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程這裡一片廝殺的血腥味道不曾傳到都城。
因爲此刻,在都城的皇家別院,景秀宮,一場浩大的春花賞正在舉行中。
葉程離開都城之後,葉恆文很快就被任命爲禮部侍郎,品階比自己的兒子高了半階。做的事情不多,無非是去籌備宮廷各大盛典儀式,對外的各種邦交來往。不過,乾盛年纔開始,開年大典因爲國力不裕,陛下就決定暫且推遲。所以,這會子,葉恆文沒什麼大的事情做,不過算是有了個職位。
和以前是平職,算是官位復原。葉恆文一看朝廷裡的官員們,覺得好像世界依然不怎麼太平。
且說霍公已經是三朝老臣,這三朝老臣也不是好做的。因爲這三朝裡有一朝是前朝哇。霍公因着這事情沒少被朝堂政黨挑刺,好在人已經成精,成王敗寇是真理,盡忠職守也是真理。所以,這嫡長孫女又順利入後宮,成了僅有的二妃之一。霍家的實力自本朝建立,已經是四十餘年,半個朝廷的實力了。
而孫家孫承恩,不得不說是個大刺頭,先皇爲了制衡霍公的實力,就拉攏了這人進來朝廷。這孫尚書心高氣傲,鐵齒銅牙,入朝二十年,不管其他,就管吏部的人事升遷,紀律督查。孫家的女兒也進了宮,那平分秋色的賢妃在宮中地位不低,最近有一場春花賞就是交給了這一位去做的。
而國相高柳,就看着簡單很多。在霍公和孫尚書之間,高柳不會招惹霍公,也不會和孫尚書有碰撞。高柳一貫認同的是,我爲君王俯首做事,不管他人拉幫結派,是朝中不多的經過考驗的清流人士。
葉恆文如今官職三品,嚴格講,不會和這些大神有什麼交集或者衝突。但是,逢朝會還是會打打招呼的。
比如,在葉恆文奉旨去上任的第二天,國相高柳就來拱手賀了一句。葉恆文受寵若驚。
葉恆文作爲敗落一族的子弟,能在孤苦無依的都城裡走到侍郎這一階,已經是託了自己早年讀書順利,正榜進士進了官員預科班,勤奮苦讀,謹小慎微,事事都從禮節,甚是謙恭,也有人說迂腐。但是都是無妨的。到入朝爲官之後,葉恆文因着自己的迂腐和謹慎,很是難得地官運暢通,到了侍郎。
雖然一路也有奇緣,但是都比不上高柳的一聲恭喜問候。
當日被貶黜歸鄉,面對已經離開數十年的臨川城,還有一言不發的朝廷,葉恆文只敢慶幸自己沒有被傾軋,至少,還活着。而如今面對高柳,葉恆文很難說不心酸。
天地悠悠,王權更替,老天在天之驕子裡選擇了又選擇,如今給出的結果,就是朝堂上的七皇子,這位曾經站在角落不發一言,幾乎透明的皇子。
葉恆文在心裡感慨了一句,又想到了自己的兒子。誰能知道,後面的故事又是這樣的波折呢?
新皇登基,政權雖然並無大亂,卻也並不是很穩。七皇子當日四十萬大軍強勢奪過大皇子幾乎握在手中的權柄,不曾給其他的皇子一分一毫的機會。最受到先皇寵愛的九皇子卻落得個身殘。來去如風的巽侯爺給了一紙詔令,定了個未來的皇帝就走了。其他皇子,口服心能服嗎?
後宮並無一後,二妃又同是當朝重臣之後。這位七皇子,這位新皇的算盤也是打得好。後宮裡傳出來的消息,一會是說貴妃受寵,因愛羽衣被封“霓裳夫人”;一會又是說賢妃被陛下看重,還曾讓賢妃在殿後聽政。
葉恆文的消息來源並不準確,甚至可以說雜亂得很。可就是這雜亂之中,葉恆文已經猜測到了這位新皇的心思。
葉恆文在自己家的書房裡,來來回回地思考着,這個他終究歸來的都城,還有那位意料之外的都城。
一起猜測的,還有那已經收到請帖的春花賞。
葉家作爲都城新貴,一門兩位在朝,以爲三品侍郎,一位二十出頭,即使皇帝直屬下的四品官員。可是葉家的夫人,卻是沒有一位是有誥命的。
可是,這次人人眼紅的春花賞,竟然就給葉家遞過來了請帖。皇家的春花賞,敢不去嗎?
宮裡的賢妃娘娘據說是下了功夫準備的,不僅從洛川引來了百種牡丹,還從各地移來了海棠等春季花朵,加上皇家別苑裡早先已經種有的花樹,滿滿湊了一局春花賞。
葉恆文倒了杯茶,可是等茶涼了,也沒確認新皇在這事情上帶上葉家的原因。可是,春花賞還是要去的。
到了春花賞的時候,葉夫人已經爲自己和白姬準備好了前去赴宴的衣裳頭面,還特意給白姬找了新的懂禮數的丫鬟來。
葉夫人和白姬在裝扮上一貫都是樸素靈巧,並不貪慕金銀。這天,葉夫人先是問過了丫鬟流蘇關於白姬的學習進度,新來的流蘇很是誇讚了一番少夫人聰明靈巧,葉夫人賞了銀子,很是滿意。隨後,就和白姬兩人在各自備好的衣裳裡挑了一件,相互一看,都是一笑。
白姬道:“娘,咱們可真是一對兒,選的衣裳都是近色的。”
葉夫人爲自己和白姬分別準備了兩套衣裳,一套藍,一套紅,結果,兩人思量之後,都是選了藍色的。
不過葉夫人的是寶藍色,較爲沉穩,白姬則是選了一身水藍,倒也顯出年輕人的活潑來。
一旁的流蘇讚道:“夫人和少夫人的衣裳都很是適宜。”葉夫人和白姬對視一笑,很是和睦。
第二日,兩人一大早裝點之後,就跟着等待許久的葉老爺一起去了春花賞所在的別苑行宮。
一到地方,就看到一衆低等綠衣內侍和婢女跟着一位中階的藍衣內侍正守在行宮門口。葉程客氣地一拜,遞上請帖。然後就有一位小綠衣領着葉恆文,一位婢女領着葉夫人和白姬等女眷,分別去了不一樣的方向。
葉恆文去的是男人一面,葉夫人和白姬去的是男人一桌。當下,見了先來的人,難免要多幾句話的。葉夫人不是膽怯的性子,拉着白姬就去見了幾位從前的舊識。
其中一位黃色衣裳裝扮得很是貴氣的夫人,看到了葉夫人緩緩走來,卻是尷尬地咳了咳,自顧自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