔向馬匹放置地前進,卻被於鎮海的騎兵擋住。自城樓下來的朱明和班鴻志則在背後指揮步兵向清兵的陣形步步緊逼,以火銃和清兵的弓箭對射。
那清兵畢竟是精銳,在慌亂之後,很快恢復過來,見自己的馬匹被敵方控制,不少人吹起胡哨,遠遠被隔開的馬匹,竟然有百餘匹馬掙脫繮繩的束縛,主動跑過來主人這邊,清兵馬上又多了百餘人有馬騎着作戰。
於鎮海見了,頓時大感失誤,馬上命令要切實控制好繳獲的馬匹,如果再有馬匹掙脫繮繩自行跑走,就將其腿腳砍斷或者予以射殺,也不讓清兵使用。
逃出旅順城的清兵都是正式戰兵,經歷了無數次戰鬥,對明軍有心理上的優勢,技戰術非常嫺熟,完全可稱得上爲百戰老兵,在逃離了旅順城內的埋伏火力打擊之後,以城外的兩個牛錄清兵爲核心,組成了防禦態勢戰陣,立即顯示出其一貫的優良技戰術,對追兵露出兇狠的獠牙,一些散亂衝來的追兵被其打得措手不及,幸好班鴻志和朱明及時趕到,組織追兵迅速結成與之對峙的戰陣,方纔穩住形勢。
清兵的騎兵除了和於鎮海方數量仍佔優勢的騎兵對衝混戰之外。竟然還能在百忙中分出百餘騎,突然向朱明指揮的步兵發動衝擊,幸好朱明在城外很是注意利用地形地物,組織好火銃列隊進行三段射擊,並且麻凱龍也早已率炮兵擡了十門比較輕便的弗朗機炮跟上步兵。在火銃和弗朗機炮的密集轟擊之下,那隊清兵丟下十多具屍體無功而返。
見清兵在自己眼皮底下還能分兵襲擊己方步兵,於鎮海大怒,親自率隊衝鋒,憑藉己方騎兵的數量優勢,與清兵騎兵纏鬥。
朱明也趁勢率步兵逼向那些沒馬的清兵。銃炮齊發,將其打得步步後退。
清兵見擊敗對方已不可能,奪回馬匹也無望,便不再纏鬥,以防禦的陣形緩緩向北撤走。
雖然清兵至少已傷亡大半。朱明嘆了口氣,他知道以現有的力量要徹底殲滅這股打老了仗的清兵絕非易事。現在最好的方案是儘量避免傷亡。見清兵遠遠遁去就向於鎮海提出收兵罷手,於鎮海大感不痛快,卻也明白現在不能再意氣用事,又是率騎兵狠狠地衝殺了幾次,一直追出二十里外才才收兵回來。
在於鎮海率部回來的路上,又發現了五六百名躲藏在樹林中和土坡後背的難民。於是一併帶回旅順城。
清兵大敗伏屍數百,殘餘的也灰溜溜地逃跑走了,其實雙方的傷亡數量是差不多的,但對飽受滿清八旗凌辱的人們來說。心理上的震撼衝擊是空前的。旅順城內的人羣歡聲雷動,男女老少都歡呼雀躍起來。
但朱明卻樂不起來,經過多次交鋒,朱明知道此時滿清八旗的戰鬥力正處於巔峰狀態,今天如果清兵再多幾百人,己方也許根本無法將其擊退,必須儘快離開旅順,方能有時間和空間積蓄足夠的力量與滿清再作較量。現在清兵暫時退走,肯定還會再來,而且很快就會再回來,也許一兩天後,也許過幾個時辰後就會殺回來,人數將肯定會比這次要多出不知多少倍。
面對歡呼的人羣,朱明沉着臉憂心忡忡沒有更多的話語,思量了一會兒,覺得難民必須立即組織起來,以應對接下來的行動。於是朱明要求所有難民在一個時辰內必須按各自的熟人圈子編成十戶爲一甲、十甲爲一保的編制,甲長、保長則由保甲內人員按少數服從多數的辦法自行選舉賢能有威望的人士擔任,並吩咐賈師爺找幾個識字的難民對甲長、保長姓名進行登記,承認保甲選舉有效,在接下來的行動中,將直接給甲長、保長分派任務,由甲長、保長帶領大家統一行動。
朱明第一個想到的是爭取於鎮海的支持,當他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時,於鎮海用眼睛瞪着朱明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我真的好想用刀斧砍開你的腦袋和心臟看看,裡邊是什麼東西做的……”
朱明被嚇了一跳,不知道於鎮海要幹什麼,他身後的周全握緊鋒刀的手柄,隨時可以拔出刀來指向於鎮海,黃狗三則乾脆一下子跳到朱明的面前,擋住於鎮海。
誰知於鎮海見狀哈哈大笑:“好,好,好!我就想知道你的腦中和心中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想出這樣的那樣的一個又一個的好辦法來,上戰場可以對付滿清八旗精銳,下戰場可以安民救苦救難。我是想不出什麼辦法來讓難民組織起來的,這也許是一個好辦法,那些難民夠可憐的,你就快點去做吧……”
朱明道了聲謝,扭頭去忙了,於鎮海卻又叫住了朱明,當着朱明的面指着朱明對自己身邊左右人等說:“鄔大哥說他有才能,可以帶大家走出遼東,開始我還不太相信,由樑房口到樹林伏擊戰,到搶佔旅順城,再到今天的旅順大敗清軍,還有現在的安排安撫救濟難民,計謀百出,思慮周全,指揮若定,我於鎮海算是服了,以後如果我不在了,除了鄔大哥、歸宗二人外,你們就得聽他的命令行事不得有誤……你們切記了……”
於鎮海說罷便要下屬上來向朱明行禮,似乎是要交代後事立遺囑似得,使得朱明很是不安,忙感謝於鎮海的信任,並出言安慰於鎮海身邊各人。
得到了於鎮海方面的支持,朱明再無什麼顧忌。這些難民大多是無家無產逃亡之人。對於這個時代的世俗規矩束縛並沒有多少的心理負擔,朱明說選舉保甲長是爲了逃難有個帶頭之人,沒有任何人表現出反對的意思,而且效率非常高,根本用不了一個時辰,僅僅小半個時辰就大致按朱明等穿越人的要求,以十戶一甲、十甲一保的編制選舉出各自的保甲長,並報賈師爺登記。
又不到半個時辰,賈師爺很快就拿着保甲長名冊前來找朱明:“東家,保甲長選舉已完成。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了?快點說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剛安排戰士們收拾佈置殘破的防禦陣地,朱明滿臉憔悴,有些不耐煩地說。
“選出了的保甲長,什麼樣的人都有。有很有威望的老人,但也有一些婦人。甚至有一些半大的小孩。這樣行不行?”
“哦!那是我的大意了。我早先應該給大家確定一個更可行一點選舉規則,例如應該規定保甲長年齡必須是十六歲以上的……不過,既然選舉都已完成,那就算了,就這樣吧!下次有這樣的事,我們開個會商議周全。再作制定更詳細更可行一些規則吧!從現在起,有什麼事就直接找保甲長,保甲長帶領各自的保甲一起行動……”
這個時空後世有學者在研究華夏現代mz化制度的進程時,追根溯源到冰天雪地的旅順戰場上。認爲朱明爲了拯救幾千難民無意中作出的保甲xj自治是一個臨時決定,是奠定了華夏mz化的千秋基業。也有學者認爲,這是朱明先知先覺的有意識行爲,但這些學者卻都無法拿出相應的證據來,只能靠旅順保甲選舉親身經歷者回憶的隻言片語來推斷,而主持此事的朱明則沒有對此進行過一句話的描述。導致後世學術界長期對此爭論不休,很多學者就靠研究這個論題寫了無數本論文專著,賺了難以數計的稿費,甚至有人因此功成名就發家致富。當然,這都是後話,此處不表。
朱明現在卻沒有那麼多開創風氣之先的豪邁,而是心情沉重地走到碼頭上。
在旅順城內激戰時,在黃文昭的指揮下,碼頭的融冰取船工作一直都沒停頓,儘管幾乎所有的精壯人力都被抽調去參加戰鬥,但到戰鬥結束時,就憑一些老弱婦孺的綿薄之力,還是從厚厚的冰層中又取出一艘大船推送入海水中。
寒風中正在忙得滿頭大汗的黃文昭見朱明前來,便上前着急地問道:“滿清韃子什麼時候還會再來?”
朱明無奈地搖搖頭:“這不好說,剛纔於鎮海審問了幾個俘虜的雜役阿哈,就知道這支清兵是鑲藍旗的戰兵有五個牛錄一千五百人,至於是否有後續大隊清兵趕來,以這些人的級別,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們最擔心的滿清會不會派出水師前來堵塞出海口的事情,但我們現在沒有任何渠道得到一丁點可供作判斷形勢的情報,我們根本無從知道滿清會不會採取這樣的行動,按滿清一貫的表現,我們只能判斷其會採取一切我們能想到的行動……清兵隨時可能再次出現在旅順城外,滿清的水師也可能隨時會出現在旅順外海……!如果今日天黑之前,還沒張振華、劉德化的消息,我們必須另想辦法了……”
“據我所知的歷史知識,滿清八旗一直不重視水師建設,特別是自從明軍皮島、登州水師防禦體系崩潰後,大批明軍投降後,滿清更是對水師不屑一顧了,哪怕有船有人可以出海作戰,也要時間動員準備吧!我們現在有四十三艘舢舨腳船,還有兩艘大船可以動了,可以擠上五六百人,趁現在天色還早,找一個荒島,把人運到那裡去吧,總比在這裡等死要好吧!”
“這是一個辦法!這個事情就交給你了!要帶上ak47和手槍,如果有人不聽你的命令,記住要果斷開槍,千萬不要心慈手軟!”朱明擔心有人上船後,就直接逃跑了,不再駕船回旅順接人了,或者乾脆直接劫持黃文昭逃跑,特意要黃文昭果斷行事。但黃文昭能不能面對這樣的問題,會不會就此一去不復返,朱明心裡也沒底,但現在情況緊急,必須要有人主持這個行動,這主持人又沒太多的合適人選,只能讓黃文昭去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