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士康直接站出來說道:“商人重利,商君變法嚴格制定“獎耕戰”、“抑商賈”之策,正是如此,才使得民衆安心耕種田地,若是放鬆對商賈的限制,民衆見有利可圖,人人皆放棄耕田,轉而從商,必然會使得糧食銳減,望陛下三思,不可放鬆對商賈的壓制!”
有了士康的帶頭,其餘傾向於法家的官員皆附議廷尉之言,不肯同意扶蘇提出的放鬆商賈的政策。
但是扶蘇卻不願就此妥協,正是自商鞅變法開始的“重農抑商”政策,雖然促進的農業的發展,但是因爲自給自足的這種方式,導致後世認爲地大物博,導致後面愈演愈烈,使得後世朝代開始閉關鎖國。
“並非完全放開對商賈的限制,朕欲將鹽、鐵的經營,酒水之販賣,收歸朝廷買賣,其他私商,不可再行買賣!”
“哄~”羣臣炸鍋,紛紛扭頭接耳相互議論,這件事雖比土地改動之事引起的騷動要小,但是要將鹽、鐵收歸朝廷來經營,那麼這些貴族的利益將遭到很大的損失!
但是百官皆把商人要受到的損失忽略了,因爲法家思想此時在秦國還是最主要的,荀子當年應秦相國應侯範睢之邀入秦,這一事對荀子或秦國來說都非同尋常,從沒有一個當世大儒願意來秦國傳教佈道。
荀子不同於孔孟,主張“隆禮重法”同時,更重要他主張是“法后王。”這也是荀子能有兩位最得意的弟子,韓非和李斯!
孔子周遊列國也未入秦,雖然有秦國地處西部邊陲上的地理原因,但是這絕不是最主要的,六國之人打心底便瞧不起他們眼中儀狄之風盛行的秦國。
秦國若不是虎狼之邦,早就被西戎給滅多少次了,六國之人皆不看秦國生存環境,相反,秦國人堅毅不畏死,開拓進取的精神,卻是從秦人立國之初便具備的。
羣臣議論紛紛之中,九卿之治粟內史杜俊立刻走到大殿中央,說道:
“陛下此舉不妥!”
扶蘇看到掌管谷貨的治粟內史率先反對此舉,有些訝然,看來這件事觸碰到了很多人敏感的神經,扶蘇愈發平靜。
“杜內史請講不妥在何處?”
“臣要爲民衆說話,國家若實行鹽鐵官營、酒水官賣,民衆必然苦不堪言!這簡直就是與民爭利之舉,若是鬧得國富民窮,非明君所爲!”
“你!”扶蘇強壓下心中一口氣,但是扶蘇也自覺自己這次太過冒進了,扶蘇本來的計劃是先私下召見張蒼,扶蘇欲直接破格提升張蒼管秦國財政,然後細緻的與趙基分析鹽鐵官營,酒水限賣之事,但是扶蘇等不及!
扶蘇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聚斂起大量財物,在項籍、劉季和其他叛軍未恢復起來時,拼國力和後勤打垮消滅這些人。
更重要的是,扶蘇現在十分敵方北方的匈奴,不是扶蘇不想打,而是沒錢可打,漢武帝積幾代財富,才支撐其起對匈奴的戰爭,最後還是耗盡國庫,落得晚年下罪己詔,但是這卻帶給了華夏兒女自豪的尊嚴!
看來桑弘羊的舌戰羣儒今日要讓自己這個皇帝來親自舌戰羣臣了,這樣中間便少了緩衝,整個廷議也頗爲嚴肅。
“杜內史說這是與民爭利,若是朕將鹽、鐵等收歸朝廷自行買賣,如此便可將價格規劃到民衆可以負擔的範圍之內,若是由商賈售賣,到時必然有物價難以抑制之時!民衆連鹽都吃不起,談何與民爭利!”
“孔夫子說過,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國家要普及民衆以道德,提倡仁義,反對重利輕德而捨本求末。如此民衆便會可以安心耕種,國家的財用自然就會充足。”
商鞅雖然制定“抑商賈”的條令,但是這是出於當時讓民衆專心耕種的想法,儒家則是因爲孔子“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的說法,打心底裡不待見商賈。
扶蘇還未說話,爲扶蘇站出來充當皇帝緩衝的是少府鄭國,鄭國修築鄭國渠,使得關中成爲沃野之地,只見鄭國盯着治粟內史杜俊和那個儒生博士,指着兩人憤怒的說道:
“你們二人,我看必然是不事農耕、不織卻有衣之人,你們叫囂國富民窮,說的頗爲有大義,,其實不過是爲豪強勢力和大商大賈請命!你們見過民衆的生活麼!你們真正看過底層民衆是如何生存的麼!”
指着兩人說過一通之後,鄭國對着扶蘇行了一拜禮,說道:“陛下此舉纔是爲國爲民!如果取消了鹽鐵官營、酒類專賣,商賈便不會得到如此多的好處,國家的財稅也便不會再損失嚴重,民衆才能不再受苦!”
說完還不解氣,“先帝任用你們爲官,如今陛下又對汝等頗爲重用!你們在幹什麼?你們是要顛覆先帝定下的中央集權!你們要的是分裂皇權,你們是想復古!你們比叛軍更爲可怕!先帝於我有恩,當今陛下又對我重用,只要我活着,絕不允許你們這些人損害大秦利益!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鄭國有些激動,深深吸了幾口氣緩過來之後,走到那名博士身前:“你說要推廣道德,提倡仁義,仁義可以讓秦人從戎狄屠刀之下活下來麼?你們提倡復興的周禮,沒有當年襄公與犬戎拼死力戰,周早被犬戎滅亡了!自襄公起,秦國幾代君主與戎狄鏖戰而死,你們在幹嘛?靠仁義擋住犬戎屠刀了?”
這名儒生被鄭國說的破沒有面子,也是惱怒起來:“對戎狄戰爭的結果只能是民不聊生,罷兵休戰交好,用以仁義感化戎狄,何愁戎狄不能歸服!若是都可以做到“尊王室,攘夷狄,禁篡弒,抑兼併”的號召,天下何至於此,十年之後,天下又陷入戰亂之中!”
這名儒生也是被鄭國罵的不知自己所言,竟然暗中批判其始皇帝的功績,惹得本來衆儒生本可以慢慢與皇帝撖旋的情形立刻驟然緊張!
“大膽狂儒,竟然暗中詆譭先帝!”
儒生自知失言,頓時閉口不言,扶蘇心中卻是對鄭國讚賞有加,有了鄭國在前面和百官爭論,自己有了這層緩衝,處理起來會好很多。
扶蘇雖然對這名儒生也是極爲憤慨,但是此時卻不能殺了此人,否則整個廷議皆會因爲這場殺人而陷入僵持,百官即使嘴上不敢說,必然也會在廷議之後,消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