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擁擠, 今日的都城平安道很是人多。人羣中,有兩位女子相攜而往,一衣青, 一衣白, 皆是花容月貌, 氣質卓然。這兩人, 正是白三和白七姐妹。
“三姐, 你說,架木山上那人還在不在?”小七挽着白三的胳膊一邊走一邊問。
“約莫是在的。”白三此刻也有些不確定,畢竟當時離開青羊山時, 榕公只是給了自己懷裡的那個錦囊。
“榕公那時也沒說得清楚,架木山什麼的, 祈福咒什麼的, 不是說榕公的家族支系都在青羊山一片嘛。”白七不解地問。
“小七, 榕公和我們不一樣。你,我, 大姐,在人世也不過百餘年,榕公卻是見過千年裡青陽山的變遷的。青羊山一日一日伸展收縮,榕公的根卻不會移動,即便折斷也能再長。何況, 千年來, 青陽山周邊也並未發生過地層的斷裂, 厚土有恩, 山石累之於上。我們不過單薄的草本, 榕公卻是深入地下的木本,千年的時間, 足夠榕公遇到青陽山之外的很多事情了。”白三侃侃道來,白七也一時陷入了沉思。
白三看白七不說話了,知道她已經在心悟着道理,隨即又說:“架木山此行,祈福咒是必須要拿到的。只是希望,榕公說的那人守引用吧。”
白七從沉思中醒來,很是不屑:“我就覺得榕公不靠譜吧?對方明明是個癡傻老頭,自己都叫自己瘋子的人,怎麼會明白情況緊急?還守住當年和榕公的一個諾言。”
“唉,自己叫自己瘋子的人未必就是癡傻啊。”白三喟嘆一句,不再多說。
自從白三從荼蘼花樹上救了被禁錮住的白七,得知白姬已經被皇帝的人帶走之後,兩人都很是着急起來。
從前是不瞭解情況,怕大姐不願意走,結果錯失大姐失憶的好機會,讓白姬的靈力衝破了無極丹的保護,想起了從前的事情來。
白姬想起了從前的事情,也就不再是那個跟隨凡人來到人間,過着人間日子的白姬。她仍是葉程的妻子,但是因着後面的事情跌宕,兩人的情義卻大不如前。她仍是從前青陽山裡藥草一族裡的大姐,卻已經不再是靈力修爲都上上等的精怪。
白姬此刻是落入人間的自傷者。
無極丹能保護的不過是掩飾掉她身上精怪的氣息,以及暫時失卻天地賜予她的靈力,讓她能順利得隱匿人間,在一段時間內,以人的身份活着。
無極丹的功效失去,就意味着,白姬恢復了部分靈力,卻也會受到這部分靈力的侵蝕和拷打。人食五穀,妖怪精靈卻是不同的。自身靈力對白姬的侵蝕和拷打,只是出於本能,剛剛恢復的靈氣對於出現在一個食用五穀的精怪宿主的身上,頗有些不滿和怨懟。
也因此,白三和白七已經可以預見,被皇帝劫走的白姬其實並不必普通人間女子強勢多少,甚至更有可能變成待宰羔羊。因爲近段時間,使用靈力對白姬來說,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舉動。
焦急的白家姐妹,忌憚皇帝的龍氣,一時不敢貿然進宮去。於是出發時候榕公遞給的錦囊就有了效果。打開一看,卻是一封葉信:三與七姊妹,見葉如晤。你們此刻應當是遇到了無法解決的難題,只管往都城外的架木山走。那山上有一位自稱瘋子的老頭,不知還活着否?當初他與我鬥法落敗,曾答應我之後會幫我一忙。以我的實力,我本以爲這諾言今生不會實現了,沒想到還有你們……總之,把我的信給他,然後告訴他你們遇到了事情。以及,他叫架木,他手頭能用的不多,有一個是祈福咒。
白家姐妹隨即就揣着信上路去架木山,不過白七對於榕公找的這位幫手,以及榕公卻是一直都處於懷疑狀態。於是纔有了前面白家姐妹的對話。
白家姐妹一路風塵僕僕,等白三帶着白七御風飛到了架木山的一處大片地衣造就的綠色毯子上時,就已經是天色將晚時候了。白三和白七甫一落地,就知道這架木山,很有些精怪在。天色如今慢慢暗了下來,這一對訪客選擇先找個地方安靜地待一待。
於是白七在腳下的地衣叢生處畫了一方小小的地方,白三扔出一片葉子來,任由綠色蔓延一週,剛好在白七畫出的地方籠了起來。
白七拍拍手:“好啦,來者是客,咱們借住寶地,立了自己的圈禁,應該不會有誰來打擾。先恢復下,明天還要去找那不知道在哪裡的架木呢。”
白三點頭,和白七一起進了那綠葉籠罩成的小空間裡。
白三其實有些焦急,心裡還惦記着皇帝跟前的白姬,可是,事情總要一點一點來。白三一邊自我安慰,一邊希望白姬能暫時保護自己周全纔是。
所以白三是萬萬想不到白姬此刻在做什麼的。
因爲白姬自己也沒想到。
半夜被葉老爺找到交給了陳柏,陳柏也並沒有對自己做什麼,只是喝了一口藥水,自己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可是比在葉家長了很多。直到中午才醒來。
自己醒來之後,一旁的婢女一個上來問候自己,一個則是走了出去,像是要通報什麼消息。白姬想着是皇帝樑睿,果然也是樑睿走進來了。
“美人,你可安好?”略帶輕浮的話語,配着那器宇軒昂的步子,本來極是不搭調的,可是如今看起來,卻是完美融合在了這一位的身上。
白姬在婢女服侍下,墊着枕頭坐了起來。她困難地挪動了自己被壓的玉臂,尋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着。聽到了這一句打招呼的話之後,白姬擡頭冷冷看了他一眼:“怎麼?一朝國君,強搶民女?”
皇帝很不以爲意,咧開嘴角笑笑,好像很是爲難和無奈的樣子。但是白姬知道,皇帝心中什麼都是想清楚了的。不然,怎麼會在短短半年時間內,就拿到了景春殿所代表的權勢呢?
皇帝自然地坐在了牀榻邊三步遠處的一張椅子上,看着白姬,饒有興味地發問:“白姑娘,近日可好?”
白姬淡淡一笑:“皇帝在我身邊安了人,那人難道是隻說話不做事的人,連我的日常起居和意外遭遇都沒通報你?”
皇帝很是讚賞地一笑:“她們不敢。只是,問你,和聽他們說,還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