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顧西每天都會接到厲景年的電話,如果她不接電話,他就改發短信,不管是電話還是短信,無一例外的總是以這樣的一句話開頭,“顧西,我是厲景年。”
好像生怕她會不記得他似的。
顧西接他電話的次數並不多,也沒有特意把他的號碼存在電話簿裡,只是一日一日下來,那幾個數字不知怎麼就進了腦子裡,只是看着尾號就能知道是厲景年。
手機又唱起音樂的時候,顧西瞥了眼來顯,沒有接,冗長的音樂結束,幾秒之後,又固執的響了起來,顧西下意識拿起手機,可再一看來顯,竟然還是厲景年打來的。
這一次,他固執的撥了一遍又一遍,終於在第5次的時候,顧西接了電話。
“顧西,我是厲景年。”一如往常的問候方式,只是聲音多了一分急切。
“嗯,”顧西低應了聲,又沉默着。
電話那一頭,距離千山萬水的法國,厲景年也沉默着,此時此刻,夜霧初現,站在異國的街頭,他看着面前玻璃櫥窗裡披着棗紅色羊毛披肩的模特,就好像看到了風姿婉約的顧西攏着披肩從霧靄深處走來。
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那麼想她,想到都已經出現了幻覺。
“我想送你一件禮物。”他說着,人已經推開店門走了進去,老闆是個穿旗袍綰髮髻的東方女子,見他進來,只是擡了擡頭便又低下頭編織着什麼。
“我想買模特身上那一條披肩。”厲景年說着,又怕她沒聽明白,特意強調,“棗紅色的那條。”
女子利索的勾着線,聽到他的話,只是淡然回道:“那條披肩不賣。”
“爲何?”厲景年追問。
“那是先夫贈與我的結婚禮物。”女子依舊淡淡的說着。
厲景年無言以對,買賣之中最怕遇到的就是這一種老闆,不爲錢不爲名,只憑着自己的xing子喜好經營,饒是金山銀山擺在眼前也不爲所動。可他又不甘心就這麼放棄,他幾乎可以想見顧西攏着那一條披肩時該是怎麼樣的絕代風
華。
“那你還有沒有類似款式的披肩?”
女子搖頭,厲景年又不死心的在店裡看了一圈,果然除了那一條披肩之外,店裡再看不到任何一款披肩,他覺得奇怪了,既然店裡根本不賣披肩,女子爲何又要把它展覽在櫥窗裡?
“先生,如果一年之後的今天,你還想爲這個女子買這條披肩,你就過來。”女子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慮,仍是用無波的聲音解釋着,靈活的手指一刻不停穿梭在一堆棉線中。
厲景年這纔看清,原來她在編的就是那一條棗紅色的披肩。
他了然一笑。“我知道了,明年見。”
厲景年堅信自己明年的今天一定會出現在這裡,走出鋪子,他又回頭看了眼暗沉的店鋪,不起眼的原木門楣上雕刻着幾個字,在並不明亮的街燈下,若不仔細看,幾乎辨不出來——愛的痕跡。
大洋彼岸這一端的顧西卻是迷糊,厲景年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話之後電話就斷了,如果不是有通話記錄顯是她的確是接到了電話,這深更半夜的,她倒要以爲自己是在做夢了。
顧西把手機重新擱在牀頭櫃上,又躺進被窩裡繼續睡了。
*****
學校上午有課,顧西定了6點的鬧鐘起牀,這也是她一直的習慣,6點起牀,6點半準時出門,20小時的公交車程,走到學校休息會正好夠時間上課。
她如往常一樣走出公寓,寒風呼呼,她低頭攏了攏大衣衣襟,再擡頭時就看到了厲景年,迷霧層層,他穿着駝色的大衣,身後是一輛黑色的SUV,腳下是一堆燒過的菸蒂,風塵僕僕,又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顧西看着略顯凌亂的厲景年,心裡漾過一股道不明的情緒,她不想費勁去思考他爲什麼一身的風塵,也不願去想他到底等了多久。
“早,”
她雲淡風輕的一聲招呼,厲景年終究失望了,勉強扯了扯嘴角,“早,”
又是相對無言的沉默。
顧西迅速看了眼手錶,已經6點40了,再耽誤一會
,她就該遲到了,垂下手,她又看着厲景年,道:“如果厲先生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你是去學校吧,我送你。”厲景年急道。
誠然他不說,顧西也能看出他的倦意,除了眸光格外亮堂些,他渾身上下都透着長路奔波的疲憊,她不說破是不想讓自己難以自處。
只是他說要送她學校,那肯定是不行的。
“不麻煩厲先生了。”她拒絕。
厲景年眉頭一皺,又道:“有司機開車,你不用擔心我是疲勞駕駛。”說着,他伸手敲了敲車窗,車窗果然應聲徐徐降下,駕駛座坐着的林然紳士的衝顧西點頭打招呼,兩隻眼睛像探照燈似的迅速把顧西上上下下掃了一遍,樂呵的笑着,被厲景年警告似的瞥了一眼,縮了縮肩膀,又乖乖的把車窗升了上去。
顧西沒想到車裡竟然還有人,吃驚之餘,更是一口拒絕,“多謝厲先生好意,我真的趕時間,再見。”匆匆就要走。
“等等,”厲景年趕緊又叫住她,飛快的打開車門取出一個文件夾遞給顧西,“這個你先看看,我希望你能參與我們公司新產品的設計,還有,我是認真的。”不管是對工作還是對你。他看着顧西的眼睛,默默把心裡的話無聲說了出來。
厚厚的文件夾,封頭貼着一行大字:厲氏新系列服裝研發企劃,顧西粗粗看了眼的功夫,厲景年已經上車離開了,她呆站了會,匆匆跑到社區門口,攔了輛出租去學校。
司機是個中年大叔,一聽她說要去M大,咧開了嘴直樂呵,“姑娘你是去上課吧,我家閨女也在M大,今年才考上的,學會計。”
“我已經畢業了,”顧西微愕,她穿衣一向偏暗色系,顯成熟,畢業兩年多了,走在路上從來也沒有人會把她錯認成學生,倒是稱呼她太太的挺多。
“哦,那真是對不起了,”司機大叔摸了摸頭,“那太太是M大的教師吧。”
顧西莞爾,也不否認,“嗯,”
“女孩子當教師好呀,正經也體面。”司機大叔不無感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