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走後,馮氏二人並沒有各自去處理自己的政事,又返回屋內
馮去疾問馮劫:“今日扶蘇公子所言,你覺得他意欲何爲?”
“他今日前來應是爲了示好我們,他沒有去找李斯,而是來到我們馮家,應是政見與李斯相左而與父親相合。”
馮去疾接道:“不錯,公子扶蘇自幼在秦法家環境下長大,後又從師與儒生淳于越,務實性格之下亦有仁愛之心,只是不知爲何,公子扶蘇看似平靜,但是眼神還是有一絲急切,到底在急切什麼呢?”
“是不是因爲後日便要去上郡,所以想盡快吐出心中之策,留待朝中落實?”
“不然,扶蘇公子所急爲何我不知,或爲離開中樞,不能參與咸陽之事,或是因爲急於趕赴上郡,但是,今日前來,說出富國三策,是爲了表明自己政見之意,雖然含蓄怕與皇帝有悖,但字裡行間還是在暗示與我政見相符,他我雙方,可互利。等公子趕赴上郡,你我與之保持書信聯繫。”
馮劫說到:“這三策等廷議時,我代爲公子扶蘇提出。”
扶蘇離開之後,並未回宮,而是轉道去了姻親王賁的府上,六國統一的最後一次國戰正是名將王翦六十萬兵攻楚,殺楚柱國之將項燕。
最後滅齊攻佔臨淄並未發生大戰,便進入了這座當時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
扶蘇年幼之時,始皇帝便已經給他喝王翦的孫女定了親,現在扶蘇要去拜訪這位跟他父親王翦一樣打仗穩如磐石的將軍王賁。那位“夷六國,當是時,翦爲宿將,始皇師之,然不能輔秦建德”的已經故去,不跟戰神白起一般“料敵合變,出奇無窮,聲震天下,然不能救患於應侯”不能善終,王翦確是完整的走完了他的一生。
扶蘇此去一是接回兒子子嬰,二是與王賁商榷北上之後咸陽事宜,扶蘇主要是擔心如歷史般不能接手始皇帝手中的印璽,一旦兵事爆發,王葭和子嬰會成爲羈絆,到時候可以利用王賁的政治關係,從中撖旋。
畢竟姻親關係紐帶所在,比僅靠利益的關係要牢固一些。
扶去的時候子嬰正在跟王賁討論軍法,看到扶蘇過來,子嬰起身行禮,扶蘇對王賁行禮過後,三人便跪坐了下來。
扶蘇便問到:“子嬰怎麼還對行軍之事感興趣?”
子嬰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日後隨父北征匈奴,揚我大秦軍威。”
扶蘇莞爾,看着子嬰說:“兵者,國之大事,可以修學,但是比兵法更重要的是上層的安穩,戰爭是政治的延伸,政局不穩,雖兵精將勇,然則必敗。明主鑑茲,必內修文德,外治武備,你懂了麼。”
子嬰若有所思道:“父親,子嬰明悟。”
這時王賁也在揣摩扶蘇剛纔所言,聽到扶蘇剛纔短短數語,引用到了《孫子》《吳子》兩部兵法,不禁讚道:“扶蘇此言,深諳爲政御兵之道,本覺得你久居咸陽,不諳軍事,現在看來,你的堅毅與智略,北去上郡,必能立功。”
這時王葭也走了過來,坐在了子嬰和扶蘇中間,微笑着說:“君子剛從御史大人府上回來麼?”
扶蘇也笑着說道:“嗯,跟御史和御史丞商討了一些事情,兩位大人在下次廷議會把我的想法拿出來討論。”
王賁點了點頭,“扶蘇公子臨走還在心繫國事,大秦幸甚。”
扶蘇走到子嬰剛纔的位置坐下,子嬰便站立在旁,“扶蘇此次前來,正是想請教姻伯一些事情。”
王賁笑道:“哦,何事?”
“我觀君上欲有再次東巡之意,秦人尚遠行,加上君上想鞏固帝國基業,自是不好勸諫君上留咸陽,以安國本。扶蘇此去上郡,對咸陽之局將鞭長莫及,君上離咸陽,秦無儲君,則咸陽空,萬一事急,恐生變故。”
王賁也凝重道:“君上已經巡行四次,除了在博浪沙遭奸人襲擊不中,其他幾次都無甚大事,咸陽政局與天下形勢也都安穩,倒是不會有什麼大的變故發生吧?”
王賁頓了一頓,接着說到:“君上東巡,護衛甚嚴,博浪沙情形不會再次上演。再則,從上郡至咸陽,馳道兩日可至,有事便可抽調長城大軍與蜀中駐軍,倒是無需太過擔憂。”
扶蘇也不好直接點出始皇帝將死於接下來的東巡,然後我也要死於那時候,天下接下來因爲強壓之下的安寧,也會驟然反彈,諸侯並起,再次陷入混亂割據狀態。
扶蘇也知道現在誰也不可能想到天下會因始皇帝的死而驟然混亂,便繼續道:“禍亂危險如今並不在外,居安則思危,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雖已收天下之兵於咸陽,但是這並不是根除弭亂的方法,民心聚則天下安,民心散則天下亂。”
王葭在一旁連連點頭,“聽君子議政,便知道君子仁愛且賢明,天下黔首必然擁戴君子。”
扶蘇苦笑了一下,“如今君上遲遲不立儲君,實在是大秦最大的危機所在,非是我想做帝國掌舵者,縱然君上立其他公子,我亦會竭力相助以強大秦,然而現在君上心思已經難以揣摩。”
王賁這時接話道:“扶蘇公子不必擔心,皇帝心中繼任人選必是你,其他皇子過於庸碌,你自幼在秦法環境下長大,又隨淳于越修儒家之道,正是皇帝讓你兼揉並濟,統一六國思想文化,這纔是大秦安定的基石。”
扶蘇並未因爲這些話高興起來,除了他沒人知道接下來的事情,“如今我已被君上遣去上郡監蒙恬軍,君上又跟六國博士對抗,這實在不是好的政治訊號,朝中可能已經人心惶惶,現在已經無人敢言君上之過,颶風過崗,蟄伏爲上大概是如今大部分官員的態度。”
王賁這時便不以爲然的笑了起來,“公子此言便不知真正朝局之勢了,你覺得百官人心惶惶,想站隊其他公子,卻是不必憂慮。”
“哦,爲何呀父親?”一旁的王葭不解的問道。
“朝中其他官員不必特別在意,左相李斯,御史馮劫,御史丞馮去疾,太尉雖有其職,但形同虛設,皇帝要緊抓軍權,不會放任給其他人,公子要關注的只是這幾位跟九卿的態度,雖然老夫心中不痛快,卻不得不承認,蒙家大娃子確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文可柱國,武可安邦,政略方面都要強於李斯,軍事方面就更不必說了,卻匈奴大軍於陰山之外,當真是威風赫赫。”
扶蘇聽了王賁的點撥,也明白了過來,便也順便拍了一記馬屁“將軍當年所向披靡,南征北戰,敵人不敢豎旗相對,頗有王老將軍風範。”
王葭和王賁都笑了起來,王賁這時也不禁豪情萬丈了起來,“哈哈哈,那都是往事了,如今年紀大了,已經不中用了。”
子嬰在一旁說到:“外祖威震天下,敵人聞名而怯,老當益壯,子嬰心神往之。”
這時輪到扶蘇王葭和王賁一起大笑了。
王葭嗔道:“年紀不大,馬屁拍的倒是跟你君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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