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很快就把那天相親的事拋在了腦後,她在本市的M大當講師,這份工作給了她比較好的自由度,幾乎每天都能有額外的兩三個小時讓她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
譬如,沒課的早晨,她會去附近的公園散步,閒暇的午後,她則會挎着大大的包繞過半座城市到最喜歡的咖啡小館點一杯摩卡,一塊提拉米蘇,看一本書。
爲此,周嶺經常埋怨她,說她年紀輕輕日子過得像是老年人,白白浪費了大好的青春,顧西卻不這麼認爲,她喜歡這樣靜謐的時光,屬於她一個人的時光,很美好。
週一的下午,顧西沒課,她照舊又到了咖啡小館,老闆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喜歡自彈自唱一些小調,很有個人的風格,顧西來的次數多了,也漸漸和老闆阿良熟絡起來。
很小的鋪面,除了她再沒有別的客人,阿良遞了餐點過來就在她對面坐下,“你有好些日子沒來了。”
顧西一愣,的確,自從和鄭煒在一起之後,泰半沒課的午後她都會去超市買了菜到鄭煒那裡去煮飯給他吃,那會子兩人感情好,他說喜歡吃她煮的菜,她便給他煮,也沒什麼太多的想法,只想着終歸是要有這麼一日的。
現在回頭想想,原來自己竟也傻傻的爲他放棄了自我。
她淡淡薄笑,“是啊,現在可算是把自己給找回來了。”
“那就好,”阿良盯着她看了會,起身回櫃檯,抱着吉它又彈起了小調。
顧西坐在靠窗的位置,因爲阿良的一個問題,陷入了長久的沉思,一直以來,她的生活裡都充滿了孤獨,媽媽因病早逝,身爲大學教授的父親醉心文學而忽略了唯一的女兒。
她打小是在教職工宿舍長大的,沒有歡聲笑語,只有一間間緊閉的門,以致養成了這樣淡薄的個xing,不愛說話也不愛和人相處,卻又十分渴望家庭的溫暖。
手機突然響了,顧西從沉思中驚醒,掏出手機見是周嶺來電,立即就接了,不想電話裡卻響起一把男人的聲音,“顧西,你趕快到雨慢茶座,你朋友周嶺出了點狀況。”
雨慢茶座。
周嶺看着對面的男人,越想越氣,本來今兒就是週一上班心氣不大順,偏偏還碰到這麼個找茬的,她灌了一大口冷茶,還是覺得不痛快,又狠狠瞪了眼季非凡。
“告訴你,我們家顧西纔不會對你這種人的朋友感興趣。”
“那最好,我也不妨告訴你,厲景年很優秀,你們高攀不起。”季非凡毫不示弱的回擊,沒錯,他思考了幾天之後得出的結果是必須要彌補自己犯下的錯。所以,他向介紹人要來了周嶺的手機號碼約她見面,目的自然是要讓她轉告她的那位朋友,讓她離厲景年越遠越好。
兩個脾氣火爆的人碰在一起,結
果可想而知,厲景年匆匆趕到的時候,兩人幾乎跳到桌子上打架,好歹把人勸住了,兩人誰也不服氣,又非要對方先道歉。
厲景年瞅着彆扭的兩人,心情意外的大好,偏又故作深沉道:“不如打電話讓顧小姐也過來,有些事還是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不用!”季非凡當即跳出來反對,他一心想要阻止厲景年和顧西見面,如果真打了電話,那他的心思不就白費了。
周嶺可不這麼認爲,和她吵架的人是季非凡,他說不行的事,她偏偏就不遂他的願,她得意的瞪着季非凡,“哼,手機在我手裡,要你管。”
看着季非凡氣得扭曲的臉,周嶺心情大好的把手機捏在手裡晃了晃,隨手丟給厲景年,“喏,你自己打。”
季非凡氣得鼻翼直顫,什麼紳士風範,什麼好男不跟女鬥通通都管不了,拍着桌子跳起來,“瘋子,你這個瘋女人,神經病你!”如果不是還存着最後的一絲理智,他一定會動手打她。
周嶺得意的擡了擡下巴,特有氣場的吐出四個字,“干卿何事!”
季非凡氣的眼睛都直了。
兩人又吵開了,這回厲景年也不再費心的勸解,牢牢抓着周嶺的手機走遠了些,心情竟然像是懷春的毛頭小夥一般忐忑緊張,靈活的手指倒是半點不耽擱,迅速找到顧西的電話,撥了出去。
顧西打車又繞了半座城市趕到雨慢茶座,推門下車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厲景年,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原來那熟悉的聲音是厲景年,第二個念頭則是:周嶺這丫頭,又不知在使什麼小計謀。
她懊惱的閉了閉眼睛,一時間,竟有些後悔匆匆趕過來。
厲景年的心情就像是坐了趟過山車,給顧西打了電話之後他就一直在門口等着,想不到一等就等了二十幾分鍾,他一度以爲她不會過來而心情沮喪,心情沉到谷底的時候顧西出現了,霎時,陽光普照。
顧西穿着黑色的呢子長大衣,露出若天鵝般優美的頸項,似乎素面朝天又塗了一抹鮮豔的脣彩,整個人流露出一股說不出來的韻味,厲景年不覺就看呆了,連顧西走到跟前也沒有發覺。
顧西朝厲景年點頭問好,見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沒反應,又喚了他一聲,“厲先生。”
厲景年驚醒,看着她一雙淡然的眸子,心裡突突的跳着,面上仍是一派淡漠,道:“進去吧,他們在裡面。”
顧西又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茶座。
周嶺和季非凡也已經休戰,兩人面對面坐着誰也不看誰,偶爾目光接觸又同時嗤的一聲各自挪開視線,一副看不上彼此的模樣。
顧西卻是迷糊,不明白周嶺怎麼又會和季非凡見面,也不明白他們爲什麼要把她叫來。
“先
坐吧,”好聽的嗓音在身後響起,厲景年越過她拉開周嶺身邊一把椅子,目光又落在顧西身上。
顧西衝他點頭致謝,隨即坐下,厲景年也在她對面入座,招來服務生,重新要了一壺香片茶。
像是奇蹟般的,四個人又湊在了一起,奇怪的是,坐了好一會也沒人先說話,顧西倒是發現了,厲景年旁邊那個男人看她的眼神似乎充滿了敵意。
又僵持了一會,還是沒人說話,周嶺受不了了,直接在桌子下面踹了季非凡一腳,“顧西現在過來了,有什麼話你自己對她說。”
顧西一愣,下意識擡頭看着季非凡。
季非凡氣呼呼的瞪了周嶺一眼,“說就說,誰怕誰。”真的就挺直了脖子看着顧西,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樣,“顧西是吧,我就想對你說,你和厲景年不合適,你們不能在一起!”
厲景年低着頭喝茶,只有微縮的瞳孔透露着他的緊張,他之所以沒有阻攔季非凡也是存了那麼一點私心,他很想知道顧西對他有沒有那麼點意思。
可他終究還是失望了。
“多謝提醒,我知道。”顧西的聲音平靜的沒有一絲起伏,他找不出哪怕丁點的破綻來否認她的話。
厲景年自嘲而笑,生平頭一次覺得自己是這樣的可笑。真的是氣瘋了,猛的擱下茶杯站起來,帶着椅子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脆響,他也不在意,狠狠瞪了眼顧西,拔腿就走,步子邁的又急又快,眨眼就走出了茶座。
顧西和周嶺都有些吃驚,倒是季非凡詭異的笑了,他了解厲景年,他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現在被顧西這樣直白的拒絕,他一定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再不可能對顧西有什麼想法。
想到這些,他又豁然開朗起來,衝着周嶺和顧西直笑,“多謝多謝,那我就先走了,哦,茶水算我的。”喜滋滋的結賬離開了。
顧西是最迷糊的一個,從頭至尾也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轉頭看周嶺,周嶺訕訕的笑,拎着包逃似的跑了,“那個,西,我還要回公司上班,咱們回頭聊。”
顧西沒來得及吱聲,她已經跑得沒影了,顧西也不在意,笑了笑,看着桌上一壺滾熱的香片茶,略一沉吟,直接掏出包裡的書,自在的看了起來。
窗外不遠,停着一輛黑色的SUV,厲景年一言不發的坐在車裡,隔着車窗看向那個安靜的女子,黑衣黑髮,白皙乾淨的面龐,像是一幅淡筆勾勒的水墨畫,偏偏又有那一抹紅脣的豔麗,這樣的女子,當真是驚豔了時光。
他似入了定一樣盯着顧西,渾不覺時間的流逝,直到看到窗裡面顧西收拾了東西站起來,纔像大夢初醒一般倉惶的啓動車子,卻又不走,固執的守在路口,看着顧西攔下一輛出租車,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