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血在胸口的華衣慢慢擴散, 看起來笨拙的匕首在肉身裡震顫,汩汩流出的血液帶着令人窒息的絕望。
那人躺在那彷彿他曾經的家的屋子裡,呼吸輕地像是一聲聲的嘆息。
白姬圍在了葉程的身邊, 試圖用一雙凝霜雪的手護住那處傷口, 又想要費力抱起平躺的男人, 腦海裡瞬間想起的, 竟然是十多年前, 葉程在崖頂拉上了白衣的自己,伸出手微微的那一扶,明明無力得很, 卻一下子又一次抓住了自己的心。
一瞬間,是什麼心情呢?
白姬看着那人曾經歡笑着眼睛竟然隱約有了一絲悲傷, 那從來都是撫慰自己的脣角, 勾起了一彎嘆息和嘲諷:“阿白, 是我誤你……”
豐饒的淚意噴薄,清冽的變了熾熱。
白姬周身有了一圈紅色的光暈, 光暈產生的同時,房間內外也被淡淡的紫色的光籠罩。
這光引來了已經離去的白七衆人,榕公想要進來小屋子,卻被一旁的老頭拽住:“你等的,不就是這個機會嗎?”
小小的村莊裡各種物精都已經守在了那裡, 那隻曾經在風信耳邊啼叫的藍色的鳥兒已經變身藍衣的小姑娘, 那些曾經在藥田壠頭勞動的人也都聚集起來。就連青羊山最有運氣的一塊黑鐵玄石也磨磨蹭蹭地, 來到屋外, 坐定。很快, 就被個別小姑娘坐了上去。
大家都守望着那紫色的光暈,沒人敢輕易走近。
“葉郎, 前世沒給你的,今生還是給你。”
又掉下一顆眼淚來,紫色的,發紅的,像是紫色水晶石裡燃燒着一粒火種,仍是那樣的形狀,卻明顯不同的能量。
眼淚掉在白姬一隻素淨的手掌,白姬將那顆淚形的石頭,放在了那匕首創傷過的傷口。
白姬捏起手訣,低頭看了一眼葉程,溫柔繾綣,決絕堅毅:“讓我,爲你,開啓靈域。”
紅色的光芒自眼淚結晶的石頭中飛出,圍繞着平躺和跪坐的兩人,飛速地盤旋,像是絲線一樣交織,漸漸的,濃厚的紅色光芒託浮起屋中的兩人。
屋子外淡紫色的光芒漸漸淡去,淡去。榕公擠在最靠近屋子的地方,攥緊拳頭,看着淡去的紫色光暈,滿臉的心疼。
白七白三守着風信安睡的身體,架木正圍着風信,端着湯碗喂着什麼。
淡紫色的光芒已經接近於無,架木放下手中湯碗,瞥了一眼,嘆:“快了。”
剛說完,從竹林之外,河流之外的天空就飄來了一片紫色的花瓣,打着圈子飛來,聚攏成雲,等
在屋外。被擋在花瓣雲下的人,紛紛握緊身邊人的手,等待着最後一刻。
花雲圍籠越來越多,最後彷彿一聲令下,鑽入屋內。原地騰起了白色的煙霧來。
等到在場的大家睜開眼睛,原本的竹屋已經不復存在。
留在原地的,是一顆小小的發光的種子。
榕公緩緩邁步,走向那顆種子。彎腰俯身拾起,攤放在手中:“傻丫頭,何必呢?”
“就要走了嗎?小結巴。”白七難得一身素白,卻是蹲在一叢竹子跟前的白水跟前,輕輕用腳丫戲水。
“我已經不小了。”阿寶還是不習慣這人叫自己小結巴。畢竟曾經那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伶俐小姑娘,竟然是個實際年齡比自己大很多,而且似乎永遠不會變老的美人。想了想,成年版的阿寶看了眼白七,嘴脣囁嚅了下,轉過頭,“師父不能回京覆命,我還是要回去的。”
“哼哼,和你師父一個死樣子。”白七拾起一塊石頭,朝着河水丟了過去。
“嘿嘿。那也挺好。”阿寶撓頭。
“走之前,去看下你師父哈。”白七將一雙雪白的腳放在了綠色的水草從中。
阿寶站在岸邊,看着小魚兒撲來撲去,點頭:“好。”
※
“怎麼樣了今日?”架木老頭看着牀榻上安靜的小姑娘,已經有點想念那個沒心沒肺蹦蹦噠噠的小丫頭了。
“還好,就是不肯醒。幸虧當時偏開了三分……”白三用竹葉將水緩緩滴入風信的朱脣,略帶寬慰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擔心的架木,“小姑娘淘氣,估計要多睡一睡吧。已經沒大礙了,架木先生出馬,一個頂倆。”
架木猛地被逗樂了:“沒想到,你也跟小谷主學壞了。”
白三微微勾脣:“小七成了谷主後很是不易,大姐身體有疾,小風信還嗷嗷待哺,還有您和榕公每天打打鬧鬧的。說起來,小七也已經比從前好很多了。”
“喏喏。”架木若有所思,點點頭:“是啊,她挺能幹的。我想想,從前我借給你們的東西,一會還是要跟她再彙報一下的。”說着,就揹着手,在白三的搖頭中走了出去。
※
在小村莊的某片臨河的平地,阿寶站在那裡朝着一棵已經伸展出綠色葉子的植株說話。
“師父,白姐姐,小七說你們還會醒過來的。聽說在白姐姐的靈域裡,你們的魂魄會得到休養,等以後你們還是會醒過來,恢復肉身的。等你們醒過來,要記得去找我啊。”
阿寶說着,抹抹眼淚,又低頭說了一會,跪下來,磕頭,轉身離開了。
留在原地的那株植物,一朵紫色的花朵綻放,其後,一串綠色的小花蕾還在呆呆地掛着,等着。
“白姬,白姬。
連及,連及。
人是人,妖是妖,
青羊山,羊角七,
緣劫不可分,
造化由誰去。
只嘆癡靈性,
精魂終散盡。
身入水土中,
□□一場誤,”